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进忠出了养心殿,未行多远就瞧见了承淇并两个随侍的小太监正在往养心殿走。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他迎上去。
“你是……”承淇见到进忠,觉着有些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他。
“奴才是养心殿太监进忠,上月阿哥您见过奴才,还赏了奴才糕点吃。”进忠说完,见到承淇一副恍然大悟之状。他想起公主似乎和他交好,虽不能完全肯定,但自己待他也要格外认真些。
“奴才敢问阿哥,您这是要上养心殿去么?”进忠低眉顺眼地问了一句。
“正是,昨日皇阿玛说近几日要传我去抽背查验功课,我正好得了空,今儿提前去养心殿找皇阿玛。瞧你刚从那边出来,你可知皇阿玛在养心殿么?”承淇见进忠不像有恶意,碰上养心殿太监也是凑巧,他便直接问他。
“阿哥,可否容许奴才单独对您说两句?”养心殿里摔掉的茶壶茶杯的碎瓷片儿还没收拾,大概是要等喜禄回来再带小太监拾掇了。方才虽然皇上面色还行,但进忠估摸不出他事后回想五妞和胡贵福的事会不会越想越气愤,以至于承淇进去就触霉头。
承淇不是得宠的阿哥,哪怕皇上不拿他撒气,意外地叫他看见了里头的碎东西,有了瞎寻思的机会,皇上也难免会有不满,所以他阻止承淇进去才是最稳妥的。
承淇有些迟疑,但还是示意了随侍的人退后。
“阿哥,万岁爷刚发了好大一通火,为的是一个官女子和一个太监的事,现两人已处置了,但万岁爷极有可能余怒未消,您要不还是晚些或改个时日再来吧。”进忠轻声道。
承淇略一皱眉,进忠知他在思量自己说的属实还是只为诓他,他又补充道:“阿哥,奴才吃了您的糕点,不会骗您。只是出的这事难以启齿,万岁爷定会勒令咱们养心殿的太监三缄其口,还请您也只当不知。”
“罢了,我改日来吧,多谢公公提醒。”出的这档子事是什么进忠几乎是明讲了,谨慎些总是好的,承淇还是信了他。
“不敢当不敢当。”进忠送他离去,这才往内务府走。
进忠到内务府时全寿派去的小太监已与孙财陈述完对陈佳氏和胡贵福的处置,孙财生怕查到自己身上,吓得两股战战。
进忠如何不知孙财想的是什么,他装作随口一说:“孙公公,胡公公已死,我这一趟来是为了领副总管的蟒袍的。胡公公的事闹得不大不小,但万岁爷的意思是就到此为止了,绝不能让爱嚼舌根的太监宫女到处乱讲,孙公公您可千万要嘴巴严实些啊。”
“哎呦,进忠公公您说笑了,咱家的嘴可是一等一的严,不该说的不可能吐出半个字,咱家先去替您取蟒袍了哈。”孙财见进忠年岁小,以为是个好哄骗的小孩子,又听他无意间道出皇上不追查,顿时喜得腿都不打抖了,抱了个拳就走进库房。
孙财贪财又看人下菜碟儿,但并不是非除不可,进忠立在那里盘算,他从衣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候他。
孙财将齐整的蟒袍递给进忠,进忠笑着接过,悄悄把银子往他手心里放。
“进忠公公,您客气了。”
进忠手一摆,凑近正堆着笑的孙财道:“孙公公,我正有事儿想求您帮忙呢。”
“什么事?进忠公公您说。”
“本月各宫的份例和月银可否请孙公公稍微盯一盯,尽可能发得足斤足两够数儿?”进忠眼珠子滴溜转着笑,好让孙财误以为他只是有个新官上任向皇上邀功的计划。这对孙财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难事,他向下边的太监们提一提,忍一个月不贪那些个不得宠妃子的份例而已,还是能做到的。
“内务府发放的份例银两本就是足够份量的,但既然进忠公公提了,这个月咱家就再仔细些盯着。”孙财应下了。
一个月足矣,进忠心想,公主明显是因她额娘的事受了牵累才不得圣心,揪着成因便好破局了。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无论以后是否要将公主的额娘除去,他都得先设法进言让皇上放人出来,再观察下她的秉性,圈在永寿宫总不是个事儿。
公主受制一日,他就心焦一日,伸手捞不到够不着的滋味他不想再熬下去。
他要将他的明月从泥淖里捧出来,哪怕终有一日她将渐行渐远直至高悬于空,只留下普照世间的缎纱光辉,而他再也不能触及,他也会义无反顾去做。
承淇次日再去养心殿,将皇阿玛所问答得行云流水,得了赞赏。
进忠站在离他不远处,承淇虽未与他搭话,但见他的衣着已改为了深蓝色的蟒袍。事后承淇去打听得知副总管胡贵福因犯事而死,进忠接替了他的位子。
所以昨日进忠所言确有其事,他并未诓骗自己,而且也并未显摆他的擢升,承淇对进忠添了几分好印象。
几日后到了承淇要去见嬿婉的日子,他带了些炸果子去永寿宫外,嬿婉见了他便喜笑颜开,二人绕到僻静处,聊了些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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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转世宦情:进卫堇香嬿意两不疑请大家收藏:()转世宦情:进卫堇香嬿意两不疑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十妹,皇阿玛的御前副总管胡贵福死了,你还不知道吧?”
