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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起万劫生 第8章 京中诡事·相聚始

作者:亓原的瓜子 分类:玄幻奇幻 更新时间:2025-11-23 15:02:01 来源:全本小说网

庚申年十月十七日,子时已过,京城的喧嚣尽数归于死寂。青石板路渗出凛冽寒意,月光惨白如霜,笼罩街巷,覆上一层冷硬银辉。更夫的梆子声自远处传来,“梆——梆——梆——”空洞回响,声声似在丈量这无边沉寂的深度。风息止,檐角风铃亦噤声,空气沉沉压迫胸臆,粘稠如凝结的墨。

更夫老孙头敲击梆子报“子时三更,平安无事”之际,犹自回味日间于百花楼门首惊鸿一瞥的花魁倩影。那杨柳纤腰,那含情眉眼,确乎摄人心魄,令他这鳏居之人胸中燥热难安,步履亦显虚浮。

“梆——梆梆——”

清脆梆声在幽巷中振荡,霜月将青石路面映照得一片凄清。他正思忖花魁水袖轻扬之姿,暗自盘算下月支取工钱后,可否亦往一睹芳容……

突然!

一阵极细微、极尖利的嘶鸣声,毫无征兆地贴着地面钻入他的耳朵,如同无数冰冷的蛇在石隙间游走摩擦。老孙头猛地打了个冷战,颈后汗毛瞬间倒竖。他骤然止步,梆子声戛然而止,周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一股极其浓烈、难以名状的腥臊气味猛然涌入鼻腔,那绝非寻常猫犬鼠类之气息,夹杂着陈腐泥土与铁锈混合的怪异气息。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循着声源与气味的方向望去——就在前方数步之遥,一户人家紧闭的漆黑大门前,月光投下的阴影之中。

一个纤细婀娜的身影背对着他,静静伫立。

那身影穿着一袭极其眼熟的、薄如蝉翼的桃红纱裙,裙裾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拂动。乌黑长发如瀑般披散,在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花……花魁娘子?老孙头喉头滚动,只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心口却如擂鼓般狂跳不止。白日里惊鸿一瞥的倩影,怎会夤夜孤身出现在这僻静深巷?巨大的荒谬感与一丝隐秘的狂喜攫住了他的心神,他下意识向前挪了半步,试图看得更真切些。

就在此刻,那身影仿佛察觉了他的靠近,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

月光清晰地映照着那张面庞。

确系花魁之容!柳眉杏眼,琼鼻樱唇,白日里颠倒众生的容颜此刻却凝固如面具,毫无生气。更令老孙脊背生寒的是,那双本应流转秋波的杏眼之中,瞳孔竟收缩为两道细长冰冷的竖线,于月华下泛着幽邃的非人绿芒,宛若……暗夜中蛰伏的兽瞳!

那的嘴角陡然向上撕裂,直抵耳际,绽出两排细密惨白、尖利如锥的齿列,喉间挤压出嗬……嗬嗬……的嘶哑喘息,似破败风箱鼓动。浓烈的腥风扑面而至。

啊——!!!

老孙神魂俱震,白日里那点旖旎遐思顷刻被滔天恐惧碾作齑粉。他迸发出此生最凄厉的哀嚎,手中梆子与灯笼、地相继脱坠。灯笼翻滚于地,烛火瞬熄,残存的微光映照出那的身影在黑暗中骤然拉长、扭曲——仿佛有某种庞然毛茸的巨物在其身后猝然贲张!

他双膝瘫软,热流沿裤管蜿蜒而下,整个人如烂泥般委顿于地,周身战栗如筛,齿列战栗相击,竟连撑身的余力也丧失殆尽,唯剩喉间断续的抽气声。他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那非人之影悄然没入更深的黑暗,消弭无踪。

天方破晓,巷口的更梆弃置在地,沾满晨露,旁边一片不明污迹早已干涸发暗,散发出隐约腥气,成为无声的证物。最先发现的老张头惊骇欲绝,踉跄奔走,叩响邻舍门扉。

“天可怜见!快……快去看!老孙头……老孙头他……”老张头倚门框而立,喘息不止,面色惨白如新刷之壁,“那更梆……连同灯笼……皆弃置巷口!人……已被抬回,至今僵卧不动,双目圆睁,口中仅余‘嗬嗬’之声,想必魂魄已失其半!”

