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浮沉众生相 第119章 风起萍。

（本故事纯属虚构推理创作，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一场科举旧案的风波，竟在十年后被别有用心之人重新翻出。

林念桑父亲林清轩年轻时高中探花的试卷，被指认剽窃江南某名士旧作。

朝堂上暗流涌动，曾经门庭冷落的林家，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而这一切，不过是那位高坐龙椅之上的人，为平衡朝局，默许落下的一颗小小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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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起萍

时入仲夏，京师的白天便被笼在了一片黏腻的湿热里。日头明晃晃地照着，将朱门高墙上的彩漆晒得有些发蔫，连带着蹲守在门前的石狮子，那睥睨的姿态也仿佛软了几分，只余下被热气蒸腾得微微扭曲的空气，在其周身无声地流动。

林府的书房，却因四壁列满书籍，又放置了冰鉴，尚存着一丝难得的阴凉。林念桑坐在窗下，手中是一卷《通典》，目光却有些飘忽，落在庭院中那几株被晒得卷了边儿的芭蕉叶上。父亲林清轩月前已启程往江南道公干，归期未定，府里便显得格外空寂。他近日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同窗往来密切，常议论朝政，抒怀理想，那股初生牛犊的锐气尚在胸中激荡，对比这满室的沉寂，反倒生出些许不适。

他搁下书卷，正欲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忽听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林福那刻意压低、却仍透出惶急的嗓音：“少爷，少爷！”

林念桑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毫无缘由地攫住了他。他快步走到书房门口，只见林福气喘吁吁地站在阶下，额上尽是汗珠，也分不清是热汗还是冷汗。

“福伯，何事惊慌？”

林福几步抢上前，也顾不得礼数，将手中一张揉得有些发皱的纸条递了过来，声音带着颤：“少爷，方才……方才门房收到这个，是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指名要交给老爷。可老爷不在，老奴不敢擅专……”

林念桑接过纸条，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墨迹潦草，显是仓促间写成：

“科场旧事发，速避锋芒。”

“科场旧事？”林念桑眉头紧锁，看向林福，“福伯，这是什么意思？父亲当年的科举，有何旧事？”

林福的脸色在窗外透进的日光下，显得愈发苍白。他嘴唇哆嗦了几下，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恐惧，是忧虑，还有一种沉积多年的、不愿触及的隐痛。“少爷……老奴，老奴也不甚清楚。只是……只是这‘旧事’二字，怕是非同小可啊。老爷他……唉！”他重重叹了口气，终究没能说出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又一阵喧哗，是林念桑的贴身小厮引着一位青衫年轻人匆匆进来。来人正是林念桑的同窗挚友，陈望。陈望素来沉稳，此刻却也是面带焦灼，额发微乱，显然是一路急行而来。

“念桑！”陈望一见林念桑，也顾不得见礼，直接开口，声音急促，“出事了！”

“你也听到了风声？”林念桑将手中的纸条递过去。

陈望扫了一眼，脸色更加凝重：“果然如此！我父亲在礼部衙门听到些闲言碎语，起初只当是无聊之谈，未加留意。可方才，我路过吏部考功司，竟见几名官员聚在一处，神色诡秘地议论着什么‘江南顾氏文稿’、‘林探花’……我心下起疑，凑近细听，才隐约捕捉到‘剽窃’、‘旧案’几字！”

“剽窃？”林念桑如遭雷击，猛地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我父亲……剽窃？”

“眼下还只是流言，但来势汹汹，绝非空穴来风。”陈望压低了声音，“听说，是有人翻出了十年前的旧账，指证林世叔当年高中探花的策论文章，乃是抄袭了江南一位早已故去的名士，顾惟清的未刊文稿。此事……已在某些官员中间传开了。”

林福在一旁听得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幸得小厮扶住。他老泪纵横，捶打着胸膛：“冤孽！冤孽啊！老爷一生清正，怎会……怎会摊上这等污名！”

林念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胸口却如同被一块巨石堵住，呼吸艰难。父亲林清轩，在他心中一直是端方正直、学识渊博的象征。他寒窗苦读，凭借真才实学金榜题名，一步步走到今日，虽因性情刚直，不甚得志，官位不显，但清名在外，何曾与“剽窃”这等文人最不齿的污点有过半分牵扯？

“江南顾惟清……我似乎听父亲提起过此人，说是颇有才名，但英年早逝。”林念桑努力在混乱的思绪中搜寻记忆的碎片，“可父亲绝无可能行此龌龊之事！定是有人诬陷！”

