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曾与婉清、云袖闲聊时,一时失言诵出后世苏轼的《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事后懊悔不已,特意嘱咐二女莫要外传。
此刻见婉清竟要以此诗相赌,急忙劝阻:“张小娘子,不可意气用事。”
然而张婉清正在气头上,不顾阻拦,当场吟出: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诗韵铿锵,意境高远,尤其是“云散月明”之句,豁达超脱,气象万千。
诗毕,满堂寂然。
张若虚脸色煞白,喃喃重复着“云散月明......天容海色......”,良久,对张婉清深深一揖:“表妹大才,若虚......服输,自此封笔绝诗,不敢再言文墨。”
江逸风心中冰凉,懊悔不已,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初一时失言,竟会酿成如此恶劣后果。
事到如今,这酒宴也不欢而散。。。。。
宴后,张婉清被盛怒的张敬嗣禁足,老两口弄巧成拙,只得对女儿施展“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
张婉清见阿耶阿娘如此,又思及表兄因自己之故誓言封笔,终是心力交瘁,黯然妥协,答应随张若虚返回兖州。
不日,马车载着心事各异的二人驶离成都,而那张若虚果真恪守誓言,终身未曾再作一诗。
江逸风立于城郊,遥望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心中五味杂陈。
他既愧对张若虚,又恼自己当初口不择言,这大唐的诗坛,终究因他一时抄袭爽,而永远缺失了更多璀璨传世。
回到宅中,但见雪儿红着脸躲闪,叶开站在远处欲言又止。
江逸风却无心理会这些,只将自己锁在屋中,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永昌元年,暮春。
益州大都督府新任长史崔敬嗣,自东都而来,甫一抵蜀,便雷厉风行,连颁数道政令。
这位出自博陵崔氏第二房的官员,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言语间自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狠。
他并未如寻常新官般安抚地方,而是以“吐蕃屡犯边陲,军资亟需”为由,行峻急聚敛之实。
首当其冲的,便是加征“防戎绢”。
政令明发,益州辖下诸县,每户每年须增缴上等细绢两匹。此令一出,民间哗然。
时价一匹细绢可抵十五石米,于寻常农户而言,无异于凭空增添三十石米的负担,纵是中等之家,亦感吃力。
而对于那些专事蜀锦织造、依赖丝绸贸易的锦户,更是灭顶之灾。
他们本以织锦换钱,再购粮米,如今须将大量成品锦绢直接充作赋税,资金链骤然断裂。
紧随其后,崔敬嗣又复起“运脚钱”。
此乃粮赋附加税,规定每斛粮食加征二百文,美其名曰补贴漕运损耗。
农户缴纳粮赋时,须同时支付这笔现钱。
乡间百姓,多以物易物,手中何来这许多铜钱?为完税,只得贱卖存粮,甚或典当田宅、屋舍。
政令推行不久,成都府外已见流民踪迹,拖家带口,哀鸿遍野,惨状初现。
然而,崔敬嗣的手段远不止于此。
未几,他借“清查章怀太子李贤旧部谋逆”之名,开始在成都城内大肆逮捕富商巨贾。
所谓“谋反”,不过是个由头,其真实目的,乃是抄没家资,充盈府库,以媚上邀功,亦中饱私囊。
一时间,成都城内风声鹤唳,衙役如虎狼般闯入各家商号,锁链声声,哭喊不绝。
稍有资产者,无不战战兢兢,恐祸从天降。
金池坊江家,却在这场风暴中得以幸免。
崔敬嗣离京前,武承嗣曾特意叮嘱:“金池坊江家,乃上官才人亲属,不可轻动。”崔敬嗣深谙官场之道,上官婉儿虽无宰相之名,却掌中枢机要,实权在握,绝非他一个外官所能得罪。
故而对江家产业,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加染指。
但其他商户便无此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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