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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异闻 第76章 血牒叩幽

作者:古皖老村 分类:游戏竞技 更新时间:2025-07-29 15:35:27 来源:全本小说网

光绪二十七年秋,潍县大旱。赤地千里,河床干裂如龟背。城东柳树屯的柳老栓,枯柴般的身子歪在炕上,喉咙里拉着破风箱,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他儿子柳承宗,一个老实巴交的佃户,跪在炕前,攥着爹枯藤似的手,眼泪早流干了。窗外,田东家刘剥皮的管家赵三癞子,带着几个歪戴帽子的家丁,正把最后半口袋瘪谷子往外拖,嘴里还不干不净:“老棺材瓤子欠的租子,利滚利,下辈子也还不上!这点瘪谷子,抵利息都不够!”

“爹…您再撑撑…”柳承宗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枯木。

柳老栓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向儿子,嘴唇翕动,气若游丝:“宗…宗儿…爹对不住你…咱柳家…祖传的…那三亩…薄田…叫刘…刘阎王…骗去的…地契…他…他改了…”话未说完,头猛地一歪,眼还瞪着屋顶那根熏黑的椽子,没了气息。那眼里的光,是烧着的炭,是冻住的恨。

爹咽气了,眼还睁着。柳承宗伸出颤抖的手,想替爹合上,那眼皮竟像铁铸的,纹丝不动。他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爹死不瞑目!是为那三亩祖田!是为刘剥皮那改了墨迹、盖了假印的地契!

三天后,柳老栓草草葬在村后乱石岗。新坟土未干,赵三癞子又来了,叉着腰站在柳家那间快散架的茅草屋前,唾沫星子横飞:“柳承宗!别装死!你爹的债,父债子偿!东家说了,你那破屋子抵了!赶紧滚蛋!”

柳承宗站在爹空了的土炕前,看着墙角爹生前编了一半的柳条筐,听着屋外赵三癞子的叫嚣,胸中那股被悲恸和屈辱压了许久的火,“腾”地一下烧穿了天灵盖!他猛地抓起灶台边劈柴的锈斧头,赤红着眼冲了出去!

“狗日的!我跟你们拼了!”

赵三癞子没料到这蔫驴子敢炸毛,吓得往后一蹦。柳承宗状若疯虎,锈斧头带着风声就劈了过去!赵三癞子身边的打手反应快,一根枣木棍子斜刺里挥出,“咔嚓”一声脆响,斧头把断了。紧接着,几根棍棒雨点般落在柳承宗背上、腿上。他被打翻在地,泥水混着血水糊了一脸,骨头断了似的疼。

“呸!不识抬举的贱骨头!”赵三癞子狠狠啐了一口,“给老子往死里打!”

棍棒又落下。柳承宗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意识模糊间,仿佛看到爹那双不肯闭上的眼,在灰蒙蒙的天上盯着他,那眼神,冰冷,绝望,又带着一丝催促。

打手们打累了,骂骂咧咧拖着半袋瘪谷子走了。柳承宗像条死狗瘫在泥里,浑身散了架。夜风呜咽着穿过破窗棂,像无数冤魂在哭。他挣扎着爬回冰冷的土炕,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骨的阴风把他激醒。茅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寒气却像无数根钢针,直往骨头缝里钻。炕沿边,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影!身形枯瘦,微微佝偻,正是爹柳老栓!只是那脸,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亮得瘆人,像两簇幽绿的鬼火,直勾勾地盯着他!

“爹?!”柳承宗魂飞魄散,想喊,喉咙却像被冰坨堵住,只发出“嗬嗬”的气声。

“宗儿…”柳老栓的声音飘忽不定,带着地底渗出的寒气,“爹…死得冤啊…在下面…也苦啊…”那声音钻进耳朵,冻得柳承宗血液都要凝固。“刘剥皮…改了地契…贿赂了城隍…城隍判爹…欠债抵田…爹不服…告到郡司…郡司老爷…收了他…三百两雪花银…把爹…打入了…拔舌小狱…”

柳承宗听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

柳老栓的身影晃动了一下,似乎极其痛苦:“爹…舌头…被铁钩子…绞烂了…说不出…冤情…”他缓缓抬起一只枯瘦的手,那手在黑暗中竟泛着青幽幽的微光,指向柳承宗的胸口,“儿啊…爹…撑不住了…这口冤气…不能散…你…替爹…去告!告到阎罗殿!告倒那些…黑了心肝的…狗官!”

话音未落,柳老栓的身影猛地向前一扑,化作一股极寒的阴风,瞬间没入了柳承宗的胸口!

“啊——!”

柳承宗只觉得心口像被塞进了一块万载寒冰,冻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绝望、不甘,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恐惧!爹的冤屈,爹的惨状,爹最后那绝望的托付,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魂魄上!

