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共赴河山 第21章 风雪中的断点

“砰！”

沉重的《复习大纲》砸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的闷响如同陆铮心中某种东西彻底碎裂的哀鸣！

“这就是你要的长进？！”

“这就是你亲手写下的命令？！”

“然后……你亲手撕了它？！”

泣血般的控诉还在死寂的客厅里回荡，带着滔天的愤怒、被彻底背叛的绝望和无尽的讽刺，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陆卫国骤然剧变的脸上！

陆铮不再看任何人。他血红的双眼空洞得如同被挖去了灵魂，只剩下被彻底摧毁后的灰烬。他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只剩下最后指令的木偶，用尽残存的力气，猛地撞开挡在门口、身体几不可察剧烈震动、眼神中翻涌着巨大惊愕与深沉震动的父亲！

“铮子！”周淑芬撕心裂肺的哭喊。

“陆铮哥！”沈念薇带着哭腔的惊呼。

陆铮充耳不闻。他拖着那条苍白、萎缩、此刻却像烧红烙铁般灼痛着尊严的左臂，踉跄地、决绝地冲出家门，一头扎进了门外深冬凛冽的、漫天风雪之中！

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瞬间切割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尤其是左臂上那条狰狞的疤痕！失去石膏保护的、萎缩的肌肉和僵硬的关节，在严寒的侵袭下发出尖锐的警报，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单薄的棉衣根本无法抵御零下十几度的酷寒，身体的热量被狂风疯狂掠夺。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下台阶，冲进大院空旷的水泥地。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劈头盖脸地砸来，视野瞬间变得白茫茫一片，几乎无法视物。冰冷的雪片钻进他的领口、袖口，融化后带来更刺骨的寒意。脚下一滑，他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雪地里，积雪瞬间浸透了他的棉裤膝盖。

剧痛、冰冷、窒息般的绝望……所有感觉混杂在一起，几乎将他彻底吞噬。他趴在冰冷的雪地里，刺骨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衣物直钻骨髓，左肩伤处的剧痛和左臂的麻木无力感从未如此清晰而致命。雪花落在他滚烫的脸颊上，迅速融化，分不清是雪水还是屈辱的泪水。

家……那个冰冷的、充满否定和斥责的地方……他回不去了！

证明……他唯一的证明……被父亲亲手撕碎了！

未来……那条通往梦想的路……似乎也被这漫天风雪彻底封死了！

一股灭顶的绝望和自毁的冲动，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不想起来，不想再挣扎，只想就这样被风雪掩埋，化为这白茫茫世界的一部分，结束这无尽的痛苦和屈辱。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而踉跄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破风雪，扑到了他的身边！

是沈念薇！

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棉袄，围巾都没戴，乌黑的发辫和睫毛上瞬间挂满了冰晶，小脸冻得青白，嘴唇发紫。她不顾一切地跪在雪地里，用尽力气想将陆铮从冰冷的雪堆里扶起来。

“陆铮哥！起来！快起来！你会冻死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被狂风吹得破碎不堪，却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焦急和恐惧。她的手触碰到陆铮冰冷刺骨的皮肤，吓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陆铮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毫无反应。他的意识在极寒和剧痛中有些模糊，只是本能地抗拒着任何触碰。

“走……开……”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雪吞没。

“我不走！”沈念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陆铮还能活动的右臂，试图将他拽起，“起来！跟我回去！陆伯伯他……”她的话被一阵猛烈的寒风呛了回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铮听到“陆伯伯”三个字，身体猛地一颤！一股更深的抗拒和愤怒涌了上来！他猛地甩开沈念薇的手，力道之大，让本就冻僵虚弱的沈念薇惊呼一声，向后跌坐在雪地里。

“滚！”陆铮嘶吼着，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一次因为左臂的剧痛和无力的拖累而重重摔倒，溅起一片冰冷的雪沫。他像一头受伤后拒绝任何靠近的野兽，在风雪中绝望地挣扎、咆哮。

沈念薇跌坐在雪地里，冰冷刺骨。她看着陆铮在风雪中徒劳挣扎、自暴自弃的身影，看着他裸露的左臂在严寒中迅速失去血色，变得青紫，看着他眼中那死灰般的绝望……巨大的心痛和一种更深的责任感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寒冷！

她不能走！她不能看着他毁在这里！

“陆铮！”沈念薇不再叫他“哥”，声音带着一种穿透风雪的、近乎严厉的力量！她挣扎着爬起来，再次扑到陆铮身边，这一次，她没有再去拉他的手，而是猛地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地、紧紧地抱住了陆铮剧烈颤抖的、冰冷的肩膀和胸膛！

