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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异闻 第35章 花姑子

作者:古皖老村 分类:游戏竞技 更新时间:2025-07-29 15:35:27 来源:全本小说网

那年冬天,雪下得奇大,扯絮撕棉一般,将青枫岭裹得严严实实。安幼舆背着书箱,深一脚浅一脚在没膝的雪地里跋涉,只为一桩急事——他远嫁邻县的姐姐病重,捎来口信,说想见一见这自幼相依为命的弟弟最后一面。

风刮在脸上,刀子似的疼。天色昏沉如墨,辨不清方向。安幼舆心急如焚,脚下被雪中暗藏的树根一绊,整个人便如滚地葫芦般向前扑去,直摔得七荤八素。书箱滚落一旁,笔墨纸砚散了一地。他挣扎着要爬起,手撑在冰冷的雪上,指尖却意外触到一团温软、犹带余温的东西。

借着雪地微光,安幼舆俯身细看,心头猛地一跳!竟是一只体型颇大的獐子,后腿被一副锈迹斑斑却异常狰狞的铁夹死死咬住,鲜血染红了周遭白雪,又被严寒冻住,凝成一片刺目的暗紫。那獐子侧躺在地,身体微微起伏,颈下雪白柔软的绒毛沾满了血污,一双圆润湿润的眼睛,疲惫而绝望地望着他。

安幼舆天生一副软心肠,尤其见不得生灵受苦。他忘了自己的狼狈和寒冷,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獐子受了惊,喉咙里发出低微的呜咽,挣扎着想挪动,却引得伤腿处又是一阵抽搐,血水再次渗出。

“莫怕,莫怕,”安幼舆放柔了声音,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我替你弄开这要命的铁家伙。”他试着去扳那沉重的铁夹。铁齿深陷皮肉,冰冷坚硬,纹丝不动。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手指被冰冷的铁器冻得生疼,几乎失去知觉。几番尝试,铁夹终于“咔哒”一声松开了些。獐子痛得浑身剧颤,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安幼舆不敢迟疑,脱下自己那件半旧的棉袍,不顾寒风刺骨,用力撕下内衬还算干净的布条,笨拙而轻柔地替獐子包扎那血肉模糊的伤处。血很快浸透了布条。

“这荒山野岭,你伤成这样,独自留下怕是不行。”安幼舆看着那双依旧盛满痛苦与惊惶的眼睛,叹了口气。他费力地抱起这只分量不轻的獐子,重新背好书箱,在茫茫风雪中辨认着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獐子温顺地蜷在他怀里,偶尔发出一两声虚弱的喘息,温热的气息拂过安幼舆冰冷的脖颈。

风雪愈发猛烈,几乎要将人吞噬。安幼舆精疲力竭,视线模糊,就在他几乎要撑不住倒下时,前方风雪帘幕中,竟透出一点微弱摇曳的橘黄光芒!那光芒虽弱,在无边的黑暗与风雪中,却如同救命的灯塔。他精神一振,拼尽最后力气朝那光亮处挪去。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小院落。院墙是就地取材的山石垒砌,覆着厚厚的雪,两间茅屋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单薄,唯有窗纸上透出的那点灯火,带着人间烟火的暖意,固执地亮着。安幼舆叩响了那扇被积雪半掩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老者,身形瘦小,穿着褐色粗布棉袄,须发皆白,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眼神却异常清亮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他目光先是落在安幼舆冻得青紫的脸上,随即移向他怀中抱着的、裹着布条的獐子。那目光在獐子身上停留了一瞬,安幼舆觉得老人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快得难以捕捉。

“老人家,风雪太大,晚生迷了路,又……又捡到这受伤的畜生,实在走不动了,求您行个方便,容我们暂避一晚。”安幼舆牙齿打着颤,恳求道。

老者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扫过獐子腿上的布条,那布条分明是撕扯自安幼舆的棉袍内衬。他侧了侧身:“进来吧。”

屋内陈设简陋,却收拾得异常洁净。一个土灶烧得正旺,上面温着水,暖意融融,驱散着安幼舆身上的寒气。他将獐子小心地放在灶旁铺着厚厚干草的地上。獐子似乎到了熟悉的环境,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发出低低的呜咽。

“爹,是谁来了?”一个清脆如珠玉相击的声音从里屋传来。门帘一挑,一个少女走了出来。安幼舆只觉得眼前一亮。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身素净的浅碧色衣裙,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仅用一根木簪固定。肌肤胜雪,眉眼灵动,尤其一双眼眸,清澈得如同山涧里最纯净的泉水,此刻正带着几分好奇和关切望过来。她身上似乎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极其清幽淡雅的草木香气,令人闻之心神一爽。

少女一眼也看到了地上的獐子,惊呼一声:“啊!”快步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它的伤势,动作轻柔而熟练。她抬头看向安幼舆,眼中满是感激:“公子,是你救了它?”

安幼舆有些局促地点点头:“雪地里碰巧遇见,它伤得不轻。”

少女转向老者:“爹,您看,它流了好多血!我去拿草药!”说着便起身去了里间。

老者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到灶边,盛了一碗滚烫的姜汤递给安幼舆:“喝点暖暖身子。”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獐子,“这畜生,命大,遇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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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少女很快拿着草药和干净的布条出来,蹲在獐子身边,动作轻柔地为它重新清洗伤口,敷上捣碎的草药,再仔细包扎。她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火光映照下投下淡淡的影子,侧脸线条柔和美好。安幼舆捧着姜汤,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简陋的茅屋因她的存在而明亮温暖起来。

“我叫章叟,”老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这是小女,花姑子。公子怎么称呼?这大雪天,怎会走到这深山里来?”

