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脚下的自行车蹬得飞快,链条发出急促的“咔嗒”声,像是在追赶着什么。
两旁的白杨树飞快地向后掠去,叶子被吹的簌簌作响,但这一切平安却似乎听不到,他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此刻却觉得格外漫长,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尖锐的疼。
他明明记得早上出门时秀玲还好好的,坐在床沿上给他缝补磨破的袖口,笑着说晚上要给他做菜煎饼。怎么才过了几个小时,就出了这样的事?
车轮碾过石子路,震得他手心发麻,可他不敢停,只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哪怕能早一秒到家也好。
离村口还有半里地,路口突然冒出一团攒动的人影。
平安猛地捏紧车闸,轮胎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一群人围着辆平板车,车轮陷在土辙里,好几个人正埋头使劲推。
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急得满脸通红的赵兰,她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黏住了,见了平安,扯着嗓子就喊:“哥!你可来了!大嫂要生了!这就往医院送!”
平安的目光“唰”地落到平板车上。
秀玲蜷缩在铺着的棉被里,额头上全是亮晶晶的汗,嘴唇咬得发白,双手紧紧抓着车沿,指节都泛了青。
他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半天没回过神。
“哥!你愣着干啥?赶紧回家!把钱带来,还有大嫂的换洗衣裳、暖瓶、水盆、毛巾、搪瓷缸子,都拾掇齐了!我先跟他们往医院赶,你随后就来!”赵兰推了他一把,声音里带着哭腔。
“哎,哎!”平安连连应着,可当他想抬腿跨上自行车时,两条腿却软得像没了骨头,怎么也使不上劲。
刚才还在飞转的车轮此刻像生了根,他扶着车把,身子止不住地往下滑,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后背的褂子瞬间就湿透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也不知道自行车是怎么骑回家的。
院子里空荡荡的,他先冲进前院,见赵老太正坐在门口凳子上纳鞋底,赶紧喊:“娘!秀玲要生了!去医院了!您跟我一块去看看吧!”
赵老太手里的针线顿了顿,眼皮都没抬:“你妹妹不是去了吗?我就不去了,家里得有人看着。”
“娘!那可是您孙子!”平安急得直跺脚。
“啥孙子不孙子的,生下来不就那样?我在家看家,你们去就行了。”
赵老太把手里的鞋底往地上一放,转过身背对着他,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平安看着他娘的背影,心里又急又堵,却没辙!他咬咬牙,转身冲回家里,翻出家里的钱,又把秀玲早就备好的待产包袱拽过来,一股脑塞进布包里,锁了门就往医院赶。
骑到半路,他猛地一拐车把,朝着秀玲娘家的方向骑去。
现在在食堂上班,不好请假,得有人照顾秀玲才行,平安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快速瞪着车子。
转眼功夫就到了秀玲家,秀玲她爹正在门口剪树枝,听了这事,“哐当”一声把手里的剪刀扔在地上,对着屋里喊了一嗓子:“他娘,秀玲要生了!快!都跟我去医院!”
眨眼的功夫,秀玲的爹娘、妹妹、弟弟、还有秀玲她叔家的侄子、侄媳妇呼啦一下涌出来十几个,跟着平安就往医院赶。
产房外的走廊里,白得晃眼。
平安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蹲在地上,一会儿又站起来来回踱步。
秀玲她娘急得直抹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
她爹背着手,在走廊尽头来回走,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格外响。
“二姐夫,你先吃点东西。”秀玲的妹妹提着个网兜从外面进来,里面装着苹果、橘子,还有面包和几瓶罐头,网兜底下还坠着个包袱。
“我买了些住院用的东西,毛巾、脸盆,还有牙膏、牙刷,都齐了。”
平安摇摇头,哪有心思吃。他盯着产房紧闭的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仿佛这样就能看穿门板,看到里面的情况。
“1.2.3.4.5.6.......”平安在心里默默数着秒,希望这样能让时间过得快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里的挂钟“当”地敲了一下,平安抬头看了看,已经进去快一个钟头了!他的腿麻得厉害,嗓子干得像冒了烟,可他连喝口水的心都没有。
突然,“吱呀”一声,产房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扬声问:“谁是马秀玲的家属?”
“我是!我是她男人!”平安第一个冲了上去。
“我是她娘!”
“我是她爹!”
十几个人一下子就把医生围了个严实。
医生笑了笑,扬声道:“恭喜你们,生了个大胖小子,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谢天谢地!”秀玲她娘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被旁边的侄媳妇赶紧扶住了。
平安愣在原地,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他想笑,嘴咧了半天,却发出了像哭一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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