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两年,房子带来的兴奋感淡了。
他不得不考虑更现实的问题,他不但要还房贷,还要还得举重若轻,毫不吃力。
因为张怀凝已经开始起疑,隐晦表示如果他偶尔周转不开,她可以付掉日常开销,再把公积金填进去。
她说起这话时才是真正的举重若轻,道:“我的公积金反正不用,放着也浪费,抵不过缓慢通胀。
拿来还贷也算是投资。”
他拒绝了,必须要拒绝。
不单是笼统的,男人的面子,底下翻涌的是他的不安全感。
他好像从没有真正拥有过张怀凝,并且女儿出生后,他们的隔膜愈深。
张怀凝有一件绿色波点的真丝罩衫,恋爱时见她常穿,清幽脱俗。
初春时散步,她的笑意比春意更柔。
那时候檀宜之很确信,他们是彼此相爱的。
后来许多年过去了,他再也没见她穿过这件衣服,随口提了一句,她却道:“你记错了吧,我没有这样的衣服。”
他一时恍惚,他爱的究竟是真正的她,还是幻想中碧波幽翠的梦。
离婚后,他无数次确信张怀凝深爱他,甚至离婚本身就是一种试探。
他难以接受不优秀的自己,张怀凝却包容了。
但过分的自信,本就是疑心的补偿:张怀凝对他好,张怀凝本就好,他不是被突出的那个。
如果一个女人,整日纠缠于男人的爱,那她是个怨妇。
如果一个男人,整天忧心女人的爱,那他只能是个疯子。
因为一切的字典里都找不到形容对应的词。
男人的魂牵梦绕,愁肠百结,只能留给明君圣主,社稷前途。
闺怨诗,那都是男人写给皇帝的,轮不到女人。
贱妾茕茕守空房曹丕《燕歌行》,是一个皇帝写的,但也不是写给女人的。
男人的自轻自贱,都是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唇边一抹怜惜的笑。
男人太执迷于女人的爱,容易惹人笑话。
一个男人的尊严,在于潇洒接受女人的爱。
所以他问不出口。
太荒唐了。
要在怎么的场景里?他才能开口问,你爱不爱我?
张怀凝太耀眼,像火,像海,是流星划过夜空,片刻的闪耀,徒留他在漫长黑夜里回味:她还爱着我吗?哪怕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这不符合常理,常见的故事是他们结了婚,生儿育女。
她身上的那点亮光早晚会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