安幼舆忙放下碗,恭敬地回答:“晚生安幼舆,是山外安家村人。因家姐病重,住在邻县姐夫家,捎信来急唤,这才冒险赶路,不想遇此风雪,迷了路途。若非遇到老丈和姑娘,还有这受伤的獐子引路,怕是……”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门外依旧肆虐的风雪。

“安家村?”章叟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在安幼舆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缘分罢了。雪封山路,你今晚就安心住下,明早雪停再走。”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

花姑子已包扎好獐子,闻言抬头,对着安幼舆浅浅一笑,那笑容干净得如同雪后初晴的天空:“安公子安心歇息便是,我去收拾一下西屋。”她起身时,那股清雅的幽香再次飘过安幼舆鼻端,若有似无,却让人心神安定。

西屋不大,只有一张土炕,炕上铺着厚厚的干草和一张洗得发白的粗布褥子。虽简陋,却异常干净温暖。安幼舆奔波一天,又惊又累,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安幼舆被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啜泣声惊醒。那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悲伤,丝丝缕缕,直往人心里钻。他睁开眼,屋内一片漆黑,窗外风声依旧呼啸。他侧耳细听,哭声似乎是从灶房方向传来,又像是隔着墙壁,断断续续。

安幼舆披衣起身,轻轻推开房门。灶膛里的余烬发出微弱的红光,勉强照亮一角。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灶旁干草堆上,那只受伤的獐子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蜷缩着的、穿着浅碧色衣裙的身影——正是花姑子!她背对着他,双肩微微耸动,压抑的啜泣声正是从她那里传来。

安幼舆心头猛地一跳,以为自己睡迷糊了,用力揉了揉眼睛。没错,是花姑子!可她为何深更半夜独自在灶房哭泣?那只獐子呢?

他正疑惑间,花姑子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哭声戛然而止。她缓缓转过头来。借着灶膛里那点微弱的红光,安幼舆看清了她的脸——那张原本清丽动人的面庞,此刻竟挂满了泪痕,眼圈红肿,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一丝……惊恐?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在花姑子白皙的颈侧,靠近耳根的地方,竟赫然有一小片未干的、暗红色的血渍!位置大小,与他傍晚为那獐子包扎时,在它颈下绒毛间看到的血污位置,分毫不差!

安幼舆如同被一道无声的霹雳击中,僵立在原地,手脚冰凉。白日里章叟初见獐子时那复杂的眼神,花姑子身上那股奇异的幽香,她对獐子伤势超乎寻常的关切和熟练的处理……无数细碎的线索瞬间在脑海中炸开,串联成一个令人难以置信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那只受伤的獐子,就是花姑子!眼前这美丽哀伤的少女,绝非寻常人类!

花姑子见安幼舆呆立着,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尽是惊骇,便知他已然窥破了秘密。她眼中的悲伤更浓,却没有辩解,也没有惊慌失措,只是默默地、深深地看了安幼舆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包含着歉意、无奈,还有一丝绝望的坦然。随即,她猛地站起身,像一道无声的碧色轻烟,飞快地闪进了里屋,只留下空气中一缕淡淡的幽香和灶膛里几点将熄未熄的炭火余烬。

安幼舆站在冰冷的黑暗里,心潮翻涌,惊疑不定。方才那一眼,花姑子眼中的哀伤如此真切,绝非妖邪之物所能伪装。他回想起她替獐子包扎时那温柔专注的神情,为自己端来姜汤时那纯净的笑容……恐惧感竟奇异地在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好奇和一种想要探明真相的冲动。这一夜,他再无睡意,躺在炕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雪,脑海中反复浮现花姑子含泪回眸的景象和她颈侧那片刺目的血痕。

次日清晨,风雪果然停了。天地间一片银白,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安幼舆起身走出西屋。灶房里干干净净,昨夜残留的血迹、药草痕迹都已不见。花姑子正背对着他,在灶前忙碌,身形窈窕,动作麻利,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他惊惧之下的幻梦。

章叟坐在一旁的小木凳上,默默抽着旱烟。见安幼舆出来,他磕了磕烟锅,声音低沉:“雪停了,山路虽难行,但方向好认了。公子吃了早饭便上路吧,莫再耽搁了令姐的病。”

他的话语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送客的疏离,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安幼舆,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内心所有的想法和昨夜所见带来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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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安幼舆心中咯噔一下。章叟这态度,分明是知道了什么,急于让他离开!他压下心头的惊疑,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多谢老丈收留之恩。只是……”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花姑子的背影,“昨夜似乎听到些异响,不知……”

花姑子盛粥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章叟截断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山野之地,风雪夜,免不了有些山精野怪弄出的动静,公子不必介怀。赶路要紧。”他站起身,那瘦小的身躯竟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吃了饭,老夫送你一程,指条近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幼舆心知再难留下,更无法追问昨夜之事。他匆匆吃了花姑子端来的清粥小菜,粥很暖,但他食不知味。花姑子始终垂着眼,安静地侍立在一旁,未曾与他对视一眼。临出门前,安幼舆鼓起勇气,深深看了花姑子一眼,低声道:“姑娘,珍重。”

花姑子这才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那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了昨夜的悲伤,却盛满了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句极轻的:“公子……一路平安。”

章叟将安幼舆送到院外,指着一条被积雪覆盖、但依稀可辨的小径:“顺着此路,翻过前面那道山梁,下去便是官道。比你来时的路近了大半日脚程。”他看着安幼舆,眼神深邃,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郑重,“安公子,昨夜风雪已过,前路平坦。但望你记住,有些路,走过便罢;有些事,见过便忘。莫要回头,莫要深究,于人于己,皆是福分。去吧!”

安幼舆心头一震,明白章叟这是在警告他,也是在保护他和他的女儿。他郑重地对着章叟作了一揖:“老丈教诲,晚生铭记于心。救命之恩,以后再报!”说罢,转身踏上了那条积雪的小径。

走出十几步,安幼舆忍不住回头望去。小小的石屋院落静静卧在洁白的雪坡上,炊烟袅袅。院门口,章叟瘦小的身影已经不见。唯有那抹熟悉的浅碧色,静静地立在门边,远远地凝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如同雪地里一株孤清的早春新竹。寒风拂过,似乎又送来那缕清幽的草木香气。他心中一酸,咬了咬牙,不再回头,加快了脚步。

山路崎岖,积雪深厚,安幼舆走得十分艰难。章叟指点的近道确实少绕了许多弯路,日头偏西时,他终于翻过了最后一道山梁。山下,一条被来往车马压出辙印的官道蜿蜒在雪原上。他松了口气,疲惫感顿时涌了上来,寻了路边一块避风的大石坐下歇息。

刚喘匀了气,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碾压积雪的吱嘎声。回头望去,只见一辆装饰颇为华贵的青篷马车正沿着山路疾驰而来,赶车的车夫挥鞭吆喝着,似乎颇为着急。山路狭窄,积雪湿滑,那马车速度却丝毫不减。

就在马车将要经过安幼舆身边时,异变陡生!拉车的两匹马不知为何突然受了惊,其中一匹猛地扬起前蹄,长声嘶鸣,另一匹也跟着躁动不安。车夫猝不及防,用力勒紧缰绳。那受惊的马匹更是狂躁,猛地发力挣扎,车身剧烈摇晃,竟将车辕生生别断!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半截车辕断裂飞出,沉重的车厢失去了平衡,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朝着路边陡峭的山坡直冲下去!

