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明 第三十章：可有补救之策

大明崇祯十五年，闰十一月十二日，傍晚。

畿南河间府肃宁县城。

大明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宣府镇总兵官、镇朔大将军、永宁伯张诚领旨谢恩后，正式成为天下勤王兵马西路军提督官。

边永清宣读完毕圣旨，便笑着来到永宁伯身前，道：“咱家拜见永宁伯啦。”

张诚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边公，今遭这一仗，可不好打呀。”

边永清略微尴尬地笑了笑，看向一旁的张若麒，道：“有张侍郎襄赞军务，永宁伯必是如虎添翼，何惧鞑虏啊。”

张诚顺着他的话头，问着：“这般说来，我还要感谢张侍郎的保荐之恩啦。”

张若麒如何不懂永宁伯的意思，他堆着一脸谄笑，走上前来说着：“边公见笑，若麒何德何能，敢给伯爷襄赞军务，不过是来伯爷跟前受教罢了。”

他接着又对永宁伯说道：“请伯爷原谅若麒的冒昧，在若麒看来，当今之世，若论统军作战的本事，无人能出伯爷之右，即如洪承畴、孙传庭也是在伯爷之下。

今虏贼入犯，肆虐京畿，若是伯爷不担此重任，又何谈御虏，何以护卫京畿，护卫皇上，护佑京畿与齐鲁之百姓苍生啊！”

自古来都是不打笑脸人，也无人不喜欢被戴高帽，即使是永宁伯张诚这等穿越而来，两世为人的主——也一般不能免俗！

“身挑重担，倒是无妨，只要有利于我大明，有利于皇上，我张诚的声名又算得了什么呢？”永宁伯先是以反问的形式表明自己对崇祯皇帝的忠诚，说这句话的时候更看着边永清。

然而，他接着就是话锋一转，看向张若麒道：“可如今勤王大军又分为东西两路，虽表面上看去，两路皆有数万勤王军，可你等也知，入犯的鞑虏也在五六万间。

且他们又是一人多马，时分时聚，平日分兵劫掠，可一旦遇警，便会立刻再聚成一股，虽百里之遥，旦夕可至。

十一年时，我就曾追随卢督臣入卫勤王，便是因分兵力弱，被虏贼围困于巨鹿，虽奋力死战，杀奴逾万，可终归还是力疲粮尽，万余大军，得存者不过千余人。”

张诚的这番话是对着张若麒说的，但其实也是说给边永清听的。

顿了片刻后，他又继续道：“你等可能以为，我两路勤王军，一前一后，彼此呼应，可两军互不统属，又怎能做到时刻联络，又如何紧密配合呢？

到时，一路遇敌，又或是被围，而另一路却不得知情，又何谈救援？连救援都不一定能够做到，更何谈前后夹击虏贼呢？”

他这一番话语，直说得边永清脸色发白，就连原本信心满满的张若麒也发起了慌，嘴唇都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永宁伯可有补救之策？”边永清脱口问道。

张诚看了一眼边永清，不发一言，而是径直走向了侧面墙上挂着的京畿地图前，两眼死死盯着地图，做出一副思考状。

他这般故作神秘的样子，使得边永清的心里更加没底，他看了一眼张若麒，便紧紧跟随了上去，站在永宁伯身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就怕打扰了永宁伯的沉思。张若麒也跟了上来，他似乎还有些不服气，出言辩解着：“去岁，锦州城下，不也杀败建奴虏骑。当时，伯爷麾下可还没有这般多的兵马啊！”

“不一样的。”永宁伯只是淡淡说出了四个字，便再无下文。

片刻后，他才又继续说道：“锦州之战时，可不止有我宣府边军，也不止是宣大三镇的边军。那时，宣大、蓟辽等边镇强军云集，更有吴三桂、祖大寿、曹变蛟、王廷臣等镇帅猛将。

就这样还折损了白广恩，刘肇基部几乎拼光，李辅明部也只余千来人，余者各总兵麾下也是折损兵马众多，有的到了今日仍未能恢复如前。”

张诚说到了这里，才转回身，看着边永清和张若麒，道：“从明面上看来，京营加上各路勤王兵马，已远超十五万之数。

可光是留守京城的就不下于七万人马，再加上前期折损，以及分守各府城的兵马，现在东西两路加在一起，也不过六万官军，又多是步卒。

分作两路，更是不过三万左右官军，而入犯的虏贼总数至少在五六万间，单凭一路，又如何能敌，若是救援不能及时，一旦被围，必定溃败。”

“永宁伯前日不也报了几次大捷？听说今天又在河间杀退虏骑，想来不会这般不堪一战吧？”边永清又出言问道。

张诚苦笑着对他说道：“边公有所不知。”

“张诚前番所奏报的大捷，实际所遇皆小股劫掠虏骑，至多也就千骑罢了。之所以如此为之，一是为了宽慰皇上，二则是为了提振朝堂跟勤王军的士气。”

至此，边永清与张若麒都默然不语，他们再无办法可想，都眼巴巴地望着永宁伯张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边永清开了口：“如今……事已至此，咱们下一步又该如何？”

张诚看着边永清，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再次转身看着墙上的地图，指着一处地方，说道：“临清，为漕运枢纽所在，囤积有大量粮草，又富商云集，财帛厚重，当为虏贼必攻之地。”

“永宁伯，漕运重地……临清……不容有失啊”边永清有些捉急。

张诚指着地图说道：“据今日探报，虏骑前锋已至交河邢官屯、富庄驿一带，看路线似乎就奔着临清方向。”

“这可如何是好？临清若失陷于虏骑，漕运不通，京师震动，皇爷……皇爷必然震怒啊！”

“边公莫急。”

张诚十分镇定地说道：“如今，朝廷已命山东总兵刘泽清率师回援临清，且我也命河南归德总兵罗汝才，率部往援临清。

临清城本就城防坚固，若再得刘泽清、罗汝才两部兵马驻守，想来必不至于为虏骑所破！”

边永清的脸色这才略显舒缓，但嘴里仍在嘀咕着：“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临清……真不容有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