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浮沉众生相 第80章 破阵子。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边关的朔风卷起黄沙，打在营帐上噼啪作响。林清轩站在校场高台，望着下方列队的三千将士。这些跟随他转战北地多年的部下，如今换上了朝廷的号衣，可眉宇间的桀骜不驯却丝毫未减。

“将军，朝廷的任命状到了。”副将赵虎快步走来，压低声音，“封您为镇北军校尉，领兵三千，驻守雁门关。”

林清轩接过那卷明黄色的绢帛，指尖微微发烫。三年前，他从此地起兵，誓要清君侧、报家仇；三年后，他却要以朝廷命官的身份重回故地。命运之轮，何其讽刺。

“校尉？”底下有将领不满地冷哼，“将军在北方纵横三年，麾下精兵过万，朝廷就给个小小校尉？”

“就是！这分明是羞辱！”

林清轩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他展开任命状，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字句：“镇北军校尉林清轩，忠勇可嘉，特准戴罪立功...”

忠勇可嘉。戴罪立功。

他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这轻飘飘的八个字，如何抵得过林家十三条人命？如何偿还得起这三年战火中死去的万千亡魂？

“将军，接还是不接？”赵虎低声问。

林清轩沉默良久，终于缓缓跪下：“臣，林清轩领旨谢恩。”

这一跪，跪的不是皇恩浩荡，跪的是现实无奈。他想起半月前与萧煜密会时，那个曾经的好友对他说的话：“清轩，大丈夫能屈能伸。暂且低头，不是认输，而是为了更好的出击。”

为了更好的出击...

仪式结束，林清轩回到新分配给他的军帐。帐内陈设简陋，与他在北方时的统帅大帐不可同日而语。最显眼的是墙上悬挂的雁门关防务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驻军布防。

“朝廷给我们划定的防区在这里。”赵虎指着地图上最偏远的角落，“雁门关北麓，直面西夏最精锐的铁骑。这是要借刀杀人啊！”

林清轩不语，手指轻轻划过地图上的一道山隘。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确是兵家必争之地。朝廷将他安排在此，既是要借西夏之手削弱他的兵力，也是要试探他的诚意。

“传令下去，明日卯时点兵，我要亲自巡视防区。”

次日清晨，林清轩带着亲兵出营。雁门关地处边陲，黄沙漫天，举目荒凉。沿途所见，尽是战后残破的景象——废弃的村落，荒芜的田地，还有路边不时可见的白骨。

“这些都是逃难的百姓。”向导是个在当地驻守多年的老兵，他指着路边的尸骨叹息，“去年西夏入寇，这一带的百姓能逃的都逃了，逃不掉的...”

林清轩默然。三年前他离开京城时，也曾途经此地。那时虽也贫瘠，却还不至如此凄凉。不过三年光景，边关竟已残破至此。

“朝廷的援军呢？粮草呢？”

老兵苦笑：“哪有什么援军粮草？赵公公说边关将士虚报军情，克扣了大部分粮饷。我们这些守关的，已经三个月没领到足饷了。”

林清轩握紧缰绳，指节发白。赵宦官！又是赵宦官！

巡视至午后，他们来到一处山谷。谷中隐约可见炊烟，似有人家。

“这里还有人居住？”林清轩问。

老兵摇头：“不可能啊，这一带早就十室九空了。”

众人警惕地进入山谷，却发现谷中别有洞天。这里竟聚集着数百户人家，田舍井然，鸡犬相闻，俨然一个世外桃源。

见有官兵到来，村民们惊慌失措。一个老者颤巍巍地迎上来：“军爷，我们都是良民，只是无处可去，才在此隐居...”

林清轩下马，扶起老者：“老丈不必惊慌。我等是新任的守军，不会为难你们。”

通过交谈，他得知这些村民都是战乱中流离失所的百姓，为了躲避战火和苛政，才逃到这深山之中，开荒种地，自给自足。

“我们宁愿在这深山中过苦日子，也好过在外面被官府盘剥、被西夏杀戮。”老者老泪纵横，“军爷不知道，外面的赋税重得吓人，一亩地要交三成的收成，再加上各种杂税，百姓哪里还有活路啊！”

林清轩心中震动。他在北方转战三年，自以为深知民间疾苦，却不知边关百姓已经困苦至此。

“将军，你看。”赵虎忽然指着远处的山隘，“那里地势险要，若是加以修建，可成一道天然屏障。”

林清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两山之间有一处狭窄的通道，易守难攻。更妙的是，这处隘口正好扼守在西夏南下的必经之路上。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回到军营，林清轩立即召集部下。

“从今日起，全军分为三班。一班负责日常操练，一班协助百姓开荒种地，一班修建防御工事。”

将领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问：“将军，我们不是来守关的吗？为何要帮百姓种地？”

林清轩目光扫过众人：“你们可知，为何我们能在北方转战三年而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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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将士用命！”

林清轩摇头：“因为我们有百姓支持。军队如鱼，百姓如水。鱼失水则死，军失民则败。边关之所以屡屡被破，不是因为西夏兵强马壮，而是因为民心离散，无人肯为守土而战。”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那个山谷：“我们要在这里扎根，就要先赢得民心。”

接下来的日子，林清轩的部队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整顿。他亲自监督防御工事的修建，与士兵同吃同住；他下令军队开垦荒地，将收获的粮食分给贫困的百姓；他严明军纪，禁止部下扰民，违令者严惩不贷。

起初，当地百姓对这些“官军”充满戒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这支部队与以往的官兵截然不同。他们不抢粮，不拉夫，反而帮助百姓修建房屋、开凿水渠。