“啊——!”车厢内传出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安幼舆离得最近,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从大石后跃起,朝着翻滚下坡的车厢扑去!他只有一个念头——救人!

山坡陡峭,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沉重的车厢一路翻滚、颠簸、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卷起漫天雪雾。安幼舆不顾一切地追着,几次险些滑倒,终于在一个相对平缓的坡底追上了几乎散架的车厢。车壁碎裂,露出里面一片狼藉。一个穿着锦缎棉袄、约莫四十余岁的妇人蜷缩在车厢一角,额头撞破,鲜血直流,已经昏死过去。另一个年轻些的丫鬟打扮的女子被甩在另一边,手臂扭曲,正痛苦地呻吟。

安幼舆奋力扒开碎裂的木板,将昏迷的妇人和受伤的丫鬟小心地拖了出来。他撕下自己的衣襟为妇人按住额头的伤口,又用树枝勉强固定住丫鬟的手臂。忙乱中,他瞥见那妇人发髻散乱,掉落在地的一根金簪样式颇为熟悉。他心中一动,想起姐姐出嫁前曾说起过姐夫家的一位远房姑母,似乎就住在附近县城,极是富贵,最爱这种累丝嵌宝的金簪样式。

“敢问……这位夫人可是姓陈?家住县城西关?”安幼舆试探着问那痛得脸色煞白的丫鬟。

丫鬟忍着痛,惊疑地看着安幼舆:“正…正是!公子如何得知?我们夫人正是西关陈府的当家太太!”

安幼舆心头大定,真是姐姐夫家的亲戚!他立刻道:“我乃安家村安幼舆,是府上三奶奶的弟弟。快告诉我,府上可有懂医的?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救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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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丫鬟一听,又惊又喜:“原来是舅少爷!府上有常驻的郎中!只是…只是这荒山野岭,车也毁了,如何是好?”

安幼舆抬头看了看天色,果断道:“你在此守着夫人,用雪替她冷敷额头止血。我脚程快,立刻下山去陈府报信!记住,千万别挪动夫人!”交代完毕,他转身便沿着官道,朝着县城方向发足狂奔。

安幼舆拼尽全力赶到陈府,已是气喘如牛,汗透重衣。门房一听是三奶奶病危的弟弟,又闻主母出事,不敢怠慢,立刻通报。很快,陈府上下乱成一团,管家带着家丁、郎中,抬着软轿,跟着安幼舆火速赶回出事地点。

一番忙碌,总算将陈夫人和丫鬟安全抬回府中救治。陈夫人虽伤势不轻,所幸未伤及根本。郎中诊治后,言道幸亏止血及时,处置得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陈老爷感激涕零,拉着安幼舆的手连声道谢,视若恩人,定要留他在府中多住几日,好好款待。安幼舆心系姐姐病情,婉言谢绝,只恳求陈老爷备一辆快车,送他去姐夫家探望病重的姐姐。

陈老爷见其心诚,不再强留,立刻吩咐备车。临行前,他亲自将安幼舆送到府门外,郑重道:“安公子,此番大恩,我陈家铭记在心!你姐姐那边,我亦会派人送去些上好药材补品。待你姐姐好转,务必再来府上,容我好好答谢!另有一事……”他略一沉吟,低声道,“公子此番救下拙荆,想必也看到了那断掉的车辕。事后查看,那断裂处竟异常光滑,似是被极锋利的刀刃瞬间斩断,绝非自然磨损!此事透着蹊跷,我已命人暗中查访。公子日后行路,也需多加小心才是。”

安幼舆闻言,心头猛地一沉。光滑的断口?人为斩断?这绝非意外!他立刻联想到雪夜深山中的章叟父女,联想到花姑子那夜含泪的双眼和颈侧的血痕,还有章叟那讳莫如深的警告。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这看似偶然的车祸,难道也与那幽谷中的秘密有关?他不敢深想,匆匆谢过陈老爷,登车离去。

所幸姐姐的病乃是产后虚弱,兼染风寒,并非不治之症。见到弟弟赶来,精神好了许多。安幼舆在姐夫家悉心照料姐姐十余日,待姐姐病情稳定,才辞别归家。

回程之路,安幼舆选择了宽敞的官道。然而,心中那份对花姑子的牵挂和对章叟警告的疑惑,如同雪地里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得他心神不宁。那清幽的草木香气,那哀伤的回眸,还有陈夫人马车那诡异的断辕……种种谜团在他脑中盘旋。行至青枫岭附近,他鬼使神差地让车夫在驿站等候,自己则凭着模糊的记忆,再次踏上了那条通往深山的小径。

积雪已开始消融,山路泥泞难行。安幼舆走了大半天,终于再次看到了那熟悉的山坡。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如坠冰窟!

那依山而建、曾带给他一夜温暖庇护的石屋小院,此刻竟只剩下断壁残垣!石块散落一地,焦黑的木梁斜插在废墟中,处处是焚烧后的痕迹。几缕未散尽的青烟,如同冤魂般,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飘荡。一片死寂,唯有山风吹过废墟,发出呜呜的悲鸣。

安幼舆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踉跄着冲进废墟,徒劳地翻动着焦黑的木头和冰冷的石块,嘶声呼唤:“章老丈!花姑子姑娘!”回应他的,只有空旷山野的风声。

没有尸体,也没有任何活物的踪迹。只有残雪覆盖的泥地上,留下一些凌乱、深重的人形脚印,还有几处喷溅状的、已经变成黑褐色的污迹——那是干涸的血!

是谁?是谁下此毒手?是为了他安幼舆?还是为了章叟父女本身的秘密?花姑子呢?她是生是死?安幼舆站在废墟前,浑身冰冷,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起章叟那晚深沉的警告:“莫要回头,莫要深究……”可如今,他不回头,灾祸却依旧降临!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当时为何要离开!若自己留下,是否……是否就能阻止这一切?

他在废墟中呆立了许久,直到夕阳将山岭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最终,他在一块倾倒的、未被完全烧毁的石磨盘下,发现了一小截东西。那是一根细长的、带着天然竹节纹路的木簪,正是花姑子那日绾发所用!簪尾沾着一点暗红的血渍,触目惊心。

安幼舆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支木簪,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直刺心底。这是花姑子留下的唯一痕迹!他将木簪珍重地揣入怀中,对着这片埋葬了温暖与神秘的焦土,深深一揖,如同祭奠。随后,他转身,踏着夕阳的余晖,一步步走下山去。背影决绝,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执念。他发誓,必要查明真相!无论花姑子是人是妖,他都要找到她!