消息不胫而走,顷刻间遍传街坊邻里。

“当真?老孙头?那素来胆怯的老孙头?”油条摊的刘婶一边炸制油条,一边压低声音,目光却不禁瞟向老孙头家紧闭的门板,“他昨日还向我夸耀,称见一女子容貌若天仙,衣着如画中走出……莫非……莫非撞见了那‘画皮’?”提及最后二字,她浑身一凛,手中长筷险些落入油锅。

茶摊边上,几个闲汉聚在一起,七嘴八舌。

“听他隔壁老王说,老孙头回来时那裤子……啧啧,都湿透了,一股子臊味儿!这得多大阵仗?”

“嘿,我早说那地方邪性!前些年不就闹过黄皮子?那玩意儿最会迷人眼!”

“什么黄皮子!”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捻着胡须,神色凝重,“你们没闻见?老张头说那巷口一股子腥风!灯笼都灭了,那影子……拉得老长,还带毛!我看哪,怕不是修成精的野狸子,或是……狐仙娘娘座下哪个不省心的东西出来作妖了!”

几个纳鞋底的妇人凑在墙根下,声音又细又颤。

“哎哟,吓死个人!听说那‘花魁’……那嘴咧得……能咧到耳朵根子!两排牙,跟锥子似的!我的娘啊,这哪是鬼,分明是吃人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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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念起万劫生请大家收藏:()一念起万劫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可不是嘛!听说那嗓子眼儿里‘嗬嗬’的,跟破风箱似的……这动静,听着就瘆得慌!你说,它会不会……会不会还在这附近藏着?”

“快别说了!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回家把门闩好!晚上谁还敢出门打更?这京城里,怕是要不太平了……”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随着日头升高,迅速在坊间蔓延。老孙头凄厉的惨叫、脱手的梆子、熄灭的灯笼、那非人身影拉长扭曲的瞬间,以及弥漫的腥风……在众人口耳相传的渲染下,愈发具象且狰狞。人人心中皆蒙上厚重阴影,仿佛暗处的怪物随时会自任何角落扑出,显露惨白尖牙与咧至耳根的笑意。

京城悄然发生着不易觉察的变化,街巷间弥漫着一股隐微的灵异气息。时值深秋,树叶犹带翠色,顽强附着枝头;入夜后,星空亦显格外明澈。民众渐次察觉微妙异状:家中豢养之物灵性大增,甚或可通人语;而夤夜偶起的诡谲声响,更令胆怯者惕然生惧。

“你听说了吗?城东李家的那条老狗,最近居然能算出主人的归家时间,在门口等候。”茶馆里,一位老者神秘兮兮地对同桌的友人说道。

友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真的?这世道真是变了,连狗都这么聪明了。”

此时,另一桌的客人也加入了讨论:“可不是嘛,我家那小子说,昨晚看到院子里有个白衣飘飘的影子,吓得他一晚上没睡好。”

人们的恐慌如无形巨浪,迅速席卷东城、西城、南城……裹挟着无数惊惶失措的民众,向同一方向奔涌——城西郊外,那座矗立山腰、云雾缭绕的白云观。通往道观的盘山石阶,此刻已全然湮没于鼎沸人潮之中。

香客如蚁,摩肩接踵而上。汗液、廉价脂粉、焚烧的檀香,以及隐约的尿臊气味混杂交织,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浑浊气味。无数沾满泥垢的布鞋、草履乃至赤足,带着劫后余生的急迫,疯狂践踏着数百年来被虔诚信众磨砺得光滑温润的青石阶。粗粝的石阶边缘,竟在一日之间被万千鞋底磨蚀剥落,裸露出惨白的新碴,如一道刺目新伤。石阶两侧,平日仅积薄灰的香炉,此刻密插如猬刺,粗如手臂的线香林立燃烧,浓烟翻腾不散,将道观朱红山门与飞檐斗拱尽数笼罩于呛人灰白之中,连途经的飞鸟亦不得不仓皇回避。