她的拥抱很笨拙，甚至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滚烫的力量！少女温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棉袄，如同微弱的火种，传递到陆铮冰冷僵硬的身体上！

“看着我！陆铮！你看着我！”沈念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打着他麻木的神经，“你的骨头长好了！刘军医说的！你听到了吗？！骨头长好了！它没断！它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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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与你共赴河山请大家收藏：()与你共赴河山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陆铮冰冷的脸颊上，带来灼热的触感。

“你还有右手！你还有脑子！你还有那些书！那些本子……就算撕了，也还在你脑子里！谁也撕不掉！”

“你说过要当最厉害的军人！槐树下你说过的！你都忘了吗？！”

“保尔·柯察金全身瘫痪都能战斗！你只是伤了一条胳膊！你就认输了吗？！陆铮！你给我站起来！”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剧烈颤抖，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燃烧的火柴，试图点燃陆铮心中早已熄灭的火焰！

陆铮挣扎的动作猛地顿住了！沈念薇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他脸上，她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的质问，如同惊雷般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炸响！

骨头长好了……它还在……

书和本子……谁也撕不掉……

最厉害的军人……槐树下的誓言……

保尔·柯察金……

这些字眼，像一道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穿透了绝望的浓雾，刺破了自毁的冲动！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风雪模糊的视线里，是沈念薇近在咫尺、布满泪痕和冰晶、却写满了无比坚定和执着的脸庞！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两簇炽热的、不肯放弃的火焰，正死死地、充满力量地凝视着他！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沉重、急促的脚步声穿透风雪，迅速逼近！

是陆卫国！

他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出现在风雪中，军装大衣的肩头落满了雪，脸色沉凝得如同万年寒冰，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雪地里紧紧相拥（或者说，是沈念薇死死抱住陆铮）的两人！

他的目光扫过陆铮裸露在风雪中、已经冻得青紫的左臂，扫过儿子脸上那死灰褪去、却依旧充满混乱和挣扎的神情，最后定格在沈念薇那张泪痕未干、却带着倔强守护的小脸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紧锁了一下，眼神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怒意，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被强行压下去的震动？

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在几步之外的风雪中，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沈念薇感觉到陆卫国的到来，身体瞬间绷紧，抱着陆铮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收得更紧了些。她抬起泪眼，毫不畏惧地迎向陆卫国那冰冷锐利的目光，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地说道：

“陆伯伯！陆铮哥的左臂不能冻！会坏死的！他需要立刻回去！”

陆卫国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沈念薇脸上，又看向她怀中依旧僵硬、眼神却不再空洞死寂的儿子。风雪在三人之间呼啸盘旋，卷起漫天雪沫。

片刻的死寂后，陆卫国终于动了。他没有说话，只是迈开大步，几步就跨到了两人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肆虐的风雪。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沈念薇和意识逐渐回笼的陆铮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厚重的、带着体温的军装大衣！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极其迅速、甚至有些粗暴地，将带着他身体余温的大衣，严严实实地裹在了陆铮那裸露的、冻得青紫的左肩和手臂上！

那厚重的、带着浓烈军人气息和父亲体温的温暖，如同一个坚固的堡垒，瞬间将刺骨的寒风和冰雪隔绝在外！陆铮冻僵的身体猛地一颤！

紧接着，陆卫国弯下腰，动作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战场上抢救伤员般的迅捷，一手穿过陆铮的腋下，一手托住他的腿弯，在陆铮和沈念薇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极其轻松地将陆铮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陆铮的身体瞬间僵直！他从未被父亲这样抱过！那陌生而强大的力量感，那透过厚重大衣传递过来的、属于父亲的滚烫体温，让他混乱的思绪一片空白！

陆卫国抱着儿子，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却已破损的武器。他看也没看旁边惊呆的沈念薇，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短促、却不容置疑的命令：

“回家！”

说完，他抱着陆铮，转身，迈着沉重而稳健的步伐，顶着漫天风雪，一步一步，朝着那扇刚刚被陆铮决绝逃离的家门，坚定地走去。厚重的军装大衣将陆铮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依旧苍白、却写满了巨大震惊和茫然的脸。

风雪在陆卫国宽阔的肩头肆虐，却无法撼动他分毫。沈念薇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陆卫国抱着陆铮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还残留着拥抱时触感的双手，冰冷的雪花落在她滚烫的脸上，融化成复杂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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