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盛时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藏在校服下的星光

高中时，他是年级第一的学霸，她是中等偏上的普通女孩。因为同桌关系，他每晚通过短信给她讲题，手机按键里藏着不敢说出口的悸动。毕业典礼那晚，他发来“其实我喜欢你”，她却因手机落水永远没看到这句话。七年后，她在新公司遇到已经成为项目总监的他。团建时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人问：“你学生时代最大的遗憾是什么？”他看着她，说：“以为一条短信能穿越人海。”她笑着问：“那你现在还会用短信告白吗？”他拿出手机，她的屏幕亮起：“不会，我选择当面说，就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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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抱着一摞刚打印出来的文件，从茶水间拐出来，差点撞上一个人。

“抱歉。”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她抬头，心跳猝不及防地漏跳了一拍。眼前的男人穿着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眉眼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份沉稳与锐利，但那副无框眼镜后的轮廓，她依稀认得。

江辰。

他显然也认出了她，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掠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成职业化的平静。“新来的市场部同事？”他看着她胸前还没来得及换上的正式工牌。

“是，林溪。今天刚入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还算镇定。

“江辰，项目部。”他微微颔首，侧身让开通道，“欢迎。”

没有多余的寒暄，他大步离开，背影干脆利落，和记忆里那个总是安静坐在窗边做题的少年重叠，又迅速剥离。林溪站在原地，指尖有些发凉，怀里的文件似乎也沉了几分。

高中三年，江辰是永远悬浮在年级排行榜最顶端的名字，是老师口中的标杆，是所有同学仰望的对象。而她，是成绩单上不好不坏、卡在中游的普通一员。命运的齿轮转动，始于高二那次调换座位，她成了他的同桌。

起初是紧张的。身边坐着这么一尊大神，连呼吸都怕打扰对方。直到一次数学课，她对着一道解析几何题愁眉苦脸，草稿纸画满了一张又一张。旁边递过来一张便签，字迹清隽：“辅助线可以试着连接这两个点。”

她依言而行，豁然开朗。

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习惯。他总有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解开最复杂的题目。白天在学校交流不多，入了夜，那部老旧的翻盖手机，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络站。

“睡了吗？今天物理最后那道大题，你的解法第二步有点绕。”

“还没。哪里绕了？”

“直接用能量守恒，省略掉动能变化那一步，会更简单。步骤发你。”

“哦…懂了。谢谢江老师！”

“嗯。早点休息。”

手机小小的屏幕，按键被按得微微发热，短信的收件箱里，除了运营商和广告，几乎只塞满了来自同一个号码的、措辞简洁的解题步骤。那些冰冷的文字背后，藏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在深夜里悄悄蔓延的悸动。她曾无数次揣测，屏幕那头的他，敲下这些文字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也有一点点，超出同桌情谊的耐心？

她不敢深想。他是天之骄子，前途一片光明，而她，只是他顺手帮助的、普通的同桌。

毕业典礼那天，喧闹、伤感、对未来的迷茫交织在一起。穿着宽大的毕业服，大家忙着在校服上签名，在操场上合影。她远远看见江辰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他是优秀毕业生代表，身上汇聚了太多的目光。她最终没有挤上前去，只是在人群外围，悄悄用目光和他的背影告了别。

傍晚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去江边庆祝，玩闹间，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她的手机脱手飞出，划了道弧线，直直坠入江水，连个泡泡都没冒就消失了。她愣在当场，心里空了一大块。那里面，有她攒了三年的所有短信。

那天晚上，她借用家里的固定电话，给几个好友报了平安，却独独没有勇气拨通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她想，就这样吧。青春里那点不为人知的暗恋，随着那部沉入江底的手机，一起埋葬了。

后来，他们去了不同的城市上大学，彻底断了联系。

没想到，七年后，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他是公司里炙手可热的项目总监，她是刚入职不久的新人。交集依旧不多，偶尔在会议上遇到，他也总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目光掠过她时，和看其他同事并无不同。林溪渐渐说服自己，过去那点微末的交集，或许在他浩瀚的记忆里，早已不留痕迹。

直到那次部门团建。

在郊区的民宿院子里，烧烤的烟火气散去，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空酒瓶在木质桌面中央旋转，灯光暖黄，气氛松弛。

瓶口慢悠悠地，对准了江辰。起哄声中，负责提问的年轻同事笑嘻嘻地问：“江总监，轮到你了！真心话——你学生时代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嘈杂声稍微低了下去，不少人都好奇地看向他。江辰靠坐在藤椅里，指尖松松地捏着一个玻璃杯，里面的琥珀色液体随着他轻轻晃动的动作，荡开细微的涟漪。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抬起，越过大半个圈子，精准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林溪身上。

林溪正低头无意识地抠着指尖，感觉到那道视线，心脏猛地一缩，抬起了头。

四周仿佛安静了一瞬。

他看着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后、刻意收敛过的平静：“以为一条短信，能穿越人海。”

嗡——

林溪的耳边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冰凉的指尖和擂鼓般的心跳。她怔怔地看着他，那个藏在时光褶皱里、几乎被自己刻意遗忘的猜测，猝不及防地被当事人亲手掀开了一角。

周围有短暂的寂静，随即是几声意味不明的“哦——”和轻笑，大家只当是总监一段无疾而终的青春轶事，并未深究。

林溪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他，他也正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冲动之下，或许是酒精作祟，或许是被那句话搅乱了方寸，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轻松的笑意：“是吗？那江总监……你现在，还会用短信告白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太唐突了，也太逾越了。在同事们略带诧异的注视下，她的脸颊迅速烧了起来。

江辰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他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笑意很浅，却瞬间驱散了他周身惯常的疏离感。

他没有回答。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不紧不慢地，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点了几下。

几乎是同时，林溪放在腿上的手包里，传来一声清晰的、专属于新消息的震动提示音。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好奇地在他们两人之间逡巡。

林溪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也不能动。

江辰放下自己的手机，站起身，穿过那几个坐在他们中间、已经自动屏住呼吸的同事，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停下，微微俯身，平视着她的眼睛。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须后水的气息，能看到他眼底映着院子里暖黄的灯光，以及灯光中心，那个小小的、怔忪的自己。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不再有丝毫的掩饰，清晰地响在寂静的夜空下，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不会。”

他顿了顿，目光锁住她，一字一句，郑重得如同誓言：

“我选择，当面说。”

“就像现在这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围的抽气声、窃窃私语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林溪的世界里，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和那句在耳边反复回响的话。

她看着他，七年光阴呼啸着从中间穿梭而过，那些深夜里亮起的手机屏幕，毕业那天消失在人海的背影，沉入江底的旧手机，还有此刻，他眼中毫不避讳的、滚烫的真诚……无数画面在眼前交织、碰撞。

眼眶毫无预兆地泛起潮热。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被哽咽堵住。

而江辰，依旧维持着那个微微俯身的姿势，耐心地、专注地等待着她的回应。他背对着民宿院子里那盏最亮的灯，轮廓被光线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像终于穿越漫长人海，准确无误地、降落在她面前的，一颗迟到了七年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