山门之内,鼎盛的香火气息浓郁如凝脂。巨大的青铜香炉几为燃烧的香烛所湮没,炽烈的火焰灼烤着空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香灰积存甚厚,风拂过,细密的灰烬便打着旋升腾而起,飘落在跪拜者的发髻、肩头,乃至其虔诚合十的手掌之上。诵经声、祈祷声、孩童的哭闹声,以及护法道士竭力维持秩序的沙哑呼喝声,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声浪,冲击着身处其中者的耳膜与神经。

孟青云与澄心自白云观前院穿行而过,耳畔不时传来此类议论。二人相视一笑,心中了然,此等景象皆与一月前白云道长归来时所提及的大事相关。彼时,道长携回一只黑猫及一只硕大的蚊子,观其形貌,绝非寻常之物。

“青云,近日异象频生,不知是何缘由?更不知是吉是凶?”澄心忧心忡忡地询问。

孟青云摇首道:“澄心你自幼于道观成长,所见之奇闻异事远胜于我。你尚且不明缘由,我岂能知晓。”孟青云暗忖,虽记忆中存有奈何桥、孟婆汤及仙子仙君之景象,然那不过是前世死后惊鸿一瞥,今生尚未得见。“不若,我等前去询问道长。亦可顺道探望那猫与蚊子。”

道长曾言,黑猫名为月乌,乃灵兽。那蚊子唤作阿渺,亦开启了灵智。一只蚊子竟也拥有名号?

孟青云与澄心穿梭于人群之间,聆听信徒低语,收集各类信息。二人穿过拥挤的三清殿,绕至后院一处僻静的丹房外,震耳的喧嚣方才被无形屏障阻隔,声浪略有减弱。

丹房内弥漫着清苦的药香。窗边小几上置一具精巧黄铜博山炉,炉腹炭火暗红,缕缕青烟自层峦叠嶂的炉盖孔窍中逸出,如丝如絮,萦绕盘旋,试图驱散窗外渗入的浓重香火气息。

白云道长端坐蒲团之上,身着洗至发白的青色道袍,身形挺拔若崖畔青松。其面前摊开一卷古旧《云笈七签》,纸页泛黄,墨迹沉厚。然其目光未驻书页,而是凝望窗外被香火烟雾笼罩的天空,眼神沉静如古井,深处似有暗流无声涌动。

“人心如沸,香火如炽,山雨欲来风满楼矣……”一声低沉而徐缓的叹息自身侧传来。

“道长亦知此事?我等闻香客所言,近日京城怪事频发……”孟青云与澄心将所闻消息逐一禀报道长。

道长亦凝望窗外鼎盛的香火,手中乌木念珠徐徐捻动,发出规律微响,宛如拨动无形之命运丝弦。

“灵气如潮汐,涨落自有其天时。然此番潮涌,”道长思及深宫仙陨,本源之力反哺大地万物。其捻动念珠的手指骤然一顿,目光转向丹房角落供奉的小小祖师像前,那盏长明灯火正以目力难辨之频急遽跃动,“京城……恐难太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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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念起万劫生请大家收藏:()一念起万劫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言犹未落,丹房虚掩的木门砰然洞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猝然闯入二人视线。那身影几乎是跌撞而入,周身裹挟着香火熏染的汗味与尘土气息。来人正是孟府老管家福伯。他发髻散乱,灰白鬓发为汗水濡湿,紧贴于额际,面上血色尽失,双唇颤抖,胸膛剧烈起伏,显是一路疾驰上山。其怀中如同紧拥世间至宝,又似怀抱炽热烙铁,死死环抱着一物——一盏尺许高的黄铜长明灯。

“道长……白云道长!”福伯嗓音嘶哑破碎,饱含泣音,“求您救救二少爷!”