“爹——!我去!儿子替您告!告到天塌地陷!”他嘶吼出声,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冰冷而扭曲变形。炕上残留的爹的破棉袄,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指甲掐进了破布里。

鸡叫三遍,天蒙蒙亮。柳承宗挣扎着爬起来,浑身骨头像错了位,剧痛钻心。但他胸中那股来自阴间的寒气,却支撑着他,让他感觉不到**的痛苦。他找出爹生前藏着的最后几枚铜钱,又揣上那件破棉袄,踉踉跄跄出了门。他没去县衙,也没去府城,而是径直走向村外那片坟茔累累、古木森森的乱葬岗。传说那里,是阳间离阴曹最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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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深处,古槐盘虬,乌鸦聒噪。柳承宗寻到一处背阴的老坟,坟头歪着一块无字残碑。他按着胸口那股刺骨的寒气指引,扑倒在冰冷的残碑前,额头重重磕在潮湿的腐叶上。

“爹!儿子来了!带儿子下去!”他嘶声喊着,将爹那件破棉袄紧紧捂在脸上,贪婪地嗅着那残留的、混合着泥土和死亡气息的爹的味道。

一股浓得令人窒息的阴寒雾气,毫无征兆地从坟茔深处、从地底渗出,瞬间将他包裹!雾气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土腥和腐朽气息。柳承宗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仿佛坠入无底深渊!耳边是尖锐的呼啸,无数冰冷的、滑腻的、如同蛇信子般的东西擦过他的皮肤。下坠,无休止的下坠,直到“噗通”一声,重重摔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寒气刺骨,比乱葬岗的冬夜更甚百倍。柳承宗挣扎着睁开眼。眼前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灰暗长街,街道两旁是影影绰绰、破败不堪的古旧房屋,歪歪斜斜,门窗黑洞洞,如同无数张开的巨口。空中弥漫着灰蒙蒙的雾气,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惨淡的微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路是青黑色的,像是用无数冰冷的碎石铺就,踩上去硌脚又湿滑。长街上,影影绰绰地飘荡着许多“人”。他们大多穿着各朝各代的破旧衣衫,面色青灰,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无声无息地移动着,带起阵阵阴风。

这就是阴间?柳承宗打了个寒颤,胸口那股属于爹的寒气却猛地一振,像指南针一样指向长街深处。他咬紧牙关,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和刺骨的阴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雾气稍散,露出一座巍峨森严的府衙。黑沉沉的巨大门楼,高耸的黑色石阶,两扇巨大的、钉满碗口大铜钉的乌木大门紧紧关闭。门楣上挂着一块巨大的黑底匾额,上面三个血淋淋的大字,仿佛用未干的人血写成——**城隍司**!

门口两侧,立着两排阴兵鬼差。个个身高丈余,青面獠牙,眼如铜铃,或手持钢叉,或拖着沉重的铁链。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和硫磺味,冰冷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他们那毫无生气的眼珠,齐刷刷地转向蹒跚而来的柳承宗。

“呔!何方游魂?敢擅闯城隍重地!”一个头目模样的鬼差,脸上横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声如破锣,震得柳承宗耳膜嗡嗡作响。他手中的钢叉一横,叉尖闪着幽蓝的寒光,直指柳承宗咽喉!

柳承宗被那冲天的煞气逼得倒退一步,胸口寒气翻腾。他猛地想起爹在拔舌小狱的惨状,一股悲愤直冲脑门!他非但不退,反而挺直了佝偻的脊梁,将怀中爹那件破棉袄高高举起,嘶声喊道:“潍县柳树屯柳承宗!代父伸冤!状告阳世豪强刘世仁,勾结阴司城隍、郡司,篡改地契,贪墨钱财,屈害人命!求城隍老爷明察!”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来自九幽深处的怨毒和决绝,竟盖过了鬼差的咆哮,在死寂的城隍司门前回荡。那些麻木飘荡的游魂似乎都被这声音惊动,停下脚步,空洞的眼神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刀疤鬼差铜铃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浓浓的嘲弄和不耐:“哼!又是阳间那点破事!滚!城隍老爷没空理你这等刁魂!”钢叉往前一递,冰冷的叉尖几乎触到柳承宗的鼻尖,寒气刺得他脸皮生疼。

柳承宗双目赤红,不退反进,竟用胸膛抵住那冰冷的叉尖,嘶吼道:“我爹柳老栓,被你们拔了舌头!冤魂不散!今日不告倒刘剥皮,不掀翻这枉死城!我柳承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找死!”刀疤鬼差勃然大怒,钢叉就要发力捅穿这个不知死活的生魂。

“住手!”一个阴恻恻、慢悠悠的声音从大门内传来。乌木大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青色绸袍、头戴皂隶小帽、面皮焦黄如同烟熏过的矮胖身影踱了出来。他手里捏着一串油腻腻的黑色算盘珠,三角眼眯缝着,上下打量着柳承宗,嘴角挂着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哟,生魂告状?稀罕事。”他声音尖细,像指甲刮过玻璃,“告谁啊?可有状纸?这阴司衙门,可不比阳间,空口白牙可不行。”