回到安家村后,安幼舆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读书、帮衬些农活。但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沉默寡言,眉宇间总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和深沉。夜深人静时,他常取出那支沾血的木簪,在灯下反复摩挲,簪身那清幽的草木香气早已散尽,唯有那点暗红,如同心头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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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暗中四处打听。先是去了陈府,旁敲侧击地询问当日马车惊魂之事。陈老爷只叹息说查无线索,那断口光滑如镜,非寻常利器可为,倒像是被某种奇异的力量瞬间切断,车夫也坚称当时路上并无旁人。线索似乎断了。

他又花了数月时间,走访青枫岭附近的樵夫、猎户,打听那石屋和章叟父女。得到的消息却更令人心寒。一个住在山坳里的老猎户醉醺醺地告诉他:“章老头?那老家伙……邪性得很!住了几十年,模样就没变过!他那个女儿,更是……啧啧,美得不像是人间有的!俺们都说,他们是山里的精怪变的!前阵子那场大火,烧得好!定是老天爷收了他们!”

另一个樵夫则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安公子,不瞒你说,出事前几日,俺看见一伙穿着城隍庙号衣的人,鬼鬼祟祟地在章家附近转悠,还拿着罗盘和些古怪的符纸!领头那个三角眼的,就是城隍庙那个有名的‘赛判官’刘麻子!那火……哼,烧得蹊跷!”

城隍庙!刘麻子!安幼舆心中剧震。本县的城隍庙香火极盛,庙主姓周,据说有些通灵的本事,手下养着一帮闲汉,为首的正是那心狠手辣、绰号“赛判官”的刘三,因一脸麻子,人称刘麻子。他们为何会盯上章叟父女?

安幼舆立刻将目标转向城隍庙。他假扮香客,多次前往,暗中观察。他发现庙祝周道人年约五十,面容清癯,眼神却阴沉得如同深潭,看人时仿佛带着钩子。刘麻子果然是其爪牙,满脸横肉,眼神凶戾,带着几个泼皮在庙里庙外耀武扬威。安幼舆试图接近,却总被他们警惕地隔开。

一日,安幼舆在庙外茶摊佯装喝茶,听到邻桌两个香客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周庙祝最近得了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

“嗨,据说是山里寻来的千年獐宝!那可是精怪一身道行凝结的本命香!能生死人肉白骨,更能助人增寿延年,修炼神通!周庙祝正用秘法炮制呢!”

“真的假的?从哪弄来的?”

“嘘!小声点!还能是哪?前阵子青枫岭那场大火……嘿嘿,没点由头能烧起来?听说为了这东西,刘麻子那帮人还折了两个兄弟,那老獐子凶得很……”

安幼舆听得血脉偾张,手中的茶碗几乎捏碎!千年獐宝!本命香!章叟父女果然是香獐成精!那场大火,果然是城隍庙这伙人为了夺取“獐宝”而下的毒手!花姑子呢?她父亲的本命香被夺,她又在何处?是生是死?巨大的愤怒和担忧啃噬着他的心。他必须想办法接近周道人,查清花姑子的下落!

机会终于在一个月后出现。周道人要在城隍庙开坛讲经,宣扬善果,广邀乡绅信众。安幼舆托了陈老爷的关系,得以进入内坛旁听。坛场肃穆,香烟缭绕。周道人端坐高台,口若悬河,讲着因果报应、神灵庇佑。安幼舆强压着心头的恨意,装作虔诚聆听。

讲经结束,众人散去。安幼舆故意落在最后,待周道人走下高台,他快步上前,深深一揖:“周仙师道法高深,晚生安幼舆,聆听教诲,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周道人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辨认:“哦?安公子有何见教?”

“晚生心中有一大惑,日夜缠绕,寝食难安,恳请仙师指点迷津!”安幼舆抬起头,眼中适时地流露出痛苦和迷茫,“数月前,晚生于风雪夜在青枫岭迷途,曾在一户章姓父女家中借宿。彼时曾见奇异之事,心甚惶恐。后闻其家遭回禄之灾,父女不知所踪……晚生心中不安,常思是否因晚生之故,引灾祸于彼?若真如此,晚生罪孽深重,该如何赎解?请仙师慈悲开示!”他言辞恳切,将一个内心饱受良心谴责的迷途书生形象演得惟妙惟肖。

周道人眼中精光一闪,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安公子宅心仁厚,竟为此等事耿耿于怀。然,天道循环,报应不爽。那章叟与其女,实非人类,乃山中獐精所化。其盘踞深山,吸食日月精华,日久必成祸患。那场天火,实乃神明震怒,降罚于妖邪,以儆效尤!与公子何干?公子能窥破妖形而不为其所惑,已是慧根深种,神明庇佑。此等妖物,灰飞烟灭,正是其归宿。公子不必挂怀,更无需自责,当速速忘却才是正理。”

这番话,看似开解,实则冷酷至极,将一场血腥的谋杀轻描淡写地说成天罚,更坐实了他们的罪行!安幼舆心中怒火翻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做出恍然和释然的表情:“原来如此!竟是妖物!多谢仙师开解,晚生心头这块大石,总算放下了!”

周道人满意地点点头:“公子明白就好。去吧,多行善事,自有福报。”他挥了挥手,示意安幼舆可以离开了。就在安幼舆转身之际,周道人似乎无意间提了一句:“说起来,那老獐子道行不浅,可惜了那一身凝聚的本命香元。倒是它那个小女儿,机灵得很,竟让她趁乱逃了,不知所踪,想必也难逃天网恢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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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花姑子逃走了!她还活着!安幼舆心头猛地一跳,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愤怒。他强忍着没有回头,脚步沉稳地走出了庙门。直到离开城隍庙很远,确认无人跟踪,他才靠在路边的柳树上,大口喘息,激动得浑身发抖。她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花姑子还活着!这个念头如同黑夜里的火种,瞬间点燃了安幼舆心中所有的希望。他回到安家村,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急切的光彩。城隍庙的凶险他已窥见一斑,周道人阴鸷,刘麻子狠毒,绝非善类。花姑子孤身逃亡,处境必定万分凶险!他必须找到她!