孟青云霍然起身,青色衣袍拂过一阵微风:“庆霖?他如何了?”

“大少爷,二少爷……二少爷在书院出事了!”福伯涕泗滂沱,踉跄扑至孟青云面前,双手战栗着将怀中长明灯向前递出,仿佛此物是唯一生机,“昨夜……昨夜便昏迷不醒!请城中名医,灌下参汤,施以针砭,全然无效!老爷……老爷忧心如焚,命老仆携府中秘藏之百年老参与那方田黄印石,恳请您务必请动白云观高人下山救命!”

其声调因极度惊惧与焦灼而扭曲。孟青云的目光却越过福伯惨白的面容,瞬息间牢牢锁定了那盏长明灯。

灯为寻常黄铜所铸,莲花底座,细长灯柱,并无特异之处。然则灯焰之状,诡异非常,令人观之心悸。

豆焰本应澄黄温暖,此刻却显青白异色。那青白焰光并非静燃,而是在剧烈跃动、扭曲、膨胀!焰心随扭曲荡漾如水波,清晰映照出一间书院厢房的内景——

青砖地面,陋桌陈凳,书册与砚台散置案头。景象中央窄床上,身着书院生员服的少年双目紧闭,面若金纸,正是孟青云庶弟孟庆霖!

床畔背光处,一道模糊身影僵立。虽着相同生员服,其身形却凝滞如石,透出森然死气。身影微躬,似在端详榻上昏迷之人。

正当孟青云与澄心道长辨清灯影之际,那青衫背影骤然动作。

他极其僵硬地缓缓抬起右手。指间紧握的毛笔饱蘸浓墨,墨汁漆般乌黑,似将垂坠。苍白如骨的手掌稳持笔杆,锐利笔尖正对孟庆霖毫无知觉的太阳穴——

旋即以令人窒息的缓慢速度,挟着诡谲仪式感,将坚硬笔杆朝少年耳孔一寸、一寸刺入!

与此同时,冰冷干涩的声响如朽木相磨,穿透焰影清晰传入丹房三人耳际,字字如钉:

此篇......祭文......

笔尖已触及孟庆霖耳廓皮肤,略见凹陷。

“……需以脑髓为墨……”

那声音透着非人的、偏执的狂热。

“……方配得上她!”

“不——!!!”福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双腿一软,颓然瘫倒。

道长捻动念珠的手指骤停,乌木珠子在其指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咯”响。

孟青云瞳孔骤然收缩如针,他死死盯住灯焰中那支即将刺入血肉的毛笔,以及“青面书生”那只苍白稳定、动作缓慢而决绝的手……每一处细节皆浸透着亵渎生机的森然恶意。

窗外,鼎沸的香客祈愿声浪仍如潮涌至,祈求着神佛庇佑,驱邪禳灾。

窗内,丹房死寂如冰窟。唯有那盏妖异的长明灯,青白火焰疯狂跃动,无声映照着饱蘸浓墨的笔锋,正一分分刺向毫无抵抗的少年耳中。

孟青云眼见毛笔锋芒已逼至弟弟耳际,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他一个箭步冲向瘫软的福伯,不顾其失魂落魄的呻吟,猛地夺过其手中紧攥的百年老参与那方温润田黄印石。转身便扑通跪倒在道长面前,青砖地面激起细微尘埃。他双手托举宝物,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钉般凿入死寂:“道长!您乃世外高人,今日斗胆相求——庆霖是我唯一的骨肉至亲,纵使前尘恩怨纠缠,我亦不能坐视他遭此毒手!这百年老参可续命延寿,田黄印石乃镇邪至宝,权作微薄心意,求您大发慈悲,救我弟弟一命!”丹房内,长明灯焰骤然一滞,青白火光在他额前汗珠上跳跃,映出眼底近乎绝望的恳切。