“是否是诬陷，眼下已不由林家分说。”陈望语气沉重，“念桑，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科场舞弊，乃是朝廷大忌。若此罪名坐实，不仅林世叔仕途尽毁，恐怕……恐怕整个林家都要受到牵连！这已不仅是污名，更是足以倾覆家门的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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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朱门浮沉众生相请大家收藏：()朱门浮沉众生相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书房的阴凉此刻仿佛化作了刺骨的寒意，丝丝缕缕，钻入林念桑的四肢百骸。他想起不久前，与同窗们意气风发，议论着要“立身朝堂，以清正之心，免百姓再受冤狱之苦”。言犹在耳，如今，这莫名的“冤狱”之风，竟先吹到了自己家门之上。光耀门楣尚远，灭顶之灾却已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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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的传播，比夏日里最迅猛的雷雨还要快上几分。

不过两三日功夫，“林探花科举舞弊”的风声，便已从各部司衙门的窃窃私语，逐渐蔓延开来。起初是官员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继而是一些嗅觉灵敏的言官开始暗中搜集材料，便是茶楼酒肆之中，也隐隐有了些议论。

这一日，都察院一位素以“风闻奏事”着称的御史，终于将这份暗流涌动的攻讦，化作了正式呈递御前的奏章。

紫宸殿内，鎏金蟠龙柱下的冰鉴散发着丝丝白气，驱散着暑热。年轻的皇帝李弘端坐在御案之后，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有些过于白皙。他垂眸看着手中那份言辞恳切、引据颇多的奏章，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神情。

侍立在一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瑾，微微躬着身子，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

御阶之下，站着几位内阁大臣和部院重臣。空气凝滞，只闻殿外隐约传来的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

皇帝终于抬起眼，将奏章轻轻放在御案上，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光滑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微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位大臣耳中：“江南顾氏后人，呈献其先人顾惟清遗稿数卷，经比对，其中一篇策论，与十年前朕亲点探花、今工部员外郎林清轩当年殿试之作，有七成相似。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殿中一片沉寂。大臣们或低头沉思，或偷偷交换眼色。林清轩官职不高，在朝中也无甚强力奥援，此事看似只是一桩陈年旧案被翻出。但在场诸公，哪个不是在人精里打滚出来的？谁都明白，翻动十年前的科举旧案，目标绝不仅仅是一个沉寂多年的林清轩。

沉寂中，一位身着绯袍、面容清癯的老臣出列，乃是礼部尚书周文正。他拱手道：“陛下，科场为国家取士大典，关乎国本，清誉最是紧要。既有此疑，无论事隔多年，都应彻查清楚，以正视听，亦安天下士子之心。”

他话音方落，另一侧一位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的大臣也迈步上前，是吏部左侍郎赵崇明。他声音洪亮：“周尚书所言极是。然，臣以为，此事亦需谨慎。林清轩为官多年，虽无显赫政绩，却也素无恶行。仅凭一份故去多年之人的遗稿，便断定当朝官员剽窃，是否过于武断？焉知不是有人仿冒顾氏笔迹，构陷同僚？依臣之见，当先核实顾氏遗稿真伪，再行论处。”

周文正微微蹙眉：“赵侍郎，顾氏后人献稿，言之凿凿，且有地方耆老作保，岂能轻易以‘构陷’论之？若因事隔久远便不予追究，则科场纲纪何在？日后若有侥幸之徒效仿，又当如何？”

赵崇明不甘示弱：“纲纪自然要维，但亦不能冤枉好人，寒了踏实任事之臣的心。林清轩当年殿试，乃先帝与诸位阅卷大臣共同评定，文章锦绣，见解不凡，岂是单靠抄袭便能蒙混过关？此事牵涉甚广，若处置不当，恐动摇士林对朝廷取士之信心。”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渐起。又有几位官员加入，或主张严查，或主张缓议，殿内顿时有了些许嘈杂之意。

皇帝李弘静静地听着，目光在几位争论的大臣脸上缓缓扫过。周文正背后，隐约站着几位清流言官；而赵崇明，则与近年来几位势头颇猛的新贵交往甚密。林清轩，不过恰巧站在了这微妙势力的交错点上。

他想起几日前，王瑾在一旁似无意地提过一句：“近来，京中似有议论，言及某些新进官员，恃才傲物，联结同乡，渐成气候……”当时他未置可否。如今看来，这把火，是有人想借林家这块早已不算鲜美的旧肉，烧到那些日渐扎眼的新贵身上去。敲打一下，让他们知道，这京师的天，是谁在做主。

而他自己呢？皇帝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朝局如棋，需要平衡。清流需要彰显其刚正不阿，新贵需要敲打其收敛锋芒。一个无足轻重的林清轩，恰是一步好棋。既能稍稍平息清流对“幸进”之徒的不满，又能让新贵们警醒，皇恩虽浩荡，亦可随时收回。至于林家是否冤屈……在帝王权衡之术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够了。”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他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首辅杨廷和身上，“杨先生以为如何？”

杨廷和须发皆白，神态沉稳，出列躬身道：“陛下，老臣以为，周尚书与赵侍郎所言，皆有道理。科场清誉，不容有瑕；朝廷大臣，亦不可轻辱。既然事有蹊跷，便当查明。可着都察院与礼部、吏部会同审理，核实顾氏遗稿真伪，并传讯相关人等，务求水落石出。在林清轩回京之前，其职司可暂由他人代理，以避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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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朱门浮沉众生相请大家收藏：()朱门浮沉众生相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番话，四平八稳，既表明了查案的态度，又做了必要的隔离，给了各方一个台阶。