接下来的日子,安幼舆几乎放弃了学业,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寻找花姑子上。他不再局限于青枫岭附近,而是扩大了范围,以城隍庙势力难以触及的周边山林、偏僻村落为目标。他扮作收山货的行商,或是寻访古迹的游学士子,风餐露宿,不辞辛劳。他反复回忆花姑子身上那股清幽的草木香气,试图在万千山野气息中捕捉到那一丝独特的芬芳。他仔细留意着每一处可能有獐子出没的痕迹——新鲜的足迹、啃食嫩芽的痕迹、林间偶尔闪过的敏捷身影。他甚至留意那些关于“山野精怪”、“狐仙报恩”的乡野奇谈,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丝线索。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冬雪消融,春草萌芽,山花次第开放,安幼舆踏遍了方圆百余里的山山水水,却始终一无所获。花姑子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希望如同风中的烛火,在一次次失望的打击下,渐渐微弱。他变得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唯有那支藏在怀中的木簪,是他坚持下去的唯一慰藉。

转眼到了深秋。这一日,安幼舆来到一个距离青枫岭甚远、名为“落霞坳”的偏僻山村。此地群山环抱,人烟稀少,只有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坳里。他照例向村中老人打听。一位在溪边洗衣的老妪听了他的描述,浑浊的眼睛眨了眨,慢吞吞地道:“公子说的姑娘……模样俊得像画里人,身上还带着好闻的花草香?老婆子倒是想起个人。”

安幼舆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颤抖了:“阿婆,您快说!”

“村西头,靠近‘鬼见愁’崖壁那边,有片老枫林。前几个月,林子里搬来个哑女。”老妪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没人知道她从哪来,叫什么。就一个人住,在林子里搭了个草棚。长得是真俊,就是不会说话,见了人也躲着走。身上……嗯,好像是有股子好闻的清气。她常采些草药,捣鼓些东西,拿到山外换点米盐。村里有孩子淘气,去偷看过,说她捣药的石臼旁边,总摆着一小截带血的木头簪子……”

带血的木簪!安幼舆如遭雷击,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是她!一定是花姑子!他谢过老妪,拔腿就朝村西头奔去,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穿过稀疏的村落,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深入,一片古老而茂密的枫树林出现在眼前。时值深秋,枫叶如火如荼,染红了半边山坡。林间异常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几声鸟鸣。

安幼舆放轻脚步,急切地在林间搜寻。很快,他在靠近一处陡峭崖壁(想必就是“鬼见愁”)的背风处,发现了一个极其简陋的草棚。棚子用树枝和茅草搭成,低矮得几乎要贴着地面,仿佛随时会被秋风卷走。棚子外,用石块垒了个小小的灶台,旁边放着一个粗糙的石臼和木杵。

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他,蹲在石臼旁,专注地捣着什么。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衣裙,身形比记忆中清减了许多,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草绳松松系着。但那股清幽的、独一无二的草木香气,随着秋风,丝丝缕缕地飘入安幼舆的鼻端。

是她!真的是花姑子!

安幼舆喉咙哽咽,眼眶瞬间湿润。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无尽思念和酸楚的轻唤:“花姑子……姑娘?”

那捣药的身影猛地一僵,手中的木杵“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极其缓慢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转过身来。

正是花姑子!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此刻布满了憔悴与风霜,昔日灵动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巨大的惊愕、恐惧,还有一丝深藏的、几乎不敢流露的脆弱与委屈。当她看清安幼舆的面容时,眼中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冲垮——那是绝境中忽见故人的巨大震动和无法言说的辛酸!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嘶哑气音。

安幼舆心如刀绞,一步上前,却又怕惊扰了她,停在几步之外,声音哽咽:“是我!安幼舆!我……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花姑子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他脸上,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境。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瞬间爬满了她苍白的面颊。她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压抑着那无法宣泄的悲声,瘦削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如同寒风中瑟瑟的落叶。那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嚎啕都更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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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安幼舆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却又不敢贸然触碰她,只是急切地说道:“别怕!花姑子,别怕!我知道了一切!我知道城隍庙那伙恶贼害了章老丈!我知道你逃了出来!别怕,有我在!”

听到“章老丈”三个字,花姑子的身体剧烈地一颤,眼中瞬间迸发出刻骨的仇恨和无边的悲痛。她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抓住自己褴褛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她面前冰冷的石臼里。

安幼舆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痛得无以复加。他慢慢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而充满力量:“花姑子,看着我。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了,一定是那些恶贼害的,对吗?不要紧,我们慢慢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怎样才能帮你报仇?怎样才能治好你?”

花姑子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着安幼舆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和痛惜,那目光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穿透了她内心厚厚的冰壳。她眼中的恐惧和戒备,终于一点点地融化了。她颤抖着,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向草棚旁边那块巨大的、半人高的岩石。然后,她吃力地、极其缓慢地,用指尖在冰冷的岩石表面,一笔一划地刻写着。

安幼舆屏住呼吸,凑近去看。岩石上,留下几个歪歪扭扭、却清晰无比的字迹:

“爹……本命香……城隍……夺……炼……害我……失声……求……安……助我……取回……”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带着血泪的控诉!

安幼舆看完,胸中怒火与怜惜交织翻腾。他重重地点头,眼神坚定如磐石:“我明白了!花姑子,你放心!你的仇,就是我的仇!章老丈的本命香,我安幼舆拼了这条性命,也定要为你夺回来!告诉我,那香现在何处?该如何取?”

花姑子见他应允,眼中闪过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她再次抬手,指尖颤抖着,继续在岩石上艰难地刻划。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加吃力,仿佛那冰冷的岩石在吞噬着她的生命力。

“香……在……庙……地……暗……室……周……恶……道……随……身……佩……玉……钥……匙……月……圆……夜……子……时……阴……力……最……盛……他……必……取……香……祭……炼……此……时……可……夺……”

字迹越来越浅,越来越慢。写到最后一个“夺”字时,花姑子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向一旁倒去!

“花姑子!”安幼舆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入手处一片冰凉,她轻得像一片羽毛,气息微弱。安幼舆急忙将她抱进那低矮阴冷的草棚。棚内更是简陋,只有一张铺着干草的破旧木床,一床薄被。

安幼舆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薄被。花姑子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般颤抖着,唇色淡得几乎透明。安幼舆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他想去寻些热水,可这草棚里连个像样的水壶都没有。他只能紧紧握着花姑子冰冷的手,希望能传递给她一点温暖和力量。

就在这时,花姑子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异常疲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决绝。她看着安幼舆,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自己心口的位置,然后再次指向安幼舆。

安幼舆不明所以:“花姑子,你是要……”

花姑子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她用力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在安幼舆惊愕的目光中,她颤抖着,用那根染血的手指,极其缓慢而郑重地,在安幼舆的手心,画下一个极其复杂、透着古老神秘气息的符文!