澄心也在一旁出声相求:“师傅慈悲!弟子观孟家兄弟情义深重,其心至诚。这孟庆霖虽有因果缠身,然此刻命悬一线,若师傅肯施以援手,亦是功德无量。弟子斗胆,恳请师傅救他一救!”说罢,他亦急趋数步,在孟青云身侧深深稽首,额角几乎触到冰冷的青砖,垂髫散落,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越与不容置疑的恳切。丹房内,长明灯焰在他低伏的背脊上投下一道摇曳的影子,更添几分肃穆与急迫。

道长轻拍其肩头命澄心起身,示意其搀起跪伏于地的孟青云与福伯,沉声道:“因果缠缚,孽债自偿。”他语调低沉,字字若千钧坠地,“然稚子何辜?此獠竟敢以生人脑髓为祭,行此灭绝人道之举……贫道当亲往诛除。事不宜迟,即刻启程。”其枯槁手掌凌空一抬,那盏映现诡谲景象的长明灯竟凭空悬浮,稳稳落于掌中,青白焰光犹自狂舞不息。

“谢道长!”孟青云心头重负稍释,当即转身欲搀福伯。四人疾步趋近丹房门前,步履带起的劲风几欲吹熄博山炉内最后一缕残余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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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念起万劫生请大家收藏:()一念起万劫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喵嗷……”

一声极轻微、带着久病虚弱却异常清晰的猫叫,自身后角落的阴影里传来。

孟青云脚步顿止。只见一团硕大黑影轻盈落地,悄无声息地滑至澄心道长足畔。正是月乌。此猫皮毛黯淡、气息萎靡,然其琥珀色眼眸此刻却亮得惊心,宛若深埋地底的琉璃被一线月华骤然唤醒。它以绒毛覆盖的尾尖极轻捷地在澄心道长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下摆掠过,仿若无声的催促。

更奇者,在其瘦骨嶙峋的脊背上,一点微弱得近乎难以辨识的血色微光轻轻跃动。乃是小拇指尖大小的蚊虫阿渺!其细长口器微颤,双翅高频震荡气流,发出常人无法听闻却直透神魂的微弱嗡鸣——这嗡鸣之中,竟亦蕴含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道长垂首,目光于月乌黯淡皮毛下若隐若现、如碎瓷银斑处稍作停留,复掠过阿渺那点微弱却坚韧的血色微光,眼底倏然闪过一丝明悟,旋即化为难以察觉的赞许。“也罢,此行或存尔等机缘。随我来。”他未再多言,手托长明灯,袍袖轻展,率先迈出门槛。

一行人再无耽搁,疾行如离弦之箭。孟青云几乎是挟着双腿发软的福伯,道长步履看似徐缓实则迅疾,澄心虽身形瘦弱,步履却丝毫不慢。月乌与阿渺则化作两道贴地疾掠的幽影,灵巧穿梭于拥挤香客的缝隙之间。山道上鼎沸的祈祷声浪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孟府那辆饰有家徽、早已在山门处焦灼等候的马车,载着这奇异的组合,马蹄翻飞,卷起一路烟尘,直向京城孟府奔去。

孟府,西跨院。

昔日清静雅致的厢房,此刻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汗意与一种无形而令人窒息的阴寒。孟家老爷孟隽德佝偻着背脊立于床榻不远处,双手无意识地紧握在一起,指节已然泛白。姨娘林氏在一旁低声啜泣。数位束手无策的大夫屏息垂手侍立一旁,不敢稍动。

“砰!”房门被猛然推开。

孟隽德浑身一震,浑浊的老眼在看到当先踏入的福伯与白云道长,以及紧随其后、虽风尘仆仆却目光锐利如刃的嫡长子孟青云时,骤然迸发出如获救星般的狂喜与哀恳:“道长!青云!快!快救救霖儿!”

道长神色凝重,对孟隽德焦灼的呼唤置若罔闻。他手托那盏青焰摇曳的长明灯,径直行至床榻边。灯焰中,青面书生的身影依旧凝固于执笔欲刺之态,其形较先前似更凝实几分,透出刺骨寒意。

“嘶……”道长指尖凌空,对着孟庆霖眉心、心口、丹田三处虚点,三道微不可察的清光倏忽隐没。孟庆霖身躯骤然一颤,一缕稀薄得近乎透明的灰气,裹挟着浓重的怨毒与不甘,竟自其微张的鼻孔中袅袅逸出!

