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卫车的水雾散去后,街道的水泥沿还泛着湿光。丁浩站在门边,手仍搭在门框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供桌上的香盒在安静中积蓄着某种频率——不是震动,是内部玉片与空气之间极细微的共振,像心跳前的一瞬停顿。
他转身,脚步沉稳地走回供桌前。烛火未动,香炉里的灰烬已平,但盒盖边缘有一道新划痕,是他昨夜无意识摩挲时留下的。他没去擦,只是将手掌覆上盒盖,掌心阵纹贴合裂纹走向,闭眼。
“老周。”
意识沉入黑暗,比昨夜更深。这一次,他主动切断杂念,以血阵为引,以残玉为桥,向那一端递出信号。三短一长——他用指尖在盒盖上轻敲,模拟昨夜香盒自震的节奏。
一秒,两秒。
香盒底部传来回应,一次短促震颤,接着是持续三秒的低频嗡鸣。丁浩呼吸放缓,灵视开启。
雨还在下。
同样的挡风玻璃,同样的雨刷摆动,但这一次,画面稳定了。他看见老周的侧脸,嘴唇开合,声音从水压中挤出:“……刹车……不对劲……”
“谁动了车?”丁浩在意识中发问,声音清晰如耳语。
老周的影像颤抖了一下,像是记忆被撕裂。他低头看方向盘,手指痉挛般握紧又松开。“保养那天……老陈……碰过发动机舱……我闻到机油味不对……太稀……像是混了水……”
“你怀疑他?”
“我不敢说……我们吵过……为了排班……他说我抢他线路……可我没想……”
画面突然倾斜,车头失控,轮胎打滑。老周的嘴还在动,但声音被水淹没。丁浩强行稳住灵视,将意识锚定在“老陈”这个名字上。
“他有没有留下痕迹?动作?习惯?”
记忆回溯。维修车间,黄昏光线从高窗斜照进来。老周站在车旁,看着老陈蹲下检查底盘。那人右手戴着破边手套,左手却裸露着,时不时抬起摸右耳——不是一次,是反复地、神经质地轻捏耳垂,像在确认什么。
“他耳朵……有什么?”丁浩追问。
老周的影像猛地一颤,瞳孔收缩。“那天……他手套掉了……我看见他小指……断了一截……去年工伤……他从不让人看……”
话音未落,画面崩塌。丁浩猛地睁眼,额头冷汗滑落,后颈肌肉抽搐。香盒仍在震,但频率变了——急促、不规则,像是信号被干扰。他迅速翻开旧账本,取出笔,在空白页写下:
老陈,车队维修工,右耳习惯性触摸,左手小指残缺。
写完,他盯着字迹,笔尖未离纸面。香盒震动渐弱,最终归于寂静。玉片在盒底泛着哑光,裂纹中的灰绿色痕迹依旧干涸,但触手时,仍有微弱脉动,如同沉睡的生物在呼吸。
他知道,老周的执念还未完全释放。这一段记忆是关键,但不是终点。
他合上账本,拨通沈墨电话。
“查到老陈了。”他说,声音低而稳,“维修工,左小指断过,习惯摸右耳。出事前三天,他经手老周的车,监控缺失四十七分钟。”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我马上调人事档案和工伤记录。”沈墨声音压低,“你确定这些信息……从哪来的?”
“现场照片上看的。”丁浩答得干脆。
又是一秒停顿。“照片上可看不出他摸耳朵。”
“我看到了。”丁浩没解释,只说,“你信行车记录仪,还是信油管上的刮痕?”
沈墨没再问。三分钟后,短信发来:老陈,四十五岁,三年前液压机事故致左手小指截肢,现为车队二级技工。近半年请假频繁,多在夜间。
丁浩放下手机,走到柜台前,取出事故照片铺开。这一次,他不再看油管,而是放大驾驶室内部结构图。方向盘下方,制动总泵连接口清晰可见。若有人从底部拆卸油管接头,用细砂纸或刀片刮损外壁,再重新安装,表面看无异常,高压下却极易泄漏。
他拿起笔,在照片背面画出维修路径,标注可能的作业盲区。然后翻出车队公开通讯录,找到老陈住址:城西工业区,老纺织厂宿舍三栋五单元。
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十七分。
他穿外套,将香盒收入内袋,顺手摸了摸桃木牌。裂痕仍在,触感粗糙,但不再发烫。医疗组警告他神经负荷已达临界,可他知道,现在停,就是让老周的魂永远卡在那片江底。
他推门而出。
街面已干,阳光斜照。他步行至公交站台,等下一班车。二十分钟后,车到,他上车,刷卡,坐最后一排。车厢空荡,只有两个老人在前排低声交谈。
车行至城西工业区,他下车,按地图步行七分钟,抵达纺织厂宿舍。楼体老旧,外墙剥落,五单元门口堆着杂物。他没直接上楼,而是绕到楼后,观察一楼窗户与车棚位置。
老陈住五楼,窗外有铁架,挂着几件油渍工装。车棚在楼侧,可容纳三辆电动车和一辆自行车。他记下结构,然后回到正门,按下五楼502的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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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了隔壁,开门的是个老太太,眯眼打量他。
“找老陈?他好几天没回来了。”她语气冷淡,“半夜走的,拖个包,没说去哪。”
“最近他有没有修过别人的车?或者……特别关注哪辆?”