指尖冰凉,血珠温热。当那最后一笔落下,安幼舆只觉得掌心猛地一烫!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暖流,顺着那血符瞬间注入他的体内,流向四肢百骸!一股前所未有的清灵之气涤荡全身,耳清目明,连远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花姑子画完符,已是气若游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安幼舆的嘴,然后缓缓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安幼舆看着手心那渐渐隐去、只留下淡淡红痕的符文,又看看花姑子苍白沉睡的容颜,心中豁然开朗!这血符,定是花姑子以自身精血所绘的某种秘术!它不仅能暂时提升他的耳聪目明,更重要的是,在月圆之夜,当周道人祭炼本命香、阴力最盛之时,这枚“心印”便是他无声接近、不被察觉的关键!而花姑子最后指向耳朵和嘴的动作,分明是在告诉他:月圆夜,子时,听我指引!

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安幼舆将花姑子冰凉的手轻轻放进薄被里,为她掖好被角。他坐在草棚门口的石块上,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明月。月光清冷,照亮了他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和磐石般坚定的决心。掌心那符印的位置,隐隐发烫,如同烙印,也如同无声的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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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月圆之夜,子时,城隍庙。夺香!复仇!

月轮如盘,悬于中天,清冷的银辉洒遍大地,将城隍庙飞翘的檐角映照得如同蛰伏的巨兽剪影。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安幼舆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然伏在城隍庙后院高高的墙头。他屏住呼吸,掌心那枚由花姑子精血绘就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暖意,仿佛一枚指路的烙印。

白日里,他已借着上香的机会,将庙内的格局,尤其是通往庙祝周道人静室的方向,摸了个大概。此刻,他敏锐的听觉在血符的加持下,捕捉到静室方向传来极细微的声响——那是沉重的石板被挪动的声音!

时机到了!安幼舆如同狸猫般翻下墙头,落地无声。借着廊柱和花木的阴影,他迅速潜行。越靠近静室,掌心符印的暖意越盛,甚至隐隐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悸动,仿佛花姑子的心在远方与他一同跳动,指引着方向。

静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安幼舆闪身而入,反手轻轻掩上门。室内空无一人,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凝神感知着符印的指引,目光落在静室北墙供奉的一尊不起眼的土地神小石龛上。悸动,正来源于此!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伸手在石龛底座摸索。指尖触到一处微小的凸起,用力一按!只听一阵极其轻微的“轧轧”声,石龛连同底座竟缓缓向一旁滑开,露出下方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混合着浓烈香火味、陈旧尘土气息以及某种奇异腥甜味道的冷风,从洞中扑面而来。

安幼舆毫不犹豫,矮身钻入洞内。一条狭窄陡峭的石阶向下延伸,没入浓稠的黑暗。他扶着湿冷的石壁,一步步向下。石阶不长,很快便到了底。眼前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墙壁上每隔一段,便嵌着一盏幽幽燃烧的长明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将人影扭曲投射在墙壁上,更添几分阴森。

甬道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刻满诡异符文的厚重石门。门缝里,透出忽明忽暗的惨绿色光芒,更有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和那股奇异的腥甜香味弥漫出来。安幼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周道人就在里面!章叟的本命香也在里面!

他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石门上。里面传来周道人低沉而怪异的诵经声,忽高忽低,如同鬼魅的呓语。伴随着诵经声,还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什么东西在被强行抽取、炼化的滋滋声。

就在这时,安幼舆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女声!那声音带着花姑子特有的清冷质感,却充满了急切的警示:“安郎!小心!他正在催动邪法,借月华阴力炼化香元!石门有阴煞禁制,强闯必遭反噬!听我说,按我的指引,以心印感应,寻那‘生’门所在!”

安幼舆心神剧震!是花姑子的声音!她竟能隔着如此距离,用心印秘术与他沟通!他立刻收敛心神,闭目凝神,将全部意念集中于掌心那枚符印。符印微微发烫,一股清凉的气流仿佛顺着手臂流入脑海,眼前那扇刻满符文的石门,在“心眼”之中竟呈现出不同的景象——大部分区域笼罩着浓郁的黑气,唯有右下角靠近地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形如扭曲花瓣的符文节点,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柔光!

“就是那里!将指尖血点在那‘花心’位置!快!”花姑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安幼舆毫不犹豫,用牙齿咬破右手中指指尖,挤出一滴殷红的血珠,闪电般按向石门右下角那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符文节点——那扭曲花瓣的“花心”!

指尖血珠触及石门的刹那,那处符文节点猛地一亮,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啵”声!笼罩整个石门的浓郁黑气瞬间剧烈波动、翻腾,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墨池,但并未溃散。那“生门”节点处的白光却骤然稳定、扩大,形成了一个仅容手臂通过的、短暂存在的“通道”!

“就是现在!手伸进去,抓住那香囊!快!”花姑子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安幼舆没有丝毫犹豫,右手如电,猛地探入那白光形成的“通道”!手臂穿过石门的刹那,一股刺骨的阴寒瞬间包裹上来,仿佛有无数冰针扎入骨髓,同时耳边响起无数凄厉怨毒的尖啸,冲击着他的心神!但他咬紧牙关,凭借着心头一股为花姑子夺回至宝的执念,硬生生扛住!

石门之内,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密室中央,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不断翻滚涌动的暗金色粘稠液体,散发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奇异腥香,正是章叟的本命香元!香元下方,布设着一个由黑石、骨粉、符纸构成的诡异法阵,惨绿色的光芒正是从阵中发出,如同无数触手,缠绕、撕扯着那团香元,不断从中抽取出一丝丝金线。周道人背对着石门,盘坐于法阵之前,双手掐着古怪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全副心神都沉浸在祭炼之中,对身后石门短暂的异动毫无察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在法阵边缘,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刻满细密符文的深紫色香囊,正静静地躺在一块黑色的绸布上。香囊口微微敞开,里面空空如也,显然那悬浮的香元正是从中取出!

安幼舆的目标就是它!他强忍着阴煞侵蚀的痛苦和神魂的震荡,手臂穿过法阵边缘混乱的能量流,指尖终于触到了那个深紫色的香囊!就在他一把抓住香囊,将其攥入手心的瞬间——

“何方妖孽!敢坏我大事!”周道人一声暴喝如同惊雷在密室炸响!他显然察觉到了法阵能量的异常波动和本命香元的瞬间躁动!他猛地回头,那张清瘦的脸在惨绿光芒映照下狰狞如鬼,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凶光!他一眼就看到了石门下方那个手臂大小的“破绽”,以及安幼舆那只抓着香囊、正急速缩回的手!