“好生浓重的怨念!”澄心道长低喝一声,手掌翻转,那盏长明灯骤然光华大盛,青白火焰猛然腾起尺许之高,竟将逸出的灰气牢牢吸附,如同磁石引铁!灰气在灯焰中扭曲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

“道长,此为何物?”孟青云紧盯着那缕被灯焰束缚的怨气。

“此乃缠身之怨魄,是那邪祟侵蚀令弟神魂之爪牙,亦为溯源之引!”白云道长语速迅疾,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青云、澄心!你二人身具灵性,虽无修为根基,然可借老道这‘通幽符’之力,暂开灵视,助我追溯此怨魄根源!切记,符力有限,你二人只可观因果,切莫妄动心神,更不可生私情干扰!”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两张黄符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分别精准地贴在了孟青云和澄心的额心!

嗡——!

符箓触及肌肤的刹那,孟青云顿感一道清冽之气直贯天灵,眼前世界霎时笼罩于一片流转的淡薄微光之中。先前不可见的那缕灰气,此刻于其灵视中清晰显现,宛如饱含恶意的毒蛇在灯焰中扭曲挣扎。澄心亦身躯微震,澄澈眼眸首次映现超常之景,其间惊愕与几不可察的抗拒交织,却仍强抑心神未移视线。

凝神!溯其本源!白云道长声若古寺洪钟,于二人识海轰然回荡。

孟青云与澄心当即收摄心神,将全副意念贯注于长明灯青焰束缚的那缕怨气之上。

就在此刻,两道小巧的身影有了动作。

一直安静蜷缩于角落阴影中的黑猫月乌,悄然滑至白云道长脚畔。它抬起琥珀色的眼眸,瞥了一眼那缕挣扎的怨气,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低鸣。紧接着,其脊背处那点微弱的荧光——蚊妖阿渺,细长的口器微微颤动,双翅高频震荡,发出一种凡人难以听闻、却直抵那怨魄核心的微弱嗡鸣声!

阿渺的嗡鸣声仿佛蕴含着奇异的穿透之力,月乌的低鸣则如同某种安抚或引导。这缕原本狂暴挣扎的怨气,在两只灵物无形的介入之下,竟骤然凝滞了一瞬,其挣扎幅度亦显着减弱,仿佛被一种更为原始、更接近其本源的力量所压制!

“嗡!”

孟青云眼前骤然模糊,无数破碎、扭曲、浸染血色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入他的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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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念起万劫生请大家收藏:()一念起万劫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清晰地“看”见。

——场景是京城那间颇有名气的“清源书院”侧门外。画面中心,是三位身着生员服的少年。

其中一人是孟庆霖,年少俊秀,眉眼间流露着矜贵与一丝被宠坏的骄纵。

另一人是刘姓寒门学子,身形单薄,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衣衫上打着补丁,眼神中交织着不甘、倔强与深藏的自卑。

还有一位容貌清丽、气质温婉的少女,荆钗布裙,难掩姿色,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那寒门学子,带着羞涩与倾慕。

画面骤然加速、碎裂、浸染血色。

他清晰地“听”见。

——孟庆霖与几位新贵子弟的哄笑与嘲讽,在书院回廊间、众人面前,肆意羞辱刘姓寒门学子:“穷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柳姑娘岂是你这等破落户能肖想的?”

——孟庆霖将一叠银票轻佻地甩在少女面前,言语轻浮:“跟了卢家少爷,自有富贵荣华,岂不强过跟随那穷酸百倍?”

——那寒门学子因“偷窃同窗财物”被当众责打、逐出书院时,投向卢家少爷与孟庆霖的目光,充满了绝望、怨毒,如同淬了毒汁!而那所谓的“赃物”,分明是卢家少爷授意孟庆霖暗中塞入其书箱的!