柳承宗心知这就是爹提过的、专管收“门包”的鬼吏。他强压怒火,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三枚被汗水浸透的铜钱,双手奉上:“小…小人来得匆忙,只有这点阳世薄财,孝敬老爷行个方便…”

那鬼吏三角眼瞥了一眼柳承宗手心里那三枚可怜巴巴的铜钱,嘴角的讥笑更浓了。他慢条斯理地拨弄了一下油腻的算盘珠,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啧啧,三枚铜钱?打发叫花子呢?”鬼吏拖长了音调,三角眼里闪烁着贪婪和戏谑的光,“你可知,这阴司的‘门路’、‘打点’、‘润笔’,哪一样不要真金白银?阳间的银子在这下面,就是废纸!得用这个——”他捻了捻手指,做了个点钱的动作,“阴德!香火!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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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柳承宗的心沉到了谷底。阴德?香火?他一个穷佃户,活着尚且朝不保夕,哪来的阴德香火孝敬这些鬼吏?

“没有?”鬼吏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换上一副冰冷刻薄的面孔,“那就滚远点!再敢在此喧哗,叉入油锅,炸你个魂飞魄散!”他猛地一挥手,身后两个牛头马面的鬼卒立刻上前,铁链哗啦作响,就要锁拿柳承宗。

就在铁链即将加身的刹那,柳承宗胸口那股属于爹的寒气猛地爆发!一股无形却极其阴冷的力量瞬间震开了鬼卒的铁链!柳承宗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力量涌入四肢百骸,他猛地扑倒在地,不是求饶,而是用尽全身力气,额头狠狠撞向那冰冷坚硬的黑石台阶!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城隍司前响起,如同敲响了地狱的丧钟!每一下都拼尽全力,每一下都带着刻骨的冤屈和决绝!额骨碎裂般的剧痛传来,粘稠冰冷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是他的魂血!青黑色的石阶上,瞬间绽开几朵刺目的暗红色血花!

“冤枉——!!”柳承宗嘶嘶力竭,声音如同泣血的杜鹃,穿透层层阴雾,“潍县柳老栓!死不瞑目!城隍贪赃!郡司枉法!苍天无眼!阴司无道——!!”

他以头抢地,以魂血为墨,以这阴司黑石为状纸!那“咚咚”的撞地声,那凄厉的控诉,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在每一个游魂麻木的心上,连那些凶神恶煞的鬼差都一时怔住。

“够了!”一个威严而隐含怒意的声音如同闷雷,从城隍司深处滚滚传来。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瞬间压过了柳承宗的哭嚎和撞地声。

乌木大门“吱嘎”一声,彻底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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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司大堂,比阳间县衙大了十倍不止,却更加阴森压抑。穹顶高耸,隐没在灰蒙蒙的雾气里。巨大的黑色石柱支撑着殿顶,柱身雕刻着无数扭曲痛苦的鬼脸,无声地哀嚎。大堂两侧,站着两排形态各异的鬼吏判官,有的青面獠牙,有的长舌垂胸,有的手持生死簿,有的捧着算盘,个个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香火味,但这香味混着纸灰和一种说不出的陈腐气息,闻之欲呕。

大堂尽头,高高的黑色石台上,端坐着城隍老爷。他头戴乌纱,身穿绣着狰狞鬼头的暗红官袍,面如金纸,三绺长须垂至胸前。一双眼睛半开半阖,似睡非睡,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他身前的巨大黑檀木公案上,堆满了卷宗、令签,还有一座尺余高的赤金香炉,炉中三支粗大的黑色线香正袅袅冒着青烟。

柳承宗被两个鬼卒粗暴地拖拽进来,按倒在地。额头的魂血还在不断渗出,滴落在冰冷光滑、如同黑镜般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城隍。

“堂下生魂,姓甚名谁?所告何事?可有凭证?”城隍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子,直接刺入魂魄深处。

柳承宗强忍剧痛和彻骨的阴寒,将爹柳老栓被刘剥皮篡改地契夺田、告状无门含恨而终、魂入阴司又遭拔舌酷刑的冤情,一五一十,字字泣血地陈述出来。说到爹死不瞑目、托魂相告时,他再次举起怀中那件破棉袄,声音哽咽。

“哼!一派胡言!”城隍猛地一拍惊堂木!那声音并非木质脆响,而是如同两块巨石相撞,发出沉闷的“咚”声,震得整个大堂嗡嗡作响,两侧的鬼火灯盏都猛地摇曳起来。

“柳老栓一案,本府早已审结!其拖欠阳间田租,抵田还债,天经地义!其在阴司咆哮公堂,污蔑本官,按律拔舌,何冤之有?!”城隍须发戟张,眼中射出两道冰冷的寒光,直刺柳承宗,“你擅闯阴司,扰乱法堂,诬告上官,罪加三等!来呀!拖下去,重打三百阴火棍!打入枉死城,永世不得超生!”