“安幼舆!是你这小畜生!找死!”周道人惊怒交加,他万万没想到坏他好事的竟是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他反应极快,左手依旧维持着法诀稳住躁动的香元,右手闪电般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画着狰狞鬼首的黑色令牌,口中厉叱一声:“阴兵借道!拘魂夺魄!敕!”

令牌上乌光一闪!密室中阴风骤起,温度骤降!四个身形模糊、手持锈迹斑斑铁链、散发着浓郁死气和血腥味的鬼影,凭空出现在安幼探入的手臂周围,发出无声的咆哮,挥舞着铁链便向他的手臂缠绕锁拿而来!阴风刺骨,鬼哭啼啼!

“安郎!收手!闭眼!心守灵台!念我!”花姑子焦急万分的声音在安幼舆脑海中尖啸!

安幼舆抓住香囊的手已缩回大半,但距离完全脱离那白光通道还有一尺之遥!四条带着彻骨阴寒、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黑色锁链已然缠至!千钧一发之际,安幼舆遵从花姑子的指引,猛地闭上双眼,心神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口中无声地呐喊:“花姑子!”

就在那四条鬼气森森的锁链即将触及安幼舆手臂皮肤的刹那!异变陡生!

安幼舆紧攥着香囊的手心,那枚由花姑子精血绘就、一直散发着微弱暖意的符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纯净无比的白金色光芒!光芒如同一轮小小的太阳在他掌心炸开,瞬间驱散了手臂周围的阴寒死气!

“嗷——!”那四个扑上来的阴兵鬼影,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雪块,在白金光芒的照射下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身形瞬间扭曲、淡化,冒起阵阵黑烟,眨眼间便化作四缕青烟,彻底消散!连那缠绕上来的鬼链也寸寸断裂,化为乌有!

周道人正全神贯注维持法诀和操控阴兵,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至纯至阳的白金光芒狠狠一冲!那光芒仿佛带着某种专门克制他邪术的浩然正气,不仅瞬间灭了他的阴兵,更直接冲击到他维持法诀的心神!

“噗——!”周道人如遭重锤猛击,胸口剧痛,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法诀中断,心神受创!那悬浮在半空、正被邪法炼化的暗金色香元,失去了法阵的束缚和牵引,顿时剧烈地震荡、翻滚起来,发出沉闷如雷的嗡鸣!密室内惨绿的光芒疯狂闪烁,法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碎裂声!

“不——!我的香元!”周道人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再也顾不得安幼舆,双手疯狂地掐诀,试图重新稳住那即将失控暴走的本命香元!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安幼舆的手臂终于完全缩回了石门之外!那由他指尖血短暂打开的“生门”通道,也在符印光芒爆发后迅速黯淡、闭合。厚重的石门隔绝了里面混乱的能量风暴和周道人的怒吼。

安幼舆背靠着冰冷湿滑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右手手臂如同被冻僵了一般麻木刺痛,掌心却紧紧攥着那个深紫色的香囊,符印残留的温暖和白金光芒带来的浩然正气感还在体内流转。

“安郎!快走!他心神受创,暂时无力追你!速离此地!去落霞坳枫林等我!”花姑子急促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虚弱。

安幼舆不敢有丝毫耽搁,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手臂的麻木,沿着来时的甬道和石阶,跌跌撞撞地向上冲去。冲出静室,翻过高墙,一头扎进沉沉的夜色里,朝着落霞坳的方向亡命狂奔。

他不敢走大路,只捡那最偏僻崎岖的山野小径。掌心紧握着那枚深紫色的香囊,仿佛握着花姑子全部的希望。身后,城隍庙的方向,隐隐传来一声充满怨毒和暴怒的长啸,撕裂了寂静的夜空。安幼舆心头一凛,跑得更快了。

当安幼舆筋疲力尽、一身狼狈地冲回落霞坳那片老枫林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深秋的晨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他远远地便看到,花姑子那单薄的身影,正焦急地站在草棚外,翘首以盼。

晨光熹微中,安幼舆踉跄着奔到花姑子面前。四目相对,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在两人眼中激荡。无需言语,安幼舆摊开紧握的手掌,将那枚非金非木、刻满符文、带着周道人邪法气息的深紫色香囊,郑重地放在花姑子冰凉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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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当花姑子的指尖触碰到香囊的刹那,异象陡生!

香囊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柔和而纯净的金色光芒!那光芒温暖却不刺眼,如同初升的朝阳,瞬间驱散了深秋清晨的寒意,照亮了花姑子苍白憔悴的脸庞和她眼中汹涌而出的泪水!

更令人震撼的是,那香囊竟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在花姑子掌心剧烈地震颤起来!伴随着一阵低沉而悲怆、仿佛来自远古荒原的嗡鸣,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金色流光,猛地从香囊口激射而出!那流光在空中盘旋、凝聚,最终化作一头雄健而苍老的香獐虚影!

那虚影昂首向天,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慈爱、欣慰与解脱,它深深地、深深地凝望着下方泪流满面的花姑子,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永远刻入灵魂深处。随即,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长啸,化作漫天柔和的金色光点,如同最温柔的细雨,纷纷扬扬,洒落在花姑子的身上,瞬间没入她的体内!

“爹——!”花姑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不再是嘶哑的气音,而是清晰无比、充满了无尽悲痛与思念的呼唤!父亲的残魂虚影,在将最后的本源力量传递给她后,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随着那金色光点的融入,花姑子身上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她原本苍白憔悴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枯槁的气息一扫而空,整个人如同被注入了磅礴的生命力,散发出莹润的光泽。更奇异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浓郁、更加纯净、更加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如同无形的涟漪,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那香气所过之处,深秋凋零的枫林仿佛被注入了春的生机!枝头残留的枫叶瞬间变得火红透亮,如同燃烧的火焰;地上枯黄的野草竟抽出嫩绿的新芽;几株早已过了花期的野菊,在花姑子脚边不可思议地绽放出金灿灿的花朵!

安幼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宛若神迹的一幕。他看见花姑子眼中的悲伤依旧浓烈,却不再有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力量和刻骨的坚定。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城隍庙的方向,清澈的眼眸中,燃烧起两簇冰冷的复仇火焰。

“安郎,”花姑子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周道人为炼化我父本命香元,强引月华阴力,又遭你心印之力反噬,此刻必定邪气攻心,道基崩坏,正是他最虚弱之时!此仇不报,我花姑子誓不为灵!随我来!”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动,竟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碧色流光,朝着城隍庙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之快,远超常人想象!