——少女柳氏,得知情郎蒙冤被逐、前途尽毁,寻至孟庆霖处,央其引荐向卢家少爷求情,却惨遭欺辱嘲笑,最终投缳自尽前,眼中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泪光!她最后投向书院方向的绝望眼神,如同两道烧红的烙铁!

——那刘姓学子,在破庙中惊闻爱人死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孤狼泣血般的嚎泣!他耗尽最后气力,咬破手指,于自己仅存的一本破书上,蘸着心头血,写下对卢家少爷与孟庆霖刻骨铭心的诅咒!随后,怀抱那本血书,一头撞向冰冷石阶,颅骨碎裂!那本浸透鲜血的破书,正是他生前日夜苦读的《礼记》!

画面最终定格在那本溅满脑浆与鲜血的《礼记》上。书页无风自动,翻至《曲礼》篇,其上有一行被血污浸透的字迹,如同厉鬼的控诉:“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那血字在孟青云的识海中发出无声的尖啸,怨气冲天!

“唔!”孟青云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冷汗,身形微晃,旋即强自站稳。符箓所生的清凉之意几被那滔天怨恨冲散,识海剧痛难当。他猛地睁开双眼,目光投向床榻上昏迷的庶弟,眼神复杂已极,交织着愤怒、惊骇与难以置信。

澄心状况更为不堪,面白如纸,踉跄后退一步,以手掩额,呼吸急促,显然被那血腥残酷的因果冲击得心神震荡,眼中满溢震惊与不适。

“可看清了?”白云道长沉声问道,目光扫过两位因符箓冲击而面色苍白的少年,又瞥了一眼脚下发出低呜的月乌与双翅高频震颤的阿渺。正是此二灵物及时介入,阻遏了怨气侵蚀,方令这两位修为尚浅的少年得以相对“安然”承受此番因果回溯。

“看清了。”孟青云声音嘶哑,字字似从齿缝间迸出,“助纣为虐,构陷同窗,毁人前程,逼死无辜……罪业深重,怨气缠身!那邪祟……实为含恨自戕、颅裂浆迸的刘生怨念所聚!”

白云道长眼中寒光大盛,“如此执念,如此歹毒,竟敢附魂于生前所触之笔,行此噬魂夺魄之事!岂不知人间自有天理循环?!”

他不再迟疑。左手稳稳托住青焰已复澄黄的长明灯,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纯阳金光骤然亮起,灿若旭日!口中诵念古奥咒言,化作实质的金色符文自其指尖流淌而出,瞬息布满昏暗厢房,金光潋滟,将此地暂时隔绝为一方清净法域!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咒言声中,那点纯阳金光未如雷霆般激射,反化作一道温暖凝练、蕴含净化与抚慰之力的金色光流,宛如实质溪水,缓缓流向长明灯焰中那青面书生虚影——其形扭曲挣扎,怨毒之气弥漫不绝!

金光触及怨气刹那,未行毁灭灼烧,而如春风化雪,将其层层包裹浸润。书生虚影于金光中剧烈波动,发出无声尖啸,其声除却痛苦,似更夹杂一丝茫然与深沉悲恸。

白云道长目光如炬,穿透重重怨气,直视其核心一点——那源于刘生陨灭前至深执念。其声如洪钟大吕,蕴悲悯与不容置疑之威严,直震怨念本源:

“痴儿!冤有头,债有主!汝身负奇冤,含恨自戕,其情可悯!然天道昭昭,报应不爽!那构陷于汝、夺汝所爱、致汝二人阴阳永隔之元凶首恶,五日前是否已被汝这满腔怨毒索去性命,颅裂髓流,神魂俱裂?!彼之暴毙,实乃天道假汝之手,施以惩戒!”

金光中怨气骤然凝滞,青面书生虚影似为之冻结,滔天怨毒之内,竟隐现一丝大仇得报的空洞茫然。

道长之声愈发沉凝,透洞悉因果之肃杀:

“然!天道有序,过犹不及!汝滞留阳间,以怨报怨,行此噬魂夺魄、绝灭生机之恶举,残害生灵,更损自身阴德,永绝往生之路!此等行径,与那害汝之人,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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