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数日的寒风终于停歇,莽林上空却换上了一层铅灰色的、更加沉重的幕布。空气凝滞,闷热得如同裹在湿透的兽皮里。焦坑边缘残留的灰烬不再飞扬,粘腻地贴在被踩踏得板结的泥地上。幸存者们身上那些缝着暗紫亵渎铜片的兽皮护具,此刻不再是保暖的屏障,反而成了捂在身上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沉重负担。汗水和皮肤渗出的油脂混合着铜片残留的亵渎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黏腻感。
草籽的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滚烫的砂砾。他舔了舔裂开的唇皮,尝到一丝腥咸的铁锈味。他望向焦坑边缘那个巨大的粗糙铜碗。碗底残留着昨夜收集的、混着灰烬的露水,早已蒸发殆尽,只留下一圈深褐色的污痕。碗壁粗糙的纹理在闷热的空气中仿佛扭曲着,散发着无声的饥渴。
水。水才是真正的毒蛇,此刻正死死缠绕着每一个幸存者的咽喉。
收集露水越来越难。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上,露珠稀少得如同吝啬鬼的眼泪,且混着厚重的灰烬,苦涩难咽。之前发现的那窝硬毛鼠幼崽早已绝迹,附近能寻到的小兽也寥寥无几。饥饿暂时被恐惧和那点微末的食物压制,但干渴却如同跗骨之蛆,在闷热中疯狂滋长。
一个枯瘦的老人蜷缩在岩石旁,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干裂的舌头徒劳地舔着同样干裂的嘴唇,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干瘪的**再也挤不出一滴乳汁,婴儿的啼哭微弱嘶哑,像垂死的小兽。草籽自己,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喉咙撕裂般的剧痛。
“水……”女人怀中婴儿微弱的、带着血丝的哭声,如同最后的警钟。
草籽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得身上沉重的兽皮铜片护具摩擦着汗湿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和亵渎的黏腻感。他拔出插在泥地里的石斧,斧柄被汗水浸得滑腻。他目光扫过那些眼神涣散、如同等待枯死的族人,声音因干渴而嘶哑破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
“跟我走。找水。”
几个还能勉强支撑的年轻男人,挣扎着爬起来,眼神麻木,脚步虚浮。他们跟着草籽,离开了焦坑边缘令人窒息的闷热和绝望,朝着莽林深处更湿润、植被更茂密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腐殖质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如同踩在干渴的鼓面上。
空气似乎真的湿润了一些。低矮的蕨类植物叶片变得宽大油绿,树干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草籽的心跳加快,干裂的喉咙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清凉的诱惑。他们循着若有若无的流水声,拨开层层叠叠的巨大叶片和垂落的藤蔓。
终于,一条溪流出现在眼前。
它很窄,水流也远不如想象中充沛,但清澈的水流在布满鹅卵石的河床上汩汩流淌的声音,在极度干渴的人耳中,无异于天籁!岸边湿润的泥土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气息。
“水!”一个男人发出嘶哑的欢呼,如同濒死的鱼看到了水泽,不顾一切地就要扑向溪边!
“等等!”草籽厉喝,石斧横在身前,冰冷的目光扫过溪流对岸茂密的、晃动的蕨丛阴影。石斧的寒光让冲动的男人猛地刹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草籽蹲下身,仔细查看溪岸的泥土。湿润的泥地上,除了他们刚踩出的新鲜脚印,还清晰地印着几行不属于他们的足迹——蹄印,很大,边缘锐利,是某种大型食草动物。还有……人的脚印!赤足,脚掌宽大,脚趾张开,踩得很深,显示出主人的强壮。脚印很新鲜,甚至能闻到一丝残留的、混合着汗液和草汁的陌生气息。
不止一拨东西来过这里。
草籽的心沉了下去。他示意身后的人噤声,小心翼翼地沿着溪流向上游探查。水流声渐大。拐过一片巨大的、长满苔藓的岩石,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小小的、水流相对平缓的潭洼。这里的水更深,更清澈。但吸引草籽目光的,是潭洼上游狭窄的出水口处,几根粗大的、带着明显砍伐痕迹的圆木,被深深打进溪床的泥土里,形成一道简陋的堤坝。堤坝中间,卡着几块巨大的、棱角分明的石块。水流被这道人工的障碍强行抬高、改道,大部分水流被引向了溪流的左侧——那里,一条被人为拓宽、用碎石简单铺就的小小“水渠”,蜿蜒着通向对岸那片茂密的蕨丛深处!
水闸!有人在溪流上筑了水闸,截断了大部分水流!
“妈的!”草籽身后一个男人看清状况,愤怒地低吼出声,干渴瞬间被掠夺的怒火点燃,“谁干的?!”
草籽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简陋却有效的堤坝,还有那条被引走水流的水渠。水渠的尽头,那片茂密的蕨丛后面,隐约传来人声和工具的敲击声!
就在这时,对岸的蕨丛一阵剧烈晃动!
