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水关的城墙在蜀军日夜不休的擂鼓与叫骂声中微微震颤,如同不堪重负的巨兽脊梁。城头,刘备军士卒的甲胄在炽烈阳光下反射着疲惫的微光,汗水混着尘土在脸上犁出道道深沟。城下,蜀军旌旗蔽日,张任麾下士卒轮番上前,污言秽语如毒箭般射向紧闭的关门。
“刘备鼠辈!龟缩不出,可对得起你大汉皇叔之名?”
“庞统狗头军师何在?怕是早成了落凤坡的孤魂野鬼,哈哈!”
“开门纳降,饶尔等不死!”
每一句叫嚣都清晰无比地传入关内。守城将士牙关紧咬,握兵刃的手指节发白,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却又被严令死死摁在原地。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如铅。刘备端坐,案头摊开的军报纹丝未动,他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虑与焦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硬木案几,笃、笃、笃……每一下都敲在帐中诸将绷紧的心弦上。
黄忠须发戟张,按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终于按捺不住,霍然起身,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微微发颤:“主公!末将请命!只需五百精锐,末将立斩张任狗头于马下!岂容彼等如此猖狂!”他胸膛剧烈起伏,那一声声“庞统狗头”的辱骂,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头。
魏延亦猛地站起,声如裂帛:“末将同往!定叫那狂徒张任,知晓我刀锋之利!”
“坐下!”刘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住了帐内汹涌的战意。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二将,疲惫中透着磐石般的坚定:“小不忍则乱大谋。军师之计,正待此刻!彼叫得愈欢,心中骄怠便愈盛。”他深吸一口气,望向帐内阴影处那面素白的屏风,“凤雏折翼之信,当已飞入成都。”
屏风之后,庞统披着素色宽袍,正与法正对弈。棋盘上黑白交错,杀机暗伏。他捻起一枚白子,落子声清脆,丝毫不为城外的喧嚣所动,嘴角反而噙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笑:“孝直,成都此刻,想必已是酒香四溢,笙歌盈耳了吧?”
成都,州牧府邸,夜宴正酣。
华灯高悬,将雕梁画栋映照得金碧辉煌。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玉液琼浆在夜光杯中荡漾出琥珀色的流光。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舞姬广袖翻飞,腰肢曼妙,空气中弥漫着美酒、脂粉与胜利气息混合的浓烈甜香。刘璋高踞主位,满面红光,连日来的惊惶忧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踌躇满志的得意。他频频举杯,声音因兴奋而高亢:“诸公!饮胜!天佑我西川!落凤坡一战,射杀刘备之臂膀庞统!涪水关指日可下!此乃天助我也!”
“恭贺主公!”
“张将军神威盖世,一箭定乾坤!”
“庞统伏诛,刘备如断一臂,破之易如反掌!”
谀词如潮,汹涌地拍向远在涪关前线的张任。谋臣黄权坐于席间,眉头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举杯浅啜,目光扫过沉醉于虚幻胜利中的同僚,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庞士元,智近于妖,落凤坡之箭,当真绝其生机?涪水关死寂,是力竭,抑或…诱敌?一丝忧虑如冰线,悄然缠绕心头。
“张将军立此不世奇功,当受此酒!”刘璋大笑着,亲自将一盏御酒递给身旁侍立的近臣,示意其遥敬张任。殿内气氛更炽,仿佛胜利的果实已然唾手可得。
就在这觥筹交错、欢声鼎沸的顶点——
“报——!!!”
殿门轰然洞开,一名浑身浴血的信使踉跄扑入,重重摔在猩红的地毯上。他的甲胄残破不堪,鲜血顺着裂痕滴落,在锦绣之上绽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黑红之花。他喘息如破败风箱,涕泪与血污糊了满脸,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哀嚎:“主公!江州……城破了!!!”
“哐当!”刘璋手中的玉杯坠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摔得粉碎。琼浆飞溅,染污了他的华美锦袍,可他却浑然未觉。
——整座大殿,死寂如坟。
舞姬僵立原地,彩袖半垂,如木偶般凝固;乐师的手指悬在琴弦上,再不敢拨动一丝声响;满座公卿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却已化作惨白的面具,眼中只剩惊恐。
江州……陷落了?那可是西川东部门户!城高池深,粮草如山,更有蜀中名将严颜坐镇!怎会……怎会如此?
“胡言乱语!”刘璋猛地站起,身形摇晃如风中残烛,手指颤抖着指向信使,声音尖利得近乎扭曲:“江州固若金汤!严颜乃当世名将!何人能破?何方贼寇?说!”
信使挣扎抬头,涣散的瞳孔里映着刘璋扭曲的面容。他咳出一口血沫,嘶声道:“是……是刘备长子刘封!引精兵二万余入川,其麾下任晖、向宠率五千人马诈作刘封大军攻下垫江,严将军恐后路被断,引大军攻荆州军,兵败被擒!江州……三日前……就已陷落!!!”
“轰——!”
“三日”二字,如九天神雷,劈得满殿众人魂飞魄散!
他们竟还在为庞统的“重伤濒死”狂欢痛饮,殊不知,江州早已易主!成都东方门户,已然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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