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隆长老没有立刻答应莉娜提出的“净化一处水源作为证明”的提议。这位统治铁棘镇三十年的老者,其谨慎如同包裹在粗粝岩壳下的精金。
他将祁淮之一行暂时安置在镇外一处废弃的旧矿工棚屋,美其名曰提供保护,实则为了保持距离,方便观察与控制。几个沉默但眼神锐利的镇民被安排在棚屋外围,与其说是守卫,不如说是监视。
棚屋低矮简陋,弥漫着陈年汗渍、尘土和霉变的气味。对于习惯了初啼湾清新空气与神坛安宁的仆从们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刻意的怠慢与考验。
埃蒙沉默地擦拭着他的矿镐,眼神偶尔扫过门外晃动的身影,如同一块冰冷的黑铁,看不出情绪,但紧绷的肩背线条透露着隐忍。
雷克斯则显得有些烦躁,在狭小的空间内踱步,低沉地抱怨着这地方的闭塞与无礼。
索菲亚靠在角落,脸色因连日跋涉和环境的污浊而略显苍白,但依旧努力维持着平静,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上那模仿神坛纹路的蓝色染痕。
凯斯借着门缝透入的昏黄天光,快速在记录板上划写着什么,眉头紧锁。阿雅和芬恩靠在一起,低声交换着对镇子防御工事的观察。
莉娜是最沉得住气的一个。她仔细清理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甚至向看守讨要了一小罐清水,用干净的布巾沾湿,细细擦拭着脸颊和双手,仿佛这污浊环境中的一点洁净仪式,能帮助她维持内心的清晰与仪态的从容。
她偶尔会抬头,目光投向棚屋外某个固定的、虚无的方位——那是祁淮之所在的方向。尽管祁淮之自进入棚屋后便如同隐入自身的光晕,只留下一道沉静端坐的轮廓,但莉娜能感觉到那份无处不在的、令人心安的威仪。
她知道,母神在等待,在观察,如同俯瞰棋盘的弈者。他们这些仆从的些许焦躁与不满,或许也是这观察的一部分。
而真正让这三天“软禁”显得并不难熬,甚至逐渐弥漫开一种无形压力的,恰恰是祁淮之本身。
他并未像初来时那样刻意收敛所有神性光辉。那身暗红银纹的神袍即便在昏暗中,也自然流转着仿佛星云般的微光,将简陋肮脏的棚屋映照出另一重空间的错觉。
他周身散发的、那种超越凡俗的洁净与安宁气息,如同一个无形的领域,顽固地抵抗着外界的一切污浊与压抑。更重要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以他为中心,稳定地辐射开来。
那并非带有敌意或震慑目的的威压释放,更像是一种本质的彰显。如同太阳无需刻意燃烧,其光辉与热量自然普照。
在这份自然流露的神性笼罩下,棚屋内的时间流逝都仿佛变得缓慢而黏稠。
雷克斯的踱步声不自觉放轻了,埃蒙擦拭矿镐的动作更加沉凝,连门外那些负责监视的镇民,换岗时的交谈声也压得极低,目光掠过棚屋门扉时,总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与不安。
他们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靠近那里,呼吸会不自觉放轻,心底的躁动会莫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面对巍峨山岳或无尽深海时的渺小感。
这三天,铁棘镇内部亦不平静。格隆长老派出的探子带回了关于初啼湾更加详尽、也更具冲击力的信息:
活过来的海湾,发光的蓝色基质,返老还童且掌握神力的卢克,以及那里日益增长的秩序与希望。与此同时,长老会密室中的争论也到了白热化。
“那个穿暗红袍子的……不是人。”格隆的开场白直击核心,声音在地下密室沉闷的回响,“疤脸卡隆只是被他看了一眼,魂都像被抽走了半截。那绝非人力所能及。”
脸上带着狰狞烧伤疤痕的狩猎队长瓮声道:“他手下那几个人也邪门。砸石头的小子力气大得不像话,唱歌的女人能让死苔藓活过来……这些,山灵可没教过我们。”
最年长顽固的巴罗长老,胡须因激动而颤抖:“山灵才是铁棘镇的根!是它赐予我们灰铁石,赐予我们在石头里刨食的力气!这些外乡人,肯定是用了什么迷惑人心的邪法!格隆,你该立刻把他们驱逐,或者……按最古老的规矩,作为祭品献给山灵,平息可能到来的怒火!”
“祭品?”格隆抬起眼皮,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像两把淬火的凿子,“巴罗,用你的矿镐去当祭品?还是用你那个在‘泣泪泉’边咳了三年血、眼看就不行的孙子去当祭品?”
他声音陡然转厉,“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展现的,不是戏法!是另一种‘力量’!一种不仅能给我们挖矿的力气,更能解决‘泣泪泉’之毒、治好我们肺里烂疮的力量!山灵给了我们坚韧,可曾给过我们解药?”
