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浮沉众生相 第25章 各自谋。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十一月的京城，已是初冬景象。护城河面结了薄冰，在苍白的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街道两旁的树木尽皆凋零，光秃秃的枝桠直指灰蒙蒙的天空，如同无数绝望的手臂，在寒风中无声地祈求。

林府书房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满室的寒意。林如海坐在紫檀木大案后，手中捏着一封密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信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就，但内容却让他心惊肉跳。

“东翁，情况不妙啊。”幕僚周先生压低声音，面色凝重，“宫中眼线来报，皇上昨日在御书房大发雷霆，说要严惩所有与北境战败有关联的官员。将军府自然是首当其冲，但恐怕...恐怕会牵连甚广。”

林如海缓缓将信纸凑到烛火前，看着火舌舔舐纸页，渐渐化为灰烬。他的脸在跳动的火光中明明灭灭，神色难辨。

“都有哪些人在弹劾本官？”他问，声音嘶哑。

周先生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小心翼翼地铺在案上：“御史台有三人，六科给事中有五人，还有...还有安远侯、永昌伯等几位勋贵。”

林如海的指尖在那些名字上缓缓划过，忽然停在一个名字上：“张承泽？他可是老夫一手提拔的门生！”

周先生苦笑：“正是这位张大人跳得最凶，罗列了东翁十二条罪状，从结党营私到贪墨军饷，言之凿凿。”

书房内陷入死寂，唯有炭火偶尔爆出几点火星。林如海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官场浮沉二十余载，他见过太多世态炎凉，但门生的背叛，依然如一把钝刀，割得他心生疼。

“东翁，为今之计，恐怕要早做打算。”周先生声音更低，“下官听说，将军府不日就要被抄家问罪。到那时，林家作为姻亲，必定受到牵连。不如...”

“不如什么？”林如海猛地睁眼，目光如电。

周先生被他看得一颤，硬着头皮道：“不如主动上表，与将军府解除婚约，划清界限。再打点几位关键人物，或可保全家族。”

林如海久久不语，只是盯着案上那盏青玉笔洗出神。那是他四十岁寿辰时，将军府送来的贺礼。两家相交二十余年，如今要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此事...容老夫再想想。”他最终只是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

周先生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躬身退了出去。

书房门刚刚合上，屏风后便转出一个人影。王氏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袄裙，未施脂粉，眼眶微红，显然是听到了方才的对话。

“老爷...”她怯怯地唤了一声，手中绞着一方帕子。

林如海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都听见了？”

王氏点点头，忽然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老爷，求您为清轩想想吧！他才十四岁，前程似锦，若是林家获罪，他的科举之路就断了啊！”

林如海看着跪在地上的妻子，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王氏自私，但为人母者为子女考虑，也无可厚非。

“起来吧。”他叹了口气，“清轩也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会为他打算。”

王氏却不肯起身，抬起泪眼：“老爷，妾身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清轩暂时改姓，寄养在我娘家？待风头过去...”

“荒唐！”林如海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上，“我林如海的儿子，岂能改姓避祸？这等话休要再提！”

王氏被吓得噤声，只是低声啜泣。

林如海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阵悲凉。夫妻十余载，大难临头，她首先想到的竟是独自逃命。可他又能怪她什么？这深宅大院中的女子，本就是依附乔木而生的丝萝，乔木将倾，丝萝自然要另寻依托。

“你且回去歇着吧。”他无力地摆摆手，“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全你们母子。”

王氏这才擦干眼泪，怯怯地退了出去。

书房重归寂静。林如海起身，从多宝阁的暗格中取出一只紫檀木匣。打开匣子，里面整齐地放着地契、房契和几张银票。这是林家历代积累的财富，也是最后的退路。

他一张张清点着，心中飞快盘算。京中的府邸、田庄、铺面，江南的别院、盐引，关外的马场...这些产业若能及时变现，足够林家上下隐姓埋名，安稳度日。

可是，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他林如海寒窗苦读二十载，官海浮沉二十秋，好不容易才爬到今日的位置。真要就此放弃一切，成为丧家之犬？

不甘心啊...