“冤枉——!”柳承宗目眦欲裂,嘶嘶力竭,“刘剥皮!他贿赂了你!三百两雪花银!还有…还有郡司老爷!他也收了钱!那地契上的墨迹是新的!指印是假的!我爹的手印…是红泥!他画押用的是…是朱砂!”

此言一出,大堂内气氛骤然一凝!两侧那些冰冷麻木的鬼吏判官,眼中似乎都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城隍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如同锅底。他死死盯着柳承宗,眼神变幻不定,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半晌,他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夜枭啼鸣,令人毛骨悚然。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刁魂!诬陷上官,罪无可赦!既然你执迷不悟…”城隍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本府就让你心服口服!传人证!”

片刻,一个穿着绸缎长衫、脑满肠肥的身影被两个鬼卒“请”了上来。正是刘剥皮!只是此刻的他,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裤裆处湿了一大片,散发着骚臭味。他眼神躲闪,不敢看柳承宗,更不敢看堂上的城隍。

“刘世仁!柳承宗告你篡改地契,夺人田产,可有此事?”城隍厉声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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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没…没有!青天大老爷明鉴啊!”刘剥皮“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那地契…白纸黑字…红手印…是柳老栓…亲手画押!他欠租不还…小人才…才收的地!绝无篡改!绝无贿赂啊!小人…小人对天发誓!”他赌咒发誓,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撒谎!”柳承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剥皮,“那手印!是红泥!是猪血拌的!我爹…他画押…用的是朱砂!朱砂辟邪!他怕…怕你们这些恶鬼!”

“放肆!”城隍再次猛拍惊堂木,“咆哮公堂!辱骂上官!罪上加罪!人证在此,铁证如山!柳承宗!你还有何话说?!”

“我不服!”柳承宗挣扎着站起,双目赤红如血,“我要上告!告到郡司!告到阎罗殿!告你们官官相护!贪赃枉法!告这阴曹地府,暗无天日——!”

“冥顽不灵!”城隍彻底暴怒,脸上金纸般的颜色透出一股狰狞的青气,“给我打!往死里打!打到他魂飞魄散为止!”

几个如狼似虎的鬼卒扑上来,将柳承宗死死按倒在地。一根通体漆黑、碗口粗细、两端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巨棍被抬了上来——阴火棍!棍身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扭曲哀嚎的鬼脸浮雕,那幽蓝的火焰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却又能灼烧魂魄!

“啪!”

第一棍狠狠砸在柳承宗背上!没有皮开肉绽的声音,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冰块碎裂的“咔嚓”声!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那痛,是极致的寒冷瞬间冻结了骨髓,又像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了灵魂!柳承宗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猛地弓起又落下,魂魄仿佛被这一棍打散了形!

“啪!啪!啪!”

沉重的阴火棍带着幽蓝的冷焰,一棍接着一棍,毫不留情地砸落!每一次落下,柳承宗的魂体就剧烈地抽搐、变形、黯淡一分。幽蓝的火焰灼烧着他的魂体,留下焦黑的痕迹,却又被极致的寒气瞬间冻结!冰与火的酷刑交替肆虐,每一次都带来超越极限的痛苦!他的惨嚎声越来越微弱,意识在剧痛和极寒中沉浮,濒临溃散。

“说!服不服?!”鬼卒狞笑着,高高举起阴火棍。

柳承宗被打得魂体几乎透明,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像一滩即将融化的污雪。然而,就在那鬼卒的棍子即将再次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抬起头!额头的魂血早已凝固成暗红的冰渣,糊满了整张扭曲变形的脸。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淬了毒的寒星,死死地、怨毒地瞪着高坐堂上的城隍,从碎裂的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带着血沫的字:

“打…死…我…也…不…服!郡…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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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昏死了多久,柳承宗被一盆彻骨的冰水泼醒。那水黑如墨汁,腥臭扑鼻。他发现自己被粗大的铁链锁着,关在一个狭小的、如同狗笼般的木笼里。笼子被架在一辆破旧的牛车上,车轮吱嘎作响,行进在一条更加荒凉、更加黑暗的路上。道路两旁是无穷无尽的、扭曲狰狞的枯树,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腐肉混合的恶臭。

赶车的是两个面目模糊的鬼差,沉默着,只偶尔用鞭子抽打拉车的、同样骨瘦如柴的鬼牛。

木笼狭窄低矮,柳承宗只能蜷缩着。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魂体上阴火棍留下的恐怖伤痕,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胸中那股属于爹的寒气,在酷刑的摧残下变得极其微弱,却依然顽强地盘踞在魂魄深处,如同风中残烛,支撑着他最后一点意识。

