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85章 年去年来自发新（2）

夜色深沉，已被亲皇李恪之加封为“安王”的昔日的安国公府更显豪华富丽，殿阁巍然耸立，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层层叠叠的屋宇绵延成一眼望不到头的富贵景象。此刻，王府中灯火通明，却不见往日的高朋满座，丝竹管弦之声，显得空旷而寂静。仿佛连那飘荡在空气里，带着隐隐花香的春风，也拂不散聚集在王府里沉闷压抑的气氛。

宽大的正厅中陈设的富丽堂皇，正中雕刻着“花开富贵”的太师椅上，安王李元昌斜倚在高大的椅背上若有所思。他手中把玩着一串泛着沉沉幽光的佛珠，神情看似慵懒，眼底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已年六旬，保养得宜的脸庞在烛光下泛着一种养尊处优的圆润，只是眉宇间那种久居人上的倨傲之色，凌厉的使人不敢直视。

略带清寒的夜风从门缝里时急时缓的渗入，吹的一室烛火摇曳不止。几名丫环小厮垂手侍立在门口，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自今年开春以来，素来以宽厚侍人的安王脾气骤变，愈发狂噪狠厉，甚至是喜怒无常起来。不要说是下人仆妇，就连往日得宠的几个小妾，都免不了被他斥责，以至于幽禁起来。一改往日喜好雅乐，广交门客的志趣，常常闭门谢客，一个人独坐冥思苦想，脸色一日比日更加阴沉可怕。

没想到，皇上派出的钦差大臣林振海，一个初入官场，毫无根基可言的寒门子弟。只用了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就把自己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江南盐税的人情及利益之网撕了个粉碎。这个出身寒门的新科状元不过是个翰林院的庶吉士，而被皇上破例升至御史台，当了钦差大臣派往南方。原想着，他也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代天巡狩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谁知，他竟比自己预想到的要棘手很多，凭着他一腔孤勇，打破了南方官场的规则，不仅断送了自己的财路，更是折损了无数个精心培植的，效忠于自己的地方大员。

“士可忍，孰不可忍”，权势滔天的安王几次派出数精心豢养的死士，个个身怀绝技，身手不凡，且经验老道从未失过手。谁知，都竟然悄无声息的折在了江南，这，应该是绝不可能的事！虽然，皇上派出了两百御林军护卫着林振海的安危，可人多事杂，不可能会做的万无一失，莫非……那林振海身边还有什么高人不成？

他心中不停翻涌着怒气与寒意，但更多的是，多年宦海沉浮练就的谨慎与敏锐。哎，既然已经到了眼下这个境地，当务之急，自保才是最为重要的。

明知不可为，而非要为之，那才是愚蠢至极。心念转换之间，他已有了计较，微微的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垂首侍立在自己身旁的心腹幕僚。是一个穿着青布衫，姿态恭敬，眼神精明的中年文士。“周先生，既然，眼下已是这般光景，那就“小心使得万年船”，把江南那边，所有的“尾巴”都给本王清理干净。特别是，那些往日里与本王有过交集之人，务必快速处理，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疏漏！”

他手中的佛珠停止了转动，阴沉的眸子中，陡然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林振海，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钦差大臣，竟敢如此不识抬举，坏了本王的大事，本王岂能容他，必与他势不两立，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冷哼一声，佛珠猛然从手中滑落，摔倒地上，发出清脆的，让人心惊的声响。

“是”！周先生闻言，心中一凛，忍不住轻轻的打了一个寒颤，忙躬身回答道。他的头，垂得更低了，安王口中的“清理干净、快速处理”，意味着又将是一场无声的腥风血雨。自古权势之路，向来都是由无数的头颅与鲜血铺就。他俯下身子，小心的捡起掉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的佛珠，又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屏声敛气的奉到王爷手上。

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重新靠在铺着锦缎软垫的雕花木椅上的安王，只见，他的目光已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若有所思，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也许，在他这般位高权重的皇室贵胄的心中，那钦差大臣林振海，也只不过是一只妄图撼树的蚍蜉。

良久无语，室内静谧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面上，也能听得出响声来。安王似有些不安的回眸过来，眼中精光一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速传令下去，江南那边，所有的一切，即刻收手！派人盯住林振海的一举一动，但有异常，立即来报，眼下……咱们还不宜妄动，须的…静观其变！”

“小人谨遵王爷之令！”周先生小声道：“王爷放心，小人这就去传令！”说完，施礼告退，安王挥了挥手，他绝不允许一时冲动留下任何可以将自己拖入深渊的把柄。要确保留在江南的，那些隐藏的“尾巴”彻底化为齑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时候要在京城之中织一张悄然张开的大网，套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林振海，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他以为，就凭着皇上对他的垂青，凭着他娶了一个王氏女为妻，就可以当成他的“保命符”吗？实在是幼稚的可笑，在这个遍地都是达官显贵的京城，他一个小小的御史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只蚂蚁罢了，想自己贵为亲王，堂堂的天皇贵胄，先帝的堂兄，当今皇上的堂伯。盘踞京中几十年，与文武百官皆交情菲浅，又有从龙之功，不要说皇家宗亲，其余众人，就是皇上李克之，他向来也对自己礼敬有加，关怀备至，也是，若不是自己坚定的拥立他，那他与李晋之的储君之位，谁胜谁负，还未为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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