渐渐地，军民之间的关系开始融洽。有年轻人主动要求参军，有百姓偷偷送来粮食，更有熟悉地形的猎人自愿充当向导。

然而，朝中的非议也随之而来。

一个月后，朝廷派来的监军到达雁门关。这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宦官，姓孙，是赵宦官的亲信。

“林校尉好大的架子！”孙监军尖着嗓子，斜眼看着前来迎接的林清轩，“咱家到了这半天，连杯热茶都没有？”

林清轩不动声色：“边关艰苦，比不得京城。监军大人见谅。”

孙监军冷哼一声，在军营中四处巡视，鸡蛋里挑骨头。

“这营帐搭得不符合规制！”

“士兵的铠甲为何如此破旧？”

“防御工事为何进展如此缓慢？”

每到一处，他都要挑些毛病。随行的将领个个怒目而视，却被林清轩用眼神制止。

晚间，孙监军在军帐中设宴，指名要林清轩作陪。

“林校尉，”酒过三巡，孙监军眯着眼道，“咱家听说你在北方时，麾下有精兵过万。如今朝廷待你不薄，封你为校尉，你那些旧部...都安置在何处啊？”

林清轩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罪臣既已归顺朝廷，旧部自然各安天命。有的解甲归田，有的投奔他处，早已散去。”

“哦？散去？”孙监军冷笑，“咱家怎么听说，还有数千精锐不知所踪？该不会是...林校尉另有打算吧？”

帐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赵虎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只等林清轩一个信号。

林清轩却微微一笑：“监军大人说笑了。边关地广人稀，若是真有数千人马，如何能藏得住？想必是些无聊之人散布的谣言罢了。”

孙监军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开个玩笑，林校尉不必当真。来，喝酒！”

这场宴席直到深夜才散。林清轩回到自己的军帐，赵虎立刻跟了进来。

“将军，这阉贼分明是来试探我们的！不如...”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林清轩摇头：“小不忍则乱大谋。杀他容易，但会打草惊蛇。”

“可是他知道我们暗中保留兵力的事...”

“他只是猜测，并无实证。”林清轩沉吟道，“传令下去，让潜伏在外的部队暂时按兵不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行动。”

赵虎领命而去。林清轩独自站在帐中，望着摇曳的烛火，心中思绪万千。

他确实没有将全部兵力带到雁门关。那支跟随他转战北方的精锐，他只带了一半前来受编，另一半则化整为零，潜伏在边境各处。这是他与萧煜商议后的决定——明面上接受招安，暗地里保留实力，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看来，这个决定是何等明智。

三天后，西夏骑兵突然来袭。

消息传来时，林清轩正在与孙监军巡视防御工事。

“报！西夏五千铁骑已突破前沿防线，直扑雁门关而来！”

孙监军顿时慌了神：“五千铁骑？这...这可如何是好？雁门关守军不足三千，如何抵挡？”

林清轩镇定自若：“监军大人不必惊慌。赵虎，传我将令：一营坚守隘口，二营埋伏于左侧山林，三营随我出击。”

“出击？”孙监军尖叫，“林清轩你疯了？敌众我寡，理当坚守待援！”

林清轩翻身上马，目光如炬：“守？守得住吗？雁门关防务废弛，工事破败，坚守只有死路一条。唯有主动出击，方能有一线生机。”

他不再理会孙监军的反对，率军出关。

战场摆在雁门关外的一片开阔地。西夏骑兵来势汹汹，马蹄踏起漫天黄沙。

林清轩站在阵前，冷静地观察着敌军的阵型。他发现西夏军虽然人数占优，但队形松散，显然是轻敌冒进。

“传令：前锋佯败，诱敌深入。”

战鼓擂响，两军相接。按照林清轩的部署，前锋部队与西夏骑兵稍一接触便假装不敌，向后败退。

西夏将领见状大喜，下令全军追击。五千铁骑如潮水般涌来，很快就进入了林清轩预设的埋伏圈。

“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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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击！”

林清轩一马当先，率军从正面发起冲锋。他手中的长枪如蛟龙出海，所到之处，西夏骑兵纷纷落马。

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最后一名西夏骑兵被斩于马下时，夕阳已经西斜。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染黄沙。

清点战果，林清轩以三千兵力大破西夏五千铁骑，歼敌两千余，俘获战马兵器无数。而己方伤亡，不足五百。

当林清轩率军得胜回营时，全营将士出迎，欢呼声震天。就连一向对他冷眼相看的孙监军，也不得不强装笑脸前来祝贺。

“林校尉用兵如神，咱家一定上奏朝廷，为校尉请功。”

林清轩淡淡一笑：“此战全赖将士用命，林某不敢居功。”

深夜，军营中举行庆功宴。林清轩却独自登上关楼，望着远方西夏营地的点点火光。

“将军为何不与众将同乐？”赵虎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林清轩轻叹：“今日之胜，不过是小胜。西夏经此一败，必会卷土重来。到那时，恐怕就不是五千骑兵这么简单了。”

赵虎沉默片刻，低声道：“刚收到消息，我们在外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增援。”

林清轩摇头：“还不到时候。”

他望向京城的方向，目光深邃：“我们在边关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暗中观察。今日之胜，足以证明我们的价值，但也会引起更多的猜忌。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难走。”

关楼上的风很大，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林清轩想起小时候读《孙子兵法》，其中有一句：“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如今的他，既要藏于九地之下，又要动于九天之上。这支由暗转明的奇兵，既要抵御外敌，又要应对内患。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必须走下去。

为了林家的冤屈，为了边关的百姓，也为了这个千疮百孔的江山。

破阵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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