皇帝点了点头，似乎对首辅的建议颇为满意：“便依先生所言。此事交由三司会审，务必公正严明，勿枉勿纵。”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地补充道，“林卿家……让他先在府中静思几日，待案情明朗再说。”

“静思几日”，轻飘飘的四个字，却等同于暂时革职，软禁家中。一场针对林家，或者说，以林家为引线的**，就此在庙堂之上，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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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旨意尚未正式下达，但那句“静思几日”的口谕，以及三司即将会审的消息，已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京师的权贵圈。

林府门前，原本虽不算车水马龙，但也偶有同僚、故旧往来。如今，却真真是门可罗雀。那两尊石狮子，在愈发沉闷的天气里，更显得孤零零的，连过往的行人，都似乎下意识地绕开几步，唯恐沾染上什么不祥之气。

府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也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惶惶不安的神色。林念桑几次想出门打探消息，或寻同窗商议，都被老管家林福死死拦住。

“少爷，不能去啊！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林家？您这一出去，不知又要被编排成什么样子！老爷不在，您可不能再出任何差池了！”林福老泪纵横，几乎是跪地哀求。

林念桑看着老人花白的头发和惊恐的眼神，终究狠不下心硬闯。他退回书房，那满架的经史子集，此刻看来竟有些讽刺。书中道理万千，却无一能告诉他，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污秽的政治构陷。

他想起父亲离京前，曾与他有一次长谈。父亲谈及为官之道，曾说：“桑儿，宦海风波恶，有时非关对错，只在立场与利益。你需记得，无论身处何境，心中要有一杆秤，量己，亦量人。但求无愧于心，然……亦需懂得保全之道。”当时他听得不甚了了，如今回想，父亲话语中那份深沉的无奈与警醒，竟似谶语。

母亲早已忧思成疾，卧病在床。林念桑每日前去请安，都强作笑颜，安慰母亲只是小事，很快便能澄清。可回到自己房中，对着孤灯，那沉重的无力感便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同窗好友陈望等人，倒是设法托人送来过几封书信，信中皆是愤慨与安慰之语，也表示正在外奔走，试图澄清。但他们终究人微言轻，所能触及的层面有限，对于那已然在高层定性的风波，无异于螳臂当车。

这一日黄昏，天色阴沉得厉害，乌云低垂，仿佛随时都要压将下来。闷热无风，庭树静立，连蝉鸣都息了声，一派山雨欲来的死寂。

林念桑独自坐在书房外的石阶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片冰凉。他手中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玉佩，那是父亲在他幼时所赠，上面刻着“守拙”二字。父亲曾说，望他能守持本真，不为浮名所累。可如今，浮名未至，污名先来，连“守拙”都成了奢望。

他想起那日与同窗们激昂慷慨，要“立身朝堂，以清正之心，免百姓再受冤狱之苦”。言犹在耳，自家的“冤狱”却已临头。这莫大的讽刺，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得他心脏阵阵抽痛。原来，在这煌煌天日之下，所谓的清正，所谓的理想，竟是如此脆弱，抵不过朝堂之上轻飘飘的一句“彻查”，抵不过那隐藏在暗处的翻云覆雨手。

“立身朝堂……”他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却也格外空洞，“原来这朝堂，并非我想象中的清明之地……”

一道刺目的闪电，骤然划破昏沉的天幕，将庭院照耀得一片惨白。随即，滚雷炸响，轰隆隆由远及近，震得人心头发颤。

豆大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先是在干燥的青石板上留下深色的印记，旋即连成一片，天地间霎时白茫茫一片，水汽弥漫。

林念桑没有动，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头发、衣衫。他仰起头，望着那混沌一片的天空，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就在这雷雨交加、几乎要淹没一切声响的时刻，府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那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咚咚咚，像是敲打在人的心坎上。

林福撑着伞，踉跄着从廊下跑出，高声问道：“谁？谁在外面？”

门外，一个被雨水淋得透湿的陌生声音大声回应，在雷声的间隙中传来，带着官差的威严：

“开门！奉旨，三司衙门协同办案，传工部员外郎林清轩府上相关人等，即刻前往都察院问话！”

雷声再次轰然炸响，淹没了后续的言语。但那一句“奉旨”、“三司衙门”、“问话”，已如同惊雷，劈入了林府每一个人的心中。

林念桑猛地从石阶上站起，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他望着那扇被急促敲打的、仿佛随时都会洞开的大门，脸色在闪电的映照下，苍白如纸。

风，终于起了。而这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转瞬之间，已化作席卷一切的狂澜，将沉寂多年的林家，再次毫不留情地抛向了命运的风口浪尖。

雨，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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