“父亲。”轻柔的呼唤从门外传来。

林如海急忙合上木匣，收回暗格：“婉儿吗？进来吧。”

林清婉端着一盏参汤走进来，见父亲面色憔悴，心中一酸，却强颜欢笑道：“女儿炖了参汤，父亲趁热喝了吧。”

林如海接过汤盏，却不急着喝，只是看着女儿：“婉儿，若...若父亲辞官归隐，你可愿意随父亲回乡？”

林清婉微微一怔，随即了然：“父亲是担心朝中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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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朱门浮沉众生相请大家收藏：()朱门浮沉众生相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林如海叹了口气，将方才周先生的话简单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王氏提议让清轩改姓的那段。

林清婉静静听完，神色平静：“父亲，女儿以为，此时辞官，反倒显得心虚。”

“哦？”林如海挑眉，“怎么说？”

“皇上正在气头上，父亲若此时辞官，岂不是坐实了那些罪名？”林清婉分析道，“依女儿看，父亲不但不能辞官，反而要更加勤勉，让皇上看到父亲的忠心与担当。”

林如海若有所思：“可是将军府那边...”

“将军府是将军府，林家是林家。”林清婉语气坚定，“父亲与将军府是姻亲不假，但从未参与军务，这是满朝皆知的事实。只要父亲站稳立场，皇上明察秋毫，必不会冤枉忠良。”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苏大人昨日不是来信，说会在皇上面前为父亲说话吗？苏家是清流领袖，有他们支持，父亲未必没有转机。”

林如海看着女儿镇定自若的模样，心中的阴霾稍稍散去些许。这个女儿，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睿智。

“你说得对。”他重重点头，“为父确实不能自乱阵脚。”

与此同时，芳菲苑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王氏回到自己院中，立刻屏退左右，只留下心腹李嬷嬷。她打开妆奁，将里面的金银首饰一件件取出，用绸布包好。

“夫人，您这是...”李嬷嬷不解。

王氏神色紧张，压低声音：“嬷嬷，林家怕是要倒了。我得早做准备。”

她将包好的首饰塞到李嬷嬷手中：“这些你悄悄拿出去当了，换成银票收好。记住，要分几家当铺，别让人起疑。”

李嬷嬷犹豫道：“夫人，事情当真到了这个地步？老爷不是说会保全你们母子吗？”

王氏冷笑：“男人的话怎能全信？大难临头，他第一个要保全的必定是林清婉那个嫡女！我和清轩，不过是顺带罢了。”

她走到窗边，警惕地看了看外面，这才继续道：“我已经写信给兄长，让他在江南置办一处宅院。若情况不妙，我就带着清轩去投奔他。”

“那...大小姐和老爷呢？”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决绝取代：“各人有各人的命。我能保全清轩已是万幸，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嬷嬷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将首饰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而此刻的林清轩，对家中这些暗流汹涌浑然不觉。他正在自己的书房内埋头苦读，案上堆满了《四书章句》《五经正义》等科举用书。

“少爷，歇会儿吧。”小厮墨竹端着一碟点心进来，“这都读了一上午了。”

林清轩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秋闱在即，不敢懈怠。”

墨竹将点心放在案上，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清轩察觉他的异样。

“少爷...您最近可听到府中的一些传言？”墨竹小声问。

林清轩皱眉：“什么传言？”

“就是...就是关于将军府的事。”墨竹声音更低，“外头都说，将军府马上就要被抄家了，咱们林家也会受到牵连。还说...还说若是林家获罪，少爷就不能参加科举了...”

林清轩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纸上，染黑了一大片墨迹。他怔怔地看着那团墨渍，仿佛看到了自己前途未卜的未来。

寒窗苦读十载，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科举入仕上。若真因为家族牵连而断送前程...

“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他强自镇定地问。

“府中下人都在私下议论。”墨竹道，“还说二夫人已经在准备后路了...”

