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丫挺的又涨!
五块钱!
就他妈修个边儿!
够买半斤酱牛肉了!”
推子的嗡嗡声在狭小、弥漫着廉价染发剂和发胶混合气味的空间里持续着,伴随着“草花”
愤愤不平的嘟囔。
他穿着件沾满碎发、领口发黄的白t恤,肚子把围裙撑得紧绷,正弯腰围着顾凛的脑袋打转,动作带着一种职高练出来的、略显粗暴的熟练。
“我说凛子,你丫这趟回来,怎么跟去煤矿挖了俩月似的?”
草花停下推子,用戴着油腻指套的拇指和食指捏起顾凛额前明显褪色、变得粗糙的一缕黑发,凑近了看,“嚯!
这他妈是晒成酱牛肉了吧?北疆的太阳真他妈是后妈啊!”
顾凛坐在那张吱呀作响、蒙着褪色塑料布的理发椅上,看着镜子里自己明显黑了几度、轮廓似乎也更清晰的脸。
镜面一角映着窗外。
北京丰台区这片老旧的居民区,灰扑扑的六层板楼挤挤挨挨,楼体上贴满了“空调移机”
“开锁换锁”
“专业通下水”
的小广告。
马路对面的“盲人按摩”
招牌下,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正倚着门框抽烟。
斜对角是“夜莺网吧”
和“兄弟台球”
门脸油腻,里面传出模糊的喧闹声。
空气里飘着楼下“沙县小吃”
蒸饺的味道和汽车尾气的浑浊气息。
这里是城市的褶皱,混杂着下九流的营生和底层生活的烟火气。
“嗯,晒得够呛。”
顾凛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多解释。
北疆的辽阔、草原的风、雪山刺目的光、柏叔蒲扇般的大手、白子妍靛蓝长裙下舞动的手臂……那些强烈的色彩和气息,与眼前油腻的镜子和草花的抱怨,像是两个割裂的世界。
“啧,大学生了就是不一样,跑那么老远见世面。”
草花语气酸溜溜的,手上推子又嗡嗡响起,利落地铲着顾凛后颈的碎发,“哪像我,天天窝在这破地儿,伺候完张大妈那头卷毛,还得伺候李大爷那几根宝贝毛,操!
昨天那老头儿,非说我给他剪豁了,嚷嚷着要赔钱!
我他妈……”
草花开始了新一轮对“奇葩”
顾客的控诉,夹杂着对飞涨的房租、难缠的城管和隔壁发廊“擦边按摩”
抢生意的抱怨。
顾凛安静地听着,这些熟悉的、带着浓重京腔的牢骚,像一层厚厚的灰尘,试图覆盖掉他皮肤下刚刚沉淀下来的、属于西北的风沙和辽阔。
“行了!
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