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骨焚天录 第206章 苦旅北行，佛魔问道

檄文发布的第五日，陆冥与迦楼罗的身影，出现在西漠北境的边界。

他们身后是万佛寺的金光与西漠的黄沙，而眼前，则是一片被称为“风蚀地”的广袤荒原。这里的土地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龟裂的地表上看不到任何植被。终年不息的狂风卷着沙砾，如同一柄柄无形的锉刀，打磨着大地上的一切。

风中夹杂着一种诡异的力量，能悄无声息地消磨修士的护体灵力，长时间暴露其中，即便是筑基修士也会感到真元滞涩。

两人都没有动用灵力抵挡，而是选择用肉身硬抗这严酷的环境。

这是一场苦行，也是一场修行。

陆冥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踏在坚实的土地上，感受着风沙敲打在身上的细微刺痛，心境却如一口古井，不起波澜。

夜幕降临，风暴愈发猛烈，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两人找到一处被风沙掏空的天然石穴，暂时躲避。

迦楼罗升起一堆篝火，橘红色的火焰在洞中跳跃，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看了一眼盘膝坐在对面，正用一块软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葬渊剑的陆冥，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主动开口了。

“陆施主。”

陆冥擦拭的动作没有停，只是“嗯”了一声。

“万佛寺的孤本《燃灯古佛手札》中曾言，汝之血脉，既是净化之钥，亦可能是被污染之器。”迦楼罗的声音低沉而庄重，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异常清晰，“此行北上，你将直面污染的源头。你可知，你最终，可能会变成比厉恨天更可怕的存在？”

陆冥擦拭的动作终于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迎向迦楼罗那双锐利如鹰隼、充满了审视与关切的眼睛。火光映照下，他那张年轻却写满沧桑的脸上，神情平静得可怕。

“我知道。”他淡淡地回答，“剑奴前辈也曾警告过我。”

他将擦拭得光洁如镜的葬渊剑横于膝上，剑身倒映着跳动的火焰，也倒映着他清澈的眼眸。“但这把剑，饮过无数恶人之血，也曾渴望吞噬我的心智。但现在，它在我手中，只为守护而挥。”

他顿了顿，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我的力量来自吞噬，这或许是我的原罪。但选择用这份力量去做什么，却是我自己的道。”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洞口的风沙，望向了那遥远而黑暗的北方。

“晏紫苏用她的死告诉我，重要的不是你从哪里来，而是你要去往何方。”

“我的道，就是完成她的遗愿，让这个她舍命守护的世界，能继续存在下去。”陆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山岳的重量，“哪怕最终的代价，是连同污染一起，将我自己也葬送于天渊之下。”

话语中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愤与激昂，只有一种历经了生死、勘破了执念后的决然与坦然。

这是一种比任何誓言都更加坚定的觉悟。

迦楼罗久久不语。

他看着陆冥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复仇的火焰，没有了迷茫的痛苦，只有一片承载着万钧重担的澄静夜空。他终于明白，方丈慧寂为何力排众议，为何称其心中有“大佛性”。

这位一生恪守戒律、嫉恶如仇的护法金刚，缓缓站起身，对着陆冥，这个他曾经必欲除之而后快的“魔头”，双手合十，深深地行了一礼。

“施主心中，已有大佛性。”他口诵佛号，声音中充满了由衷的敬意，“贫僧此行，非为监督，实为护法。”

从这一刻起，他彻底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对陆冥“魔性”的芥蒂。他不再是宗门任务的执行者，不再是勉力合作的盟友，而是一个心甘情愿，为眼前这条孤独的道途披荆斩棘的护道之人。

第二天清晨，风暴停歇。

两人走出石穴，继续向北前行。朝阳从地平线升起，将金色的光芒洒满这片荒芜的大地。

在荒原的尽头，那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延绵不绝、仿佛与天相接的白色巨壁。

那是北原雪境的永冻冰川。

它如同一头匍匐在天地间的白色巨兽，沉默地注视着世间万物。

一股亘古、苍凉、排斥一切生灵的浩瀚气息，即便相隔千里，也扑面而来，让人的神魂都为之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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