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呻吟。城隍司的酷刑没能让他屈服,反而像淬火的钢刀,将他心中的恨意和执念磨砺得更加锋利。郡司…郡司老爷…收了三百两银子…爹的舌头…刘剥皮那张肥腻的、撒谎的脸…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燃烧着他的魂魄。

牛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行进了不知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那是一座更加宏伟、更加阴森的黑色巨城!城墙高耸入云,仿佛与灰暗的天穹连为一体,巨大的黑色城门如同巨兽的咽喉,门楼上两个巨大的惨白灯笼,幽幽地燃烧着,映照出匾额上两个血淋淋的大字——**郡司**!

城门守卫比城隍司更加森严。青面獠牙的鬼卒披着沉重的黑甲,手持燃烧着绿焰的巨斧。验看过押解文书,冰冷的铁栅门才缓缓升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牛车驶入城中。街道更加宽阔,却更加死寂。两旁是高大森严的黑色石质官衙府邸,门窗紧闭,偶有穿着华丽官袍的鬼吏飘过,个个面无表情,眼神冷漠。空气中那股香火混合着腐朽的气息更加浓重,还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郡司大堂,比城隍司更加空旷、更加压抑。穹顶高得看不见,仿佛直接通向无尽的幽冥。巨大的黑色石柱上,缠绕着粗大的、雕刻着无数痛苦扭曲人脸的锁链。大堂两侧的鬼吏判官,衣着更加华丽,气息也更加阴冷强大,如同石雕般矗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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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大堂尽头的高台上,坐着郡司老爷。他身形极为高大,几乎顶到了那高耸的穹顶阴影里。头戴七旒冕冠,身穿绣着狰狞地狱变相图的暗紫色蟒袍,面如重枣,长髯垂胸,一双眼睛半闭着,仿佛在假寐。他周身散发出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进入大堂的魂魄身上。他身前巨大的公案上,没有卷宗,只摆放着一面磨盘大小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盘,石盘边缘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蝌蚪般的阴文。石盘中心,一点幽绿的光芒缓缓旋转着。

柳承宗被鬼卒从木笼里拖出来,像扔死狗一样扔在大堂冰冷的黑石地面上。他魂体残破,几乎不成人形,趴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快没了。

“堂下生魂柳承宗,”郡司老爷的声音如同滚滚闷雷,在大殿中回荡,震得人魂魄不稳,“你状告城隍贪赃,可有实据?”

柳承宗用尽残存的力气,挣扎着抬起头,嘶声道:“刘剥皮…亲口承认…三百两雪花银…城隍老爷…收了…还有…郡司大人…您…也收了他…五百两…那地契…墨是新墨…指印是假…我爹…他用的是朱砂…朱砂辟邪…”他每说一个字,都咳出一口暗红色的魂气,魂体便黯淡一分。

“大胆!”郡司老爷猛地睁开双眼!那眼中竟无瞳孔,只有两团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幽绿旋涡!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大堂!柳承宗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魂体猛地一沉,几乎被压扁在地面上!

“污蔑上官!罪该万死!”郡司老爷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本官执掌一郡阴律,明镜高悬!岂容你这等刁魂信口雌黄!城隍何在?”

城隍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堂下,躬身行礼:“卑职在。”

“此魂在城隍司咆哮公堂,诬告于你,按律当如何?”

城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恭敬道:“回大人,按阴律,当处以‘铜柱抱’之刑,以儆效尤!”

“准!”郡司老爷口中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宣判了柳承宗的最终命运。

柳承宗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铜柱抱?他听说过这阴间最恐怖的酷刑之一!

几个鬼卒狞笑着上前,将柳承宗拖拽起来,剥去他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魂衣。他们拖着他,走向大堂一侧。那里,矗立着一根巨大的、三人合抱粗的青铜巨柱!柱身被烧得通红,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浮雕在滚烫的铜柱表面哀嚎挣扎,仿佛随时要破柱而出!柱身上缠绕着粗大的黑色锁链,锁链尽头是巨大的铁环。一股灼热到足以融化魂魄、却又夹杂着刺骨阴寒的恐怖气息,从铜柱上散发出来,扭曲着周围的空气!

“不——!!”柳承宗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命挣扎。但在鬼卒铁钳般的大手下,他的反抗如同蝼蚁撼树。

他被强行拖到那烧红的铜柱前!恐怖的高温瞬间烤焦了他魂体的表层,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阵阵青烟!刺骨的剧痛还未完全传来,鬼卒已将他的胸膛死死按向那滚烫的柱身!