安幼舆看着花姑子远去的流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枚由花姑子精血绘就的符印,在经历了昨夜的血光与守护之后,此刻已彻底消失不见,只在掌心留下一个淡淡的、形如含苞花朵的粉色印记。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花姑子那新生馥郁的草木清香。没有丝毫犹豫,安幼舆拔腿便追!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在她身边!

当安幼舆气喘吁吁地再次赶到城隍庙后院墙外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庙内一片狼藉!几处偏殿的屋顶被掀开巨大的破洞,断木残瓦散落一地。院中那棵百年老槐被拦腰斩断,断口处焦黑一片,仿佛被巨力硬生生撕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邪气残留。

花姑子静静地立在院中一片相对完好的空地上,背对着安幼舆。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身姿挺直,如同雪后青松。在她身前不远处的地上,匍匐着一个衣衫破碎、浑身焦黑、不断抽搐的人影——正是那不可一世的庙祝周道人!

此刻的周道人,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道袍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布条,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水泡和灼痕,须发被烧掉大半,脸上更是血肉模糊,一只眼睛只剩下血窟窿。他口中不断涌出黑红色的血沫,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周身缭绕着一股浓郁不散、充满怨毒的死气和失控的邪气,显然是遭到了极其可怕的反噬和重创。

刘麻子和几个幸存的泼皮躲在远处的断壁残垣后,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惊恐地望着场中宛如杀神的花姑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花姑子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缕精纯无比、散发着清圣光辉的淡金色香雾——那是她融合了父亲最后本源后,新生出的、更为强大的本命香元。香雾在她指尖跳跃,带着审判般的威严。

“周老贼,”花姑子的声音冰冷彻骨,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庙宇废墟上空,“你为一己私欲,戕害我父,夺其香元,害我失声流亡,更纵容爪牙为恶一方,亵渎神明!今日,我便以这青枫岭万木之灵的名义,以我父遗留之香火,废你邪功,断你根基!让你永世受尽阴煞反噬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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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子夜异闻请大家收藏:()子夜异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话音未落,她指尖那缕淡金色的香雾骤然激射而出,化作一道纤细却凌厉无比的金光,瞬间没入周道人的丹田气海!

“啊——!!!”周道人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投入油锅的活虾般剧烈地弓起!他周身原本就紊乱暴走的邪气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疯狂地从他七窍和周身毛孔中喷涌而出!黑红色的污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块从他口中狂喷而出!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下去,皮肤变得如同老树皮般焦黑皲裂,眼神彻底涣散,只剩下无边的痛苦和绝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如同一个破败的风箱。

花姑子冷漠地看着周道人在极致的痛苦中挣扎,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她缓缓转身,目光如冰刀般扫向躲在废墟后瑟瑟发抖的刘麻子等人。

“尔等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手上亦沾满无辜鲜血!”她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寒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断一臂,滚出此地!若再敢踏足青枫岭方圆百里,或再行不义,必叫尔等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刘麻子等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半分违抗?他们看着周道人那生不如死的惨状,听着那非人的哀嚎,只觉得裤裆一热,竟有人当场失禁。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几人面无人色,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尽是恐惧和绝望。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几人竟如同疯魔一般,捡起地上的碎瓦断木,或是抽出随身的匕首,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左臂砍去、砸去!

“咔嚓!”“噗嗤!”“啊——!”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皮肉切割声和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断臂落地,鲜血喷溅!刘麻子等人痛得满地打滚,却不敢有丝毫停留,强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离了这片已成炼狱的城隍庙废墟,留下满地狼藉和刺目的血腥。

花姑子看也不看那些逃走的恶徒,她的目光落在安幼舆身上。眼中的冰冷和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深沉的哀伤,有复仇后的空茫,更有对眼前这个凡人书生的无尽感激与一丝……难以割舍的眷恋。

她走到安幼舆面前,晨光勾勒着她清丽的侧影。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安幼舆掌心那枚淡淡的、花苞状的印记。

“安郎,”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仇已报,尘缘……亦该了了。”

安幼舆心头猛地一紧,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花姑子!你……你要走?”

花姑子抬起头,望着东方天际喷薄欲出的朝阳,眼神悠远而空灵:“我本山野精怪,侥幸得道。此番为报父仇,强行动用新生未稳的本命香元,诛杀恶道,已违了天地间精怪不得主动戕害凡人的铁律。虽周老贼罪有应得,然天条难容。劫数……将至。”

她收回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安幼舆,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安郎,你我缘分,起于风雪一诺,承于患难相助,止于……恩仇两清。你待我情深义重,花姑子铭感五内,永世不忘。然人妖殊途,终非一路。若再强留,恐累你遭天谴之殃。”

“不!我不怕!”安幼舆急切地抓住花姑子的手,那手依旧冰凉,“什么天谴!我安幼舆行事但求无愧于心!若非你父女风雪收留,我早已冻毙荒山!若非你心印相护,我昨夜也难逃毒手!花姑子,留下来!无论你是人是妖,在我心中,你就是花姑子!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花姑子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水光潋滟,唇边却绽开一个凄美绝伦的笑容,如同带露的梨花:“傻书生……你的心意,我懂。只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原本晴朗的晨曦,骤然间风云变色!大片大片浓重如墨的乌云不知从何处涌来,瞬间遮蔽了初升的朝阳!云层之中,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仿佛有巨兽在云后咆哮!一道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幕,带着毁灭的气息,在低垂的云层中疯狂窜动、汇聚!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天地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降临!整个城隍庙废墟在这威压下瑟瑟发抖!

天劫!真正的天罚之劫,降临了!

花姑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坦然。她猛地挣脱安幼舆的手,将他用力推向远处一块巨大的断碑之后!

“走!安郎!快走!离我越远越好!”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急迫!

安幼舆被推得一个趔趄,看着花姑子决绝地转身,独自迎向那翻滚着恐怖雷霆的劫云,心如刀割!他如何能走?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独自承受这灭顶之灾?

“不——!花姑子!”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

就在这时,花姑子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有诀别,有眷恋,有恳求,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同时,安幼舆脑海中响起她清晰的声音:“安郎!你若真为我好,便活下去!记住我!若天可怜见……或许……或许来世……”声音戛然而止,被淹没在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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