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很大,光线充足,窗明几净,灶台上的砂锅紧紧盖著盖子,在明火之下发出咕嚕嚕的声响。
熬这个药材的时间太长,佣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厨房里盯著。
这会儿就让方舒寧钻了个空子。
方舒寧冷笑著揭开砂锅盖子,却被那滚烫的温度烫得立刻缩回手。
钻心的痛意从指尖传来,方舒寧嘶嘶嘶差点叫出来,猛地缩回手一看,五指上娇嫩的皮肤红了一大片!
“该死的……”
方舒寧咬咬牙,这才注意到灶台边上那块白色的布。
她一把抓起来,都顾不得手上慢慢起来的水泡,用布隔著揭开了砂锅的盖子。
然后往里面添了一把別的药。
这药是她前段时间就准备好的,早就想用了,都怪她亲爹孟成善瞻前顾后,说什么不想功亏一簣,忍一忍,忍到几个月后老头子归西就好了。
结果呢?
老头子半死不活仍吊著一口气,命比王八还长!
方舒寧洒了一把又一把,冷眼看著那药片在沸水中化开,然后消失不见。
这药若论单片只有微微毒,但投放的剂量大,毒性也强,並且和这些药材相衝相剋。
只要老头子喝下去,哪怕一小碗,也足够让他一命呜呼!
方舒寧按照原样盖上砂锅的盖子,然后悄悄溜出厨房。
哼,等著吧!
等她接掌了孟家,她老爹回来一定会感谢她的!
方舒寧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缩在別墅一角的休息区,竖起耳朵时,就听见楼上传来的动静。
一刻钟之后,孟老爷子被人搀扶著进了別墅电梯。
等电梯来到一楼,门打开,钱叔扶著老爷子走出来,说道,“航线已经申请了,专机也备好了,老爷,你吃点东西我们再出发。”
“好。”
孟老爷子这一病躺了好多天,医生也说,老爷子病情不重,只是他自己没有求生意志,精神萎靡,心病太重,慢慢就耗空了精气神。
现在,有了一个强烈的动力,老爷子不说精神焕发,但至少他有了撑下去的信念。
医生做检查他万分配合,管家让他多穿件衣服他也点头答应。
更別提佣人端上来的药膳,和熬煮了好几个小时的汤药。
“老爷,慢点喝,小心烫。”
佣人將盛好的药碗放在孟老爷子面前,那药材清苦的味道飘出来好远,有些刺鼻,有些难闻。
孟老爷子对这味道早就免疫了,端起药碗正要喝。
別墅角落里,方舒寧兴奋得浑身战慄。
喝呀,喝呀!
等到老爷子一倒下,就是他之前立下的由孟成善继承孟家的遗嘱生效的时刻!
药碗已经到了孟老爷子的嘴边。
守在一旁的钱叔鼻子动了动,嗅到一股没有过的味道,他扫了一眼周围,然后视线猛地落在孟老爷子手里的汤药上。
啪!
钱叔一巴掌拍掉孟老爷子的手。
瓷碗摔地上碎了,黑乎乎的汤药洒了满地都是,味道好苦。
“谁熬的药?”
钱叔护著孟老爷子不被碎片溅到,目光扫向一旁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佣人,问道,“把剩下的汤药连著砂锅一起端过来!”
“哦哦,我这就去。”
佣人跑著回了厨房,很快就將砂锅端来了。
钱叔沉著脸,吩咐边上的保鏢,“把里面的东西拿去鑑定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
保鏢立刻照办。这个过程中,孟老爷子接过帕子擦了擦嘴,没有对钱叔的安排有异议,但心里確实著急。
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去云都,多耽搁的每一秒,都叫他挠心挠肺!
“老钱,要不你留下来处理,我先上飞机?”
孟老道,“我不亲眼看见孙女,我害怕,万一有人欺负她呢?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钱叔垂首,安抚道,“老爷放心,我已经拜託过祁先生,让他隨时照看著小小姐。祁先生答应了。”
祈墨啊……
孟老稍微安心了一些,但还是催促,“那你快点,咳咳咳……到底是谁在药里动了手脚,快点查。”
要不是发现异常,钱叔不会著急到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孟老爷子搓了搓自己乾枯发红的手背,果然是老了啊,年轻时候扛枪扛炮一身是胆,中了弹都面不改色照样衝锋。
现在老胳膊老腿的,药不离口,走哪儿都需要人扶。
也不知道他的心肝看见他这样的爷爷,会不会嫌弃……
孟老爷子还没见到孙女,就已经在惆悵了。
钱叔点头。
这些年因为孟老爷子身体不好,钱叔跟著里外操心,找了不知道多少的医生和药材,亲自上手,就这么慢慢的一点点温养著老爷子的身体。
时间长了,钱叔自然而然就对一些药材的气味和特性非常熟悉。
光是闻著汤药的味道,他就知道熬煮时放的药材多还是少,火候够不够,有没有久到失去药性。
所以刚刚被他打翻的那一碗,里面混杂著另外一股不属於药材里的味道,他一下就闻出来了!
钱叔看了一眼侷促的佣人,都不用问,他就知道熬药时佣人肯定是做別的事情去了,没有时刻盯著灶台。
但也不能怪她们。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钱叔环顾周围一圈,很不客气地问道,“方舒寧呢?是不是回来了?把她带来!”
躲在角落里的方舒寧又惊又怒。
就差那么一点!
眼看著那老不死的东西就要喝下汤药,结果被钱叔这个老东西打翻!
早知道,她就该先解决钱叔这个大麻烦!
现在怎么办?该怎么脱身?
方舒寧有些慌,但很快冷静下来。
都不用保鏢满屋子找人,她自己就从角落出来。
假装刚刚进门的样子,方舒寧发出脚步声,然后对著沙发上的孟老爷子露出惊喜的表情。
“爷爷,你醒啦?身体好些了吗,您是不知道,我可担心您了!”
方舒寧自从进了孟家后,虽然没有被接纳,也没有改姓,但她一口一个爷爷叫得极甜。
在佣人面前她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主人架势,將孟家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囂张跋扈,极其强势。
但在孟老爷子面前,她都是一副乖巧的做派。
变脸功夫堪称一流。
孟老爷子人好,即便知道方舒寧心眼多,也不愿跟小辈计较,只是冷淡著不怎么回应而已。
但钱叔就不一样了。
钱叔对孟成善和方舒寧这对父女极为排斥,攻击性也强,说话不带一个脏字,却句句都夹枪带棒,常常懟得父女俩面色铁青又不敢发作。
这会儿方舒寧一出现,钱叔俯身在孟老爷子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然后就对著边上的保鏢道,“按住她!”
孟家的保鏢和钱叔一样,曾经都是孟老爷子的兵,执行力超绝。
听到这话,他们一记擒拿就將方舒寧摁倒在地!
方舒寧的下巴在地面磕了一下,还被地上的瓷片划出了一道小口子,痛得飆泪,疯狂挣扎——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孟家未来的继承人,谁敢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