“怎么死的?”嬿婉对御前的其他太监并不感兴趣,但听到人死了还是皱着眉头问了句。
“我只知他是犯了事被皇阿玛赐死的,对这些奴才来说,脑袋都是悬在梁上的,什么时候绳子一拉凳子一落就不声不响的没了,终究也是可怜。”进忠暗示的污糟事承淇不便与嬿婉说,就含糊过去了。但后半截感叹皆是出自承淇的肺腑,只不过不是为了胡贵福说出的而已。
进忠受的掌嘴、拔草之刑还怪多的,嬿婉无端地联想他,旋即又一转念想到此人未必是善类,没必要总拿他在肚里作文章。
“那也得看他犯了何事呢,万一是他罪有应得可就一点也不无辜了,白费了四哥的同情。”嬿婉觉得承淇这么想也是过于仁心,不免出了此言劝他。
“十妹说得在理,胡贵福也不是什么好奴才,我倒是瞅那个新上任的副总管人还算老实又知进退,侍奉皇阿玛或许能更妥当些。”罪有应得似乎极大可能是确实的,承淇想到进忠当日提及事件支支吾吾又竭力说得文雅就觉好笑。
见承淇会心一笑,嬿婉顺口调笑道:“人家没点儿本事也爬不上副总管之位呢,四哥还是得恭敬些的,这些个太监可会拜高踩低了,四哥当心知面不知心被他叨一口。”
聊得尽兴了,承淇才离去,嬿婉面上的笑意还未敛起。她捧着装炸果子的纸包,取了一枚入口,果子虽已有些僵冷,但她吃着口中香甜又解馋,心头也跟裹了蜜似的。
进忠今夜奉了旨将新进的宫花按皇上的指配分给各宫的嫔妃,东西六宫走一圈本就疲累,见了主子们又得一一打千儿请安,一会儿蹲下一会儿起身地折腾。他腿脚酸软,只盼着早些回养心殿复命,再回他坦歇息。
最后才送完启祥宫的几位答应官女子,进忠不假思索就走向了永寿宫,他一路都在作心里斗争,并非去或是不去这里,而是正大光明地迈步还是偷摸隐蔽着瞄几眼就走。
嬿婉捧着油果子经过,偏生进忠也端着装宫花的薄托案正要过去,他还未决断好怎么个走法,就冷不丁见到了那张含笑的春风面儿,与此同时,她也把他看了个正着。
那身蓝色的蟒袍万分扎眼,嬿婉的笑僵在了面上,不过顷刻间弯翘的嘴角就耷拉下去了,她警惕地望着他低喝一声:“你来做什么?”
进忠抱着这么大一张案没有丝毫准备,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见嬿婉一瞬就转喜为怒,他又是惊惶又是伤心,还是回过神手明眼快地将托案置于地上,向她行礼:“奴才给公主请安,奴才给主子们送宫花行经此地惊扰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起来吧,本宫与进忠公公真是冤家路窄呢。”嬿婉见他携了案,说送宫花不像是假话,但她莫名觉着自己不见他就有些许挂念,见了他倒反是相当烦他。
进忠捧了案起身,见嬿婉一个劲儿地打量他,他不知从哪儿生出的胆子,回她:“公主本喜笑颜开,见了奴才立马就蔫儿了,可见奴才确实是公主的冤家。”
那他就是把自己咧嘴乐呵的模样都瞧了个分明,嬿婉心中大懑,却又不好再提免得他讥笑,便岔开话题:“进忠公公春风得意,原是已经升作了副总管,怪不得不是从眼里看人了,直接改了俩鼻孔直勾勾瞪人。”
他哪有鼻孔瞪人,竟被她顺嘴冤枉成这样,进忠怔了一瞬,赔笑道:“奴才哪敢啊,公主是在和奴才打趣顽笑吧。”
“那进忠公公方才笑什么呢?本宫可是见着公公也笑得露了歪斜的牙花子,眼角的纹路能夹死两只小蝇。”嬿婉刚瞧见进忠时,隐约发觉他也是眼角带笑的,像是在酝酿什么好事儿,只不过远没有她说得这般形貌猥琐。可她偏要挖些尖刻的词形容他,叫他难堪。
进忠心下寻思自己怎可能对公主乐成这副色相,但他也明知自己在念着她,面上有些屏不住的痴笑并非不可能。
公主总在夜间行动,上回是与四阿哥在御花园碰面,这回保不齐又是见她四哥,她拿着吃的炸果子多半也是四阿哥给的。
不说四阿哥与她多亲近,至少她是很乐意见他的。而且进忠怎么瞧都觉着她的模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精巧生动,在见到他之前眉眼里都透着喜不自胜的活泛,像只灵动翻飞的燕,只是见了他才不得不将喜色掩起来。
他竟作了这扫公主兴的人,这大非进忠所愿。也还好公主还愿意挖苦他,他有逗她开心的余地。
“公主可知人生有四大喜?除去令农人雀跃的久旱逢甘雨外,还有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奴才福薄,这辈子体会不了同乡故知之情和洞房花烛之乐,只有这金榜题名还能算得上奴才的一喜。不过奴才身为太监也考不得科举,勉强拿升官儿当做高中得了。如今奴才得了这仅有的中举之喜,自然乐乎所以得意忘形了,也谢公主对奴才的道贺。”进忠语气恭敬,说罢掸了掸身上的蟒袍,嘴角漾出点笑意,对嬿婉稍一昂头,抱着案板作了个不甚合规制的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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