林清轩心中一紧。母亲果然...果然又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他想起那日父亲在书房中的话：“清轩也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会为他打算。”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他沉下脸，“我相信父亲和姐姐，定能度过此次危机。”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已然蒙上一层阴影。接下来的读书，再也难以专心。那些圣贤道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婉居内，林清婉却是另一番心境。

她正在整理一批旧书，准备捐给城外的义学。紫苏在一旁帮忙，时不时担忧地看她一眼。

“小姐，您就一点都不担心吗？”紫苏终于忍不住问，“外头传得那么难听，说林家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林清婉将一册《诗经》轻轻放入箱中，神色平静：“担心有用吗？”

“可是...可是您的婚事...”紫苏声音渐低，“将军府若真的被抄家，您和三公子的婚约...”

林清婉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婚事如何，自有天命。”

她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在寒风中挺立的红梅，轻声道：“紫苏，你可知道，人生在世，有比婚约更重要的事。”

“是什么？”

“是问心无愧。”林清婉转身，眼中有着超越年龄的智慧，“将军府落难，我若此时退婚，固然可以保全自己，但良心何安？林家的风骨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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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赵嬷嬷匆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大小姐，苏府送来的信。”

林清婉拆开信，快速浏览一遍，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苏大人说，皇上虽然震怒，但尚未完全听信谗言。他让我们稍安勿躁，静待时机。”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林清婉立即拿着信去找父亲。

然而，她刚走到书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必须立即退婚！这是保全林家唯一的办法！”是周先生的声音。

“周先生此言差矣！”这是另一位幕僚的声音，“此时退婚，显得林家凉薄，反而会惹皇上厌恶！”

“难道要等圣旨下来，满门抄斩吗？”

林清婉推门而入，争吵声戛然而止。三位幕僚面色尴尬地看着她，林如海则一脸疲惫。

“父亲，苏大人来信了。”她将信递给林如海，目光扫过三位幕僚，“诸位先生都在，正好一同商议。”

林如海看完信，神色稍霁，将信传给幕僚们观看。

“苏大人深得圣心，有他周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林如海道。

周先生却依然忧心忡忡：“东翁，不是下官危言耸听。北境五万大军全军覆没，这是天大的事！皇上再明察秋毫，也必要有人承担罪责。将军府倒台已成定局，林家作为姻亲，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林清婉忽然开口：“周先生，若此时退婚，皇上会如何看林家？”

周先生一愣：“这...”

“皇上会认为林家薄情寡义，不堪重用。”林清婉自问自答，“反之，若林家此时不离不弃，皇上反而会高看一眼。诸位别忘了，将军府虽然即将倒台，但军中那些旧部还在。他们看到林家的义气，来日未必不能成为林家的助力。”

她环视众人，语气坚定：“危难时刻，方显真心。这不仅是对将军府，也是对皇上表明林家的立场。”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林如海看着女儿，眼中满是赞赏。

“婉儿说得对。”他最终拍板，“婚约照旧，一切如常。本官倒要看看，这朝中有多少人要落井下石！”

是夜，月凉如水。

林府各院灯火零星，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难以入眠。

林如海在书房中徘徊至深夜，最终提笔写下一封密信，派人快马送往江南。信中，他嘱咐江南的故交，若京中情况有变，请他们接应林家女眷。

王氏在芳菲苑中，将最后一批金银细软打包妥当，藏在床下的暗格中。她望着熟睡中的林清轩，眼中满是母亲的忧虑与决绝。

林清轩在梦中蹙着眉头，似乎也在为未知的前途担忧。案头那盏孤灯，将他单薄的身影投在墙上，摇曳不定。

而林清婉则坐在窗边，就着烛光缝制一件冬衣。针脚细密均匀，一如她此刻平静的心境。她知道前路艰难，但她相信，只要一家人同心协力，定能度过难关。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那神情，既有着少女的柔美，又有着超乎年龄的坚毅。

在这个注定不眠的夜晚，林府的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谋划着各自的出路。而命运的齿轮，正在暗处缓缓转动，即将把这个百年世家推向不可知的未来。

窗外，北风渐起，呼啸着掠过屋檐，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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