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敲碎了实验高中夜晚的寂静,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漾开一圈圈喧哗的涟漪。教学楼里,灯光一扇接一扇熄灭,急促的脚步声、书本塞进书包的摩擦声、少年人特有的中气十足的呼朋引伴声,汇成一股青春的洪流,沿着楼梯奔涌而下,迅速漫向校园各处。
夏语随着人潮走出高一教学楼,初秋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明显的凉意,瞬间穿透了他身上单薄的短袖校服。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径直投向远处自行车棚的方向——棚子外,那盏孤零零的橙黄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伫立。
是刘素溪。
她穿着实验高中统一的秋季长袖校服,深蓝的布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几乎有些透明。乌黑的长发并未扎起,如墨色的瀑布般不受约束地倾泻下来,一直垂落到纤细的腰间。路灯昏黄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她,在她清冷的侧脸和沉静的眉眼上镀了一层朦胧的金边。她微微仰着头,目光似乎落在远处虚无的黑暗中,又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整个人像一尊被遗忘在初秋夜里的、带着凉意的玉雕。
夏语的心,毫无预兆地轻轻一颤。方才球场上激烈对抗后的燥热和晚自习堆积的疲惫,似乎都被这灯下静立的身影无声地拂去了。他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穿过稀疏的人流,自行车棚前零星的几个同学投来好奇或了然的目光,他也无暇顾及。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夏语在刘素溪身边站定,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喘息,在微凉的空气里凝成一小团白雾。
刘素溪像是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从某个遥远的地方拉了回来,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转过头,目光触及夏语的脸庞时,那双总是显得过分冷静疏离的眸子,如同冰封的湖面骤然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她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清浅却足够动人的弧度:“没什么。”她的声音比夜风更柔和,“只是觉得……天真的凉了。”她的视线落在他裸露在凉风中的结实手臂上,带着一丝不赞同的担忧,“你老是穿短袖打球,不会冷吗?”
夏语心头一暖,伸手扶住自己自行车的车把,推着车与她并肩走在通往校门口的林荫道上。两旁高大的香樟树在夜风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仿佛无数细小的私语。他侧过头,看着路灯在她精致的轮廓上跳跃的光影,很干脆地摇头,笑容明亮:“不冷。”语气笃定得像在陈述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有你在,比什么都暖和。”
这句话像带着小小的钩子,猝不及防地挠在刘素溪心上。她感觉脸颊猛地一热,一层薄薄的红晕迅速在白皙的肌肤上晕染开,如同滴入清水的胭脂。她飞快地垂下眼睫,盯着自己脚下被拉长的影子,小声嘟囔,带着点娇嗔的埋怨:“夏语!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这些骗人的鬼话啊?”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带着不自知的甜意。
“不骗人,”夏语的笑意加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廓,语气真诚得近乎无赖,“是真的。比珍珠还真那种。”夜风拂过,带来她发间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像是雨后的栀子混着一点干净的皂角气息,清清泠泠,却又奇异地勾人。他深深吸了一口这凉夜里的暖香,才想起正事,话锋一转:“对了,今天下午,我去了一趟文学社那边。”
刘素溪抬起眼,投来询问的目光。
“陈婷学姐和林薇学姐都在。”夏语接着说,声音里透出一点被忙碌挤压出的疲惫,“她们说,文学社拿到了明年春季镇上‘深蓝杯’青少年语文素养综合大赛的独家报道权。找我过去,是想让我以集训成员的身份,配合一些前期宣传和专题策划。”他顿了顿,观察着刘素溪的反应。
刘素溪的眉头果然轻轻蹙了起来。路灯的光线在她清澈的眼底投下小小的阴影,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心疼。“夏语,”她停下脚步,声音沉静下来,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审慎,“你现在已经是团委会的副书记了。前些天文学社社长竞选,我看你准备充分,演讲也精彩,大家反响都很好,当选应该问题不大。”她的目光落在夏语略显倦色的眉眼间,语速放得更缓,字字清晰,“可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学校领导那边,会允许你同时兼任两个这么重要的职位吗?如果不行,你打算怎么办?放弃哪一个?”
她顿了顿,语气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这个问题,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你真的要放在心上,好好考虑清楚。”她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更轻,“还有……我看你现在已经开始连轴转了,又是团委的事务,又要准备竞选,还要兼顾训练……你的身体,真吃得消吗?”
她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担忧,像一根最柔软的刺,精准地扎进夏语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泛起一阵细密的疼。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微蹙的眉心,却又在咫尺之遥停住,转而轻轻碰了碰她推着的自行车车把。他放柔了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放心吧,素溪。我还撑得住。”他看着她,眼神专注,“你说的,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一个字也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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