“滋啦——!!!”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如同热油泼在冻肉上的恐怖声响!伴随着柳承宗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的胸膛,他的魂体,如同烙铁下的蜡,瞬间被那烧红的铜柱烫得融化、粘连!皮肉焦糊的恶臭混合着魂魄被灼烧的青烟弥漫开来!铜柱上那些痛苦的人脸浮雕,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尖啸,贪婪地吸吮着柳承宗魂体融化的“汁液”!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超越了阴火棍百倍千倍!那是灵魂被一寸寸撕裂、被高温灼烧、被极寒冻结、又被强行粘合在滚烫金属上的终极折磨!柳承宗的意识瞬间被这无边的痛苦彻底淹没、撕碎!他眼前只有一片刺目的血红和灼热的铜光,耳边只有自己濒死的哀嚎和铜柱上无数冤魂的尖啸!爹的影子,刘剥皮的狞笑,城隍的冷酷,郡司那幽绿的鬼眼,在无边的痛苦中扭曲旋转,最终化为一片混沌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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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承宗再次恢复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时,他感觉自己像一滩被彻底碾碎的烂泥,被随意丢弃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魂体已经感觉不到具体的形状,只有无边无际的、麻木的剧痛在每一丝残存的魂念中蔓延。胸口那属于爹的寒气,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火星。

他勉强睁开一丝眼缝。眼前是熟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但这里似乎并非郡司大堂,也不是地狱的刑场。而是一条更加狭窄、更加深邃、更加死寂的甬道。甬道不知通向何方,两侧是望不到顶的、光滑冰冷的黑色石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纯粹的、亘古不变的死寂和极寒。

这里是…哪里?

“醒…醒了?”一个苍老、疲惫、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在极近处响起。

柳承宗艰难地转动眼珠。借着不知何处透来的、极其微弱的惨淡幽光,他看到甬道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极其瘦小、佝偻的身影。那身影穿着一件破烂得不成样子的灰色布袍,头发稀疏花白,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和深褐色的尸斑,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麻木和死寂。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锈迹斑斑、只剩下半截的短柄铁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你…你是…”柳承宗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蚊蚋。

“一个…挖不出去的老鬼罢了…”老鬼的声音毫无波澜,他抬起枯槁的手指,指向甬道深处那仿佛永无尽头的黑暗,“省点力气吧…这里是…黄泉阴脉的矿道…被打入这里的…都是永世不得超生…也死不透的…苦役…”

柳承宗的心彻底凉透。黄泉阴脉?永世苦役?不!他不能死在这里!爹的冤屈!爹的仇!

“爹…爹…”他无意识地呢喃着,残破的魂体因巨大的不甘而微微抽搐。

“爹?”老鬼浑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嘲讽的悲悯,“在这里…谁没点冤屈?谁没点念想?没用…没用…”他低下头,继续用那半截铁铲,机械地、一下一下地刮着冰冷的石壁,发出“嚓…嚓…”的单调声响,如同为这永恒的黑暗敲打着丧钟。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柳承宗。比酷刑更可怕的,是这永恒的、没有希望的囚禁和消磨。他看着老鬼那麻木的动作,听着那单调的刮壁声,感觉自己的意识正一点点被这死寂的黑暗吞噬、同化。

不!不能!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被无边的冤屈和仇恨点燃的火焰,猛地在他那残破不堪的魂魄中燃烧起来!这火焰如此微弱,却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爹那死不瞑目的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城隍的惊堂木!郡司那幽绿的鬼眼!铜柱上滚烫的剧痛!刘剥皮那肥腻的嘴脸!

恨!滔天的恨!这恨意如同最猛烈的毒药,却也如同最后的强心针,支撑着他那即将溃散的魂魄!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一只几乎只剩下白骨、粘连着焦黑皮肉的手,颤抖着伸向自己那同样残破的胸口。指尖摸索着,触碰到一块冰冷坚硬的东西——是爹临终前紧紧攥在手里、又被他带下阴司的那枚铜钱!铜钱边缘早已被他的魂血浸透、腐蚀,变得锋利如刀!

柳承宗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他猛地用那锋利的铜钱边缘,狠狠划开了自己残破的胸膛!没有血流出,只有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魂气逸散出来。他沾着这魂气,用尽所有的意志和恨意,在那冰冷光滑、坚硬无比的黑色石壁上,颤抖着、一笔一划地刻下血淋淋的大字:

**血 状**

**潍县柳老栓 冤深似海**

**城隍贪银三百 郡司受贿五百**

**篡契夺田 拔舌剜心**

**天不公 地不道**

**柳承宗泣血叩告酆都大帝**

每一笔刻下,都带起石壁深处一阵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震颤,仿佛触动了某种沉睡的禁忌。刻到最后一个“帝”字时,柳承宗眼前一黑,魂体最后一丝力量耗尽,彻底瘫软下去,意识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他看不见,那枚刻字的铜钱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脆响。那沾着他最后魂血刻下的血字,在冰冷的石壁上,竟没有像其他痕迹那样迅速消失,反而如同活物般,缓缓地渗入了黑色的石壁深处,留下几道暗红色的、仿佛血管般的诡异纹路,在绝对的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不祥的光芒。