“他谁的车都修。”老太太摇头,“但前阵子老盯着608路,说那车漏油,非要去查。车队不让,他吵了一架。”
608路——正是老周驾驶的末班车。
丁浩道谢,转身下楼。走出单元门时,他停下,抬头看向五楼窗户。一道影子一闪而过,窗帘随即拉紧。
他没动,只将手伸进内袋,握住香盒。
盒身微震,一次短促,一次延长。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通沈墨。
“老陈回来了。”他说,“五楼窗帘动了。他可能察觉有人查他。”
“我十分钟到。”沈墨声音已上车,“别进屋,等我。”
丁浩挂断,退到对面巷口,藏身于垃圾站后方。阳光被楼体遮挡,他半蹲着,视线锁定五楼窗口。三分钟后,窗帘拉开一条缝,一只眼睛扫视楼下。
是老陈。
左小指缺失,右耳戴着耳钉——不是装饰,是遮掩。他眼神警觉,扫视一圈后迅速拉上窗帘。
丁浩屏息,手指在香盒表面轻划。他需要再试一次,确认老周的记忆是否完整。
他闭眼,掌心压紧盒盖,再次敲出三短一长。
香盒回应迟缓,像是信号被阻隔。但几秒后,灵视开启。
不是雨夜,是维修车间。
老陈蹲在车底,手里拿着一把小锉刀,正在刮擦制动油管外壁。动作缓慢,精准,避开监控死角。他左手小指残端贴着工具箱边缘,右耳不时轻颤。突然,他抬头,看向监控探头,嘴角抽动,露出一丝冷笑。
画面切换。
老周站在车旁,弯腰检查轮胎。老陈走过来,递上一瓶机油。“新换的,加点。”他说。老周接过,没多想,倒入发动机。
丁浩猛然睁眼。
不是油管被动,是机油被掺杂!
若机油中混入腐蚀性液体,长期运行会加速内部密封圈老化,导致刹车系统压力不足。外表看不出问题,行车记录仪也不会报警。只有在高强度使用时——比如雨夜长下坡——才会突然失灵。
这才是真正的“意外”。
他立刻发短信给沈墨:重点查老陈使用的机油来源,特别是最近三个月608路的保养记录。他用腐蚀液慢性破坏,不是单次破坏油管。
手机刚放回口袋,五楼窗户突然打开。
老陈探出身,左右张望,然后迅速将一个黑色塑料袋扔进楼下垃圾桶。袋子未封口,露出一角蓝色液体瓶。
丁浩起身,快步穿过马路,直奔垃圾桶。
袋子里有三样东西:空机油瓶,标签被撕;一把带刻痕的小锉刀;还有一张撕碎的纸。
字迹潦草,但笔画间透着慌乱。
他抬头看向五楼,窗户已关。楼道内传来脚步声,沉重而急促,正在下楼。
丁浩握紧香盒,将纸条塞入口袋,退后两步,隐入巷口阴影。
脚步声抵达一楼,单元门被猛地推开。
老陈背着双肩包冲出,目光扫向垃圾桶,脸色骤变。他四顾无人,转身就要跑。
就在这时,远处警笛由远及近。
老陈僵住,回头看向五楼窗户,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他猛地冲向巷子另一头。
丁浩没追。他知道,沈墨的人已经在路上。
他站在原地,手伸进内袋,摸了摸香盒。
盒身安静,但掌心阵纹突然一烫。
他低头,发现桃木牌裂痕深处,渗出一丝极淡的灰绿色液体,顺着木纹缓缓滑落。
他没擦,只是低声说:“老周,再等等。”
巷口风起,吹动他衣角。远处警笛逼近,老陈的身影在拐角一闪而没。
丁浩站在原地,手指捏住那滴绿色液体,轻轻抹在香盒裂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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