七八个身影猛地钻了出来!他们体格明显比草籽这边幸存者强壮得多,皮肤黝黑粗糙,身上穿着相对完好的、鞣制过的兽皮,上面用赭石颜料涂抹着一些扭曲的、如同鹿角的图案。为首一人尤其高大,额头缠着一条染成暗红色的兽皮带,脸上用白色黏土画着几道狰狞的纹路。他手中握着一柄沉重的、顶端嵌着尖锐燧石的粗木棒,眼神凶狠而警惕,如同护食的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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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远古人皇纪请大家收藏:()远古人皇纪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草籽一行人,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聚拢在水渠边,手中的石斧、木矛齐齐对准了对岸!气氛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滚开!”额缠红带的强壮头领用木棒重重顿地,溅起泥水,声音洪亮,充满了威胁,“这水,是鹿角的!”
“鹿角?”草籽身后的一个男人嘶声反驳,声音因干渴而变形,“这水是莽林给的!凭什么说是你们的!”
“凭什么?”鹿角头领狞笑一声,指着那道简陋的堤坝和水渠,“凭我们的力气!凭我们挖的渠!凭我们立的坝!水,我们引走了,就是我们的!想喝水?滚下游喝泥汤去!”他身后的鹿角战士们发出粗野的哄笑,充满轻蔑。
草籽的目光扫过对方手中的武器,扫过他们强壮的身躯,最后落回那道简陋却有效、正源源不断将宝贵水流引走的堤坝上。他这边的人,饥渴交迫,疲惫不堪,身上还挂着沉重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铜片护具,行动笨拙。硬拼,毫无胜算。但水……没有水,所有人都得死!
他握紧了手中的石斧,冰冷的斧柄硌着他汗湿的掌心。他向前一步,站到了溪流边,离那道堤坝更近。他的声音不高,嘶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溪水的哗哗声和对方的哄笑:
“拆了它。”
这话像投入滚油的水滴!鹿角头领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中爆射出凶光!“你敢?!”
草籽身后的幸存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惊呆了!拆坝?对方人强马壮,武器精良,这不是找死吗?
“拆了它。”草籽重复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冰冷的决绝。他抬手指向那道堤坝中间的几块大石,“搬开石头。水要流回来。”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向身后那几个还在犹豫的族人。那眼神里,没有鼓励,没有煽动,只有昨夜那柄滴血石斧的冰冷倒影!不拆坝,没有水,所有人一样是死!拆坝,或许还能争一线生机!
在草籽那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目光逼视下,在干渴灼烧喉咙的痛苦驱使下,一个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嘶吼一声,如同扑向猎物的困兽,猛地冲向溪水,扑向堤坝中间的一块大石!另外两个男人也受到刺激,红着眼睛跟着冲了下去!
“找死!”鹿角头领暴怒!他没想到这群看起来如同乞丐般虚弱的人竟敢真的动手!他手中的粗木棒带着风声,狠狠砸向第一个冲下溪水的男人!
砰!
一声闷响!男人的肩膀被木棒砸中,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惨叫一声,喷出一口血沫,踉跄着栽倒在溪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但另外两个男人已经扑到了石头边!他们用肩膀死死顶住一块棱角尖锐的大石,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推!石头在湿滑的溪床上移动了一丝!
“杀光他们!”鹿角头领彻底被激怒,狂吼着,带着身后的战士,如同下山的猛虎,趟过溪水,直扑过来!沉重的木棒、锋利的石矛,带着死亡的风声!
草籽瞳孔骤缩!他不能退!他猛地举起石斧,迎着扑来的鹿角头领冲了上去!斧刃撕裂空气,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铛!
石斧狠狠劈在鹿角头领砸下的粗木棒上!巨大的力量震得草籽手臂发麻,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斧柄!鹿角头领也被震得后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是更狂暴的怒火!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枯瘦的年轻人竟有如此狠劲!
草籽被震得踉跄后退,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他身上的兽皮铜片护具在剧烈动作下摩擦着伤口,亵渎的刺痛感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神经。更要命的是,他感到紧贴胸口的暗紫铜片,在剧烈运动和强烈情绪刺激下,那股被集体意志压制的不祥气息又开始蠢蠢欲动!一丝微弱却极其尖锐的冰冷刺痛感,猛地刺入他的心脏!
“呃!”草籽闷哼一声,动作瞬间迟滞!
鹿角头领抓住机会,粗木棒带着恶风,拦腰横扫!这一棒若是砸实,足以将草籽拦腰打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蕨丛深处,秦霄枯槁的身体,在遥远距离外,似乎被溪边这场血腥争夺所爆发的强烈杀意、愤怒和濒死的恐惧所牵引!他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深处,那些如同深埋余烬的暗紫色光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光芒!
一个残破不堪、濒临彻底消散的“熵流冲突模型”在他意识底层强行凝聚!
模型核心,正是溪流上那道简陋堤坝!它被解析成一个由物质(圆木、石块)、能量(水流冲击)、规则熵(鹿角部落的占有意志)构成的“原始熵约束点”!无数代表“水流”、“争夺意志”、“杀戮意图”的、色彩狂暴混乱的数据流线,正在堤坝周围疯狂对冲、湮灭!在堤坝位置,一个高速旋转、散发出贪婪吸力的暗紫色漩涡——【资源熵掠夺奇点(鹿角部落意志核心)】——正疯狂吞噬着水流能量和草籽部落的生存熵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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