---

时间在这黄泉阴脉的矿道里失去了意义。柳承宗如同一块冰冷的顽石,躺在刻着血状的石壁下,魂体残破,意识沉沦,只剩下那刻骨的仇恨如同不灭的毒火,在灵魂深处幽幽燃烧,维持着最后一点不散的魂念。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寂静的矿道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碎裂的“咔嚓”声。这声音起初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死寂的甬道中清晰地回荡。

蜷缩在角落、如同石雕般的老鬼,那麻木浑浊的眼珠猛地转动了一下!他停下机械刮壁的动作,枯槁的耳朵微微耸动,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他死死盯着甬道深处那片永恒不变的黑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嚓…嚓嚓…”

碎裂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仿佛有什么极其巨大、极其坚硬的东西,正在从内部被强行撕裂!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从甬道深处弥漫开来!这威压并非炽热,也非阴寒,而是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和“终结”!甬道两侧那万年不化的玄冰石壁,竟在这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细微裂纹!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矿道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发生了可怕的地震!碎石和冰屑簌簌落下!甬道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刺目的、无法形容其颜色的光芒从裂口中喷薄而出!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冻结时空、终结万物的恐怖气息!

光芒所及之处,甬道两侧坚不可摧的玄冰石壁,如同烈日下的积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那光芒瞬间扫过柳承宗和老鬼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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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老鬼发出一声短促绝望的哀嚎,他那枯槁的魂体在这终结之光的照耀下,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瞬间化为无数细微的光点,彻底湮灭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而昏迷的柳承宗,他残破的魂体暴露在这恐怖的光芒下,却并未立刻湮灭!他胸前那刻着血状的石壁,此刻竟爆发出强烈的暗红色光芒!那血淋淋的“血状”大字,仿佛活了过来,每一个字都燃烧着刺目的血焰!一股源自九幽深处、凝聚了父子两代滔天血仇的怨念,混合着他残魂中最后的不甘与执念,化作一道暗红色的光柱,逆着那终结白光,冲天而起!

“嗡——!”

暗红光柱与终结白光猛烈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无声的、湮灭一切的能量在疯狂对冲、抵消!整个矿道在这两股恐怖力量的交锋中剧烈扭曲、震荡!空间仿佛被撕开无数道漆黑的裂口!

就在这湮灭风暴的中心,柳承宗那残破的魂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卷起!他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被抛入了空间撕裂形成的、混乱狂暴的乱流之中!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景象在眼前疯狂闪现:城隍司那巨大的黑门…郡司大堂那燃烧的铜柱…刘剥皮那张惊骇欲绝的肥脸…还有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最后,所有的景象都化为一片刺目的白光!

---

“呃…”

柳承宗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他瞬间流泪。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冷潮湿的泥地上。身下是枯黄的乱草,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空,飘着细密的雨丝。寒风呜咽着穿过荒草,带来刺骨的凉意。

他挣扎着坐起身。浑身剧痛无比,低头一看,身上穿着下葬时的粗布孝衣,早已被泥水和某种暗红色的污渍浸透,破烂不堪。胸口传来阵阵闷痛,他下意识地摸去,衣服下是结实的皮肉,没有伤口,但那种被铜柱烫融的恐怖剧痛感,却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让他心有余悸。

这里是…乱石岗?爹的坟就在不远处,黄土还是新的。

他回来了?从阴曹地府回来了?

柳承宗踉跄着爬起,扑到爹的坟前。坟头湿漉漉的,新立的木牌在寒风中微微摇晃。他跪在泥水里,伸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爹临终前那不甘的眼神,城隍的惊堂木,郡司那幽绿的鬼眼,铜柱上焚魂的剧痛…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不是梦!那血海深仇!那滔天冤屈!是真的!

“爹…儿子…回来了…”柳承宗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从地狱归来的、淬了火的冰冷和决绝,“这阳世的衙门…儿子…再试一次!”

他挣扎着站起,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潍县县城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每一步都牵扯着魂魄深处那未愈的伤痛,但他脊梁挺得笔直,眼中燃烧着比之前更加幽深、更加疯狂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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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县县衙,黑漆大门紧闭。柳承宗不顾衙役的呵斥阻拦,抓起鼓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敲响了那面蒙尘的鸣冤鼓!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在萧瑟的寒风中传出老远。

“何人击鼓?所告何事?”县太爷吴有德,一个面团团富家翁模样的胖子,被鼓声惊扰了午睡,打着哈欠升堂,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柳承宗扑通跪倒,将刘剥皮如何篡改地契、勾结胥吏、夺田逼死柳老栓的冤情,以及自己在阴司城隍、郡司的遭遇,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说到城隍收银三百两、郡司受贿五百两、自己被处以铜柱抱酷刑时,他猛地撕开胸前破烂的衣襟!

