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时的那盏豆油灯还未燃尽,苏小棠就着月光拆开李公公送来的帖子。
烫金的"秋荐礼"三字在宣纸上泛着暖光,底下写着三日后巳时,御花园叠翠亭,各地名厨需献艺三道。
她指尖在"献艺"二字上轻轻一叩——这不是普通的宫宴,是新帝登基后的首桩雅事,各世家暗里都盯着呢。
第二日卯时三刻,厨房的铜壶滴漏刚敲过六下。
苏小棠系着靛青围裙立在案前,看两个核心弟子阿福和阿巧熟练地片着湖蟹。
蟹壳在刀刃下翻出月牙白,蟹肉凝着晨露似的水光。"阿福,蟹钳留半寸壳,衬得蟹黄更艳。"她话音刚落,后堂突然传来小徒弟阿梨的尖叫:"苏掌事!
阿福阿巧烧得说胡话了!"
她快步冲进偏房,霉味混着药气扑面而来。
阿福额角烫得能煎鸡蛋,攥着被角喊"灶王爷罚我";阿巧更严重,嘴唇皲裂成碎瓷片,直往墙上撞:"鱼...鱼还没蒸..."苏小棠伸手探两人颈后——是时疫,许是昨日去市井采买带回来的。
太医院的方子还没到,三日后的秋荐礼却等不得。
"阿梨,把这两个抬去隔离房,窗户全打开。"她声音稳得像压了秤砣,转身时袖角带翻了药碗,褐色药汁在青砖上洇开条小蛇。
厨房学徒们围过来,小柱子搓着沾面粉的手:"掌事,咱们就剩五个人了,三道大菜..."
"拆。"苏小棠抓起案上的蟹壳在案板上一磕,碎成八瓣,"清蒸松江鲈拆成备鱼、刮鳞、改刀、蒸制、淋汁五步;蟹粉狮子头拆成剁肉、调粉、捏丸、煨汤、缀菜五段;最后道樱桃鹅肝更简单——一人剥樱桃,一人熬鹅油,一人塑模,两人摆盘。"她指尖点过五个学徒的额头,"小柱子控火,你火候稳;阿梨备料,你手快;阿松调味,你尝过我所有腌菜坛子;阿梅阿竹摆盘,你们前日叠的牡丹酥没散过瓣。"
学徒们面面相觑,阿松挠头:"可从前都是一个人从头做到尾..."
"从前有本味感知,现在有你们。"苏小棠抄起菜刀在他肩头一敲,"我教你们时说过什么?
好厨子不是一个人颠大勺,是让灶前每个位置都成精。"她转身往灶里添了把松枝,火星子"噼啪"炸响,"现在练!
小柱子,水烧到三滚喊我;阿梨,半炷香内把十条鲈鱼刮干净;阿松,照着我昨日写的《调鲜手札》调蟹粉,盐多一钱我尝得出来。"
月亮爬过东墙时,厨房的蒸笼还在冒热气。
苏小棠捏着阿梅摆的鹅肝——樱桃酱淋偏了半分,红得像被踩脏的晚霞。
她刚要开口,后窗传来叩击声。
陆明渊倚在窗边,月白锦袍沾了星点灶灰,手里提着个食盒:"御膳房的李公公说,苏掌事的学徒们今天啃了三个时辰冷馒头。"
她这才觉出饿,接过食盒时碰到他掌心的薄茧——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手,倒像握了整夜菜刀。"你...去厨房了?"
"去看了眼。"陆明渊摘了玉冠,乌发垂在肩头,"看你额角汗都结成盐粒,走路脚不沾地,像被抽了线的傀儡。"他从食盒里捧出碗鸡丝粥,米香裹着姜丝钻鼻子,"我从前在江南见过船家做饭,十几个人流水似的,比一个厨子快三倍。"
苏小棠喝了口粥,热意从喉咙滚到胃里:"可你是侯府三公子..."
"侯府三公子就不能学切葱花?"陆明渊突然抄起她案上的菜刀,刀背在指尖转了个花,"我今夜在书房练了两个时辰刀工——你教阿福的'柳叶片',我切的豆腐能透光。"他说着从袖中抖出块白绢,上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片豆腐,每片薄得能看见月光。
她盯着那叠豆腐,喉结动了动。
从前她总说"厨艺是匠人的骨头",可此刻看陆明渊眼里的光,倒像看见当年在侯府井边偷学颠勺的自己——为了口热饭,为了争口气,把刀把子磨进骨头里。"行。"她把菜刀塞进他手里,"明晚开始,你跟小柱子学控火。
火大了掀我蒸笼,我拿锅铲敲你手。"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时,厨房的灯盏映着两重影子。
陆明渊蹲在灶前拨炭,火星子落在他眉骨上,像点了颗红痣;苏小棠站在他身后,指尖悬在蒸笼上方——不是用本味感知,而是看他拨炭的手势,听柴火的噼啪声,闻蒸汽里若有若无的鱼鲜。
"火小半寸。"她轻声说。
陆明渊立刻抽回拨火棍,炭堆里腾起缕蓝烟。
"再数三十个数掀盖。"
他应了声,喉结动了动,把"好"字咽进喉咙里。
月光漫过窗棂,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银边。
远处传来更夫拖长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小棠望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棠火口诀》最后那句没写完的话。
从前她以为"棠火"是一人掌勺的孤勇,此刻看陆明渊袖口被火烤得卷起的边,看学徒们在案前穿梭的身影,倒觉得"棠火"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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