密室内一片死寂。巴罗长老的脸涨成猪肝色,却无法反驳。在座的都是从矿坑和狩猎中搏杀出来的铁血人物,生存是刻入骨髓的第一法则。
山灵的崇拜源于对自然伟力的恐惧和索取,但当一种似乎更强大、且愿意给出更直接好处的“力量”出现时,权衡的天平便开始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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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在无限流手握圣母剧本请大家收藏:()在无限流手握圣母剧本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可信仰……”另一位长老嗫嚅道。
“信仰?”格隆冷笑,手指敲打着坚硬的石桌,“我们对山灵的‘信仰’,是每年最好的矿石、最肥美的兽心、还有死在矿洞里兄弟的随身物件!”
“我们给它实实在在的东西,它给我们挖矿的力气和……更多的死亡。如果这个‘母神祁’,要的只是跪拜和念经,却能换回干净的泉水、健康的身体、甚至像那个小子一样劈开石头的力量,这买卖,哪点亏了?”
狩猎队长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中燃起一簇火苗:“我的旧伤,每逢阴冷就痛得钻心……他们真能治?”
“不试试怎么知道?”格隆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铁棘镇能在这鬼地方立住脚,靠的不是死守规矩的蠢笨,是从石头缝里也能榨出活路的精明!现在,一条可能蕴藏更富矿脉、开采更容易的‘新矿’摆在眼前,我们是守着贫瘠老矿等死,还是拼一把,去探个究竟?”
矿工头领们交换着眼神,缓缓点头。这个比喻他们听得懂,也切中要害。
“那就让他们‘证明’。”格隆最终拍板,“就选‘泣泪泉’。成了,我们铁棘镇就换条路走;不成,或是有诈……”
他眼中寒光一闪,手按上了腰间那把镶嵌着最大颗灰铁石的短匕,“我们的围墙和长矛,也不是吃素的。”
第四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铁棘镇西侧“泣泪泉”旁的岩壁下,已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火把在粘滞的空气中燃烧,将一张张写满警惕、怀疑、以及一丝难以压抑的期待的面孔映照得明暗不定。
浑浊的黄褐色泉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泉眼周围寸草不生,土地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黑硬,这里是铁棘镇苦难最直观的象征。
祁淮之一行抵达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祁淮之步履从容,走在最前,暗红神袍上流转的星辉在火把光下显得愈发深邃神秘。
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份自然流露的、与周遭破败痛苦环境格格不入的洁净与至高气息,让所有触及他身影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垂下或移开,心中泛起本能的悸动。
莉娜紧随其后,她特意整理过仪容,枯黄头发梳理整齐,浆洗过的衣物虽旧却整洁,脸上带着一种沉静的、混合了悲悯与确信的神情。
埃蒙等人分列两侧,个个神色肃穆,经过三日休整,在祁淮之无形神韵的浸润下,他们眼中的光芒更加凝聚,身上那种属于“仆从”的独特气质也更为凸显。
格隆长老迎上前,姿态比之前恭敬,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尊贵的使者,铁棘镇的命运,或许就在今日这泉眼之前。请。”
莉娜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污浊的泉水和周围面色沉重的镇民,声音清晰而平稳:“格隆长老,各位铁棘镇的父老乡亲。苦难并非天定,污浊亦可涤清。今日,母神祁将在此展现慈悯与威能之一隅。索菲亚。”
索菲亚应声上前。面对这积累了不知多少年毒性、几乎成为诅咒象征的泉眼,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并未直接接触污秽的泉水和土地,而是跪坐在稍远处,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简单却蕴含奇特意蕴的手印,闭上了眼睛。
空灵而悠长的吟唱从她唇间流淌而出,不再是先前唤醒苔藓时的轻柔,而是带着一种深入大地脉络、沟通淤塞痛苦的穿透力。
她身上泛起水波般的淡蓝色微光,光芒并不强烈,却异常纯净,试图与泉眼深处那顽固的黑暗与腐朽建立联系。
凯斯、阿雅和芬恩迅速行动。他们用浸泡过祈蓝基质汁液、具有一定能量亲和性的绳索,在泉眼周围地面上勾勒出简洁的几何符文,并将几枚祁淮之赐予的、蕴含微弱神力的淡金色小石子嵌入关键节点。
一个临时的、简陋却有效的能量疏导与净化场域被构筑起来。
索菲亚的吟唱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急,额头上渗出大颗冷汗,脸色迅速变得苍白,身体也开始微微摇晃。
显然,以她目前的力量,强行沟通并净化如此规模的顽固污秽,负担极重。泉眼除了因场域建立而泛起更多令人窒息的恶臭泡沫外,并无明显变化。一些镇民开始窃窃私语,怀疑与失望的情绪在蔓延。
就在索菲亚脸色由白转青,吟唱声即将断绝、身体软倒的刹那——
一直静立如亘古星辰的祁淮之,微微侧首,目光落在了索菲亚颤抖的背脊上。他没有言语,只是极其轻微地转了一下头,看向索菲亚。
一点温暖如春日朝阳、纯粹如生命原初的金色光点,无声无息地划过空气,没入索菲亚的背心。
索菲亚浑身剧震,仿佛枯苗逢甘霖,即将熄灭的火焰被注入最优质的燃料!
一声清越如凤鸣般的吟唱破喉而出,她周身那淡蓝色光晕猛然暴涨,化为一道凝实的、璀璨的光柱,悍然冲入浑浊的泉眼!
这一次,光柱中隐隐流动着与祁淮之神袍同源的暗红纹路,带着不容置疑的净化与重塑的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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