“大人请看!”

堂上众人,包括县太爷和两旁的衙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柳承宗**的胸膛上,赫然印着一个巨大无比、狰狞恐怖的烙印!那烙印边缘焦黑翻卷,皮肉呈现出一种被高温彻底灼烧、融化后又强行凝固的可怕状态!烙印的中心图案,清晰可见——那是一个痛苦扭曲、如同被钉在铜柱上焚烧的人形!人形的面容虽模糊,但那绝望挣扎的姿态,与柳承宗描述的地狱酷刑如出一辙!烙印深处,甚至隐隐透出一种非金非石的、如同烧融青铜般的暗沉光泽!一股若有若无的、混杂着硫磺和焦糊皮肉的阴寒气息,从烙印上散发出来!

“这…这…”县太爷吴有德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抖动起来,他惊得从太师椅上弹起,指着柳承宗胸前的烙印,话都说不利索了,“妖…妖言惑众!哪…哪来的妖人!给我…给我拿下!”

“大人!”柳承宗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盯着吴有德,“阴司酷刑!九死一生!换来这身烙印!只为替父鸣冤!您若不信!可传刘世仁!当堂对质!验那地契真伪!验那指印是红泥还是朱砂!若我有半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来自地狱的、令人心悸的疯狂和笃定!那胸前的恐怖烙印,如同活生生的地狱证明,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阴森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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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吴有德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做官多年,油滑世故,眼前这烙印绝非人力所能伪造!那阴森的气息做不得假!这柳承宗…怕是真的从阴曹地府走了一遭!还告到了郡司!甚至引动了…他不敢再想下去。

“来…来人!”吴有德声音发颤,“速…速传刘世仁!还有…把柳老栓…那…那地契…拿来!”

刘剥皮被衙役火急火燎地“请”来,一进大堂,看到跪在堂下、**着胸膛的柳承宗,尤其是看到他胸前那个巨大狰狞的铜柱烙印时,他脸上的肥肉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裤裆瞬间湿透,骚臭弥漫!

“老…老爷…我…我…”他牙齿打颤,语无伦次。

衙役呈上那张泛黄的“地契”。吴有德强作镇定,拿起地契凑到眼前细看。越看,他手抖得越厉害。那墨迹…那指印…柳承宗说得没错!墨色浮于纸面,绝非经年旧契!那指印殷红发暗,带着一股劣质颜料的油腻感,根本不是官府常用的朱砂!更有一股淡淡的、被刻意掩盖的猪血腥气!

铁证如山!

“啪!”吴有德猛地将地契拍在公案上,脸上的肥肉因惊怒而扭曲,“大胆刘世仁!竟敢伪造契约!欺瞒本官!谋夺田产!逼死人命!来人啊!将这恶徒拿下!打入死牢!秋后问斩!”

刘剥皮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拖了下去。

吴有德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向堂下依旧跪着的柳承宗,眼神复杂,带着深深的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柳…柳承宗…”他声音干涩,“你…你父之冤…本官…定当…严惩凶徒…那三亩田…即刻归还于你…另…另拨官银二十两…与你…安葬亡父…抚慰…抚慰亡灵…”他只想尽快了结这桩沾染了阴司怨气的案子,把这尊从地狱爬回来的“煞神”送走。

柳承宗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谢…青天大老爷…”他的声音嘶哑平静,听不出悲喜。

他接过衙役递来的、盖着鲜红官印的田契和一小袋银子,看也没看,塞进怀里。然后,他默默地站起身,拖着依旧疼痛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了县衙大门。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股从魂魄深处透出的阴寒。胸前的铜柱烙印,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般的光泽。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到潍县城外那条浑浊的河边。河水冰冷刺骨。他脱下身上那件沾满泥污血渍的破烂孝衣,将那份崭新的田契,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岸边一块干净的青石上。然后,他捧起冰冷的河水,一遍又一遍,用力地擦洗着胸前那个狰狞的地狱烙印。河水冲刷着焦黑的皮肉,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细微的疼痛。

洗了很久,烙印依旧清晰狰狞,如同刻进了骨头里。

柳承宗停下动作。他看着青石上那份崭新的田契,又低头看了看胸口那无法洗去的烙印。爹的冤屈,阳间算是讨回了一个潦草的公道。可城隍呢?郡司呢?那三百两?五百两?那拔舌之痛?那铜柱焚魂之苦?

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望向那凡人目力不可及、却真实存在的九幽深处。眼神幽深冰冷,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来自地狱的余烬。

河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进浑浊的河水里。柳承宗缓缓弯下腰,捡起那块青石上的田契,紧紧攥在手心,转身,一步一步,踏上了归家的路。夕阳将他孤寂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影子边缘,仿佛缭绕着一层驱不散的、来自九幽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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