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捏着鼻子灌下赵二柱熬的汤药时,苦意顺着喉咙往下窜,连舌根都麻了。小丫赶紧把红糖块递到他嘴边,甜意刚漫开,困意就跟着涌上来 —— 药里加了助眠的甘草,加上前一晚淋雨耗了力气,他靠在床头没一会儿,眼皮就沉得像挂了铅。
小丫扶着他躺平,把叠得方方正正的薄被往上拉了拉,盖住他的胸口,又小心地把他露在外面的手腕塞进被角。她记得赵叔叔说过,生病的人不能受凉,尤其是手腕和脚踝。做完这些,她从怀里掏出块洗得发白的小手帕 —— 这是王婶去年给她的,边角都磨毛了 —— 叠成小方块,放在床头柜上,又搬了个矮矮的小板凳,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建国的脸。
没一会儿,陈建国的额角就渗出了细汗,小丫赶紧拿起手帕,轻轻擦过他的额头、太阳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擦完汗,她又伸出小手,掌心贴着他的额头试温度,比早上刚发烧时凉了点,她才悄悄松了口气,嘴角抿出个浅浅的弧度。她不敢坐得太近,怕呼吸声吵到他,就这么坐着,偶尔伸手帮他掖掖滑下去的被角,偶尔捡起掉在地上的枫叶 —— 那是昨天陈建国帮她擦干净的,她一直攥在手里 —— 在指尖绕来绕去,心里默念:“干哥快点好,好了就能教俺认字,还能一起去捡枫叶了。”
院门外传来 “吱呀” 一声响时,小丫吓得赶紧竖起手指,对着门口 “嘘” 了一声。进来的是李大婶,手里挎着个竹篮,篮底铺着油纸,里面放着刚烙好的玉米饼,热气透过油纸往上冒,香得人直咽口水。后面跟着张大爷,手里攥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几个热乎乎的煮鸡蛋,还有王婶,胳膊上挎着个酱色的陶瓷罐,罐口用红布扎着,是她拿手的枫果糕。
“轻点声,陈先生刚睡着。” 小丫踮着脚走过去,拉了拉李大婶的衣角。
李大婶赶紧放轻脚步,把竹篮放在桌上,弯腰看了看陈建国的脸色,才笑着问:“陈先生咋样了?还烧不烧?早上听二柱说烧得厉害,俺这心都揪着。”
“不怎么烧了。” 小丫站直身子,小手背在身后,说话时腰杆挺得笔直,像在汇报功课,“赵叔叔刚给干哥熬了药,说再喝两副就好了。俺刚才摸了干哥的头,比早上凉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李大婶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小丫的头,指腹蹭过她额前的碎发,“你这丫头,守在这儿多久了?早饭吃了没?”
“俺吃过了,赵叔叔给俺留了红薯粥。” 小丫摇摇头,又补充道,“俺守着干哥,他醒了就能看见俺。”
旁边的张大爷把布袋子放在桌上,笑着接话:“这丫头跟陈先生真是亲,比亲闺女还贴心。”
这话刚落,跟在后面的一个村民 —— 是镇上种红薯的刘大叔,平时爱开玩笑 —— 就笑着打趣:“陈先生这是捡了个小累赘啊!以前他一个人在济世堂,跟着二柱看看病、整理整理草药,多清净。现在好了,还得照顾个小丫头,结果自己先病了,倒过来让小丫头照顾,这不是累赘是啥?”
刘大叔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没什么恶意,就是随口开个玩笑。可小丫听了,脸 “唰” 地一下就红了,像被人泼了碗热枫糖浆,眼圈也跟着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她攥紧了衣角,指节都泛了白,抬起头瞪着刘大叔,声音一开始有点发颤,后来越说越响:“俺不是累赘!俺能照顾干哥!干哥病了,俺帮他递水、擦汗,还帮他把草药分好 —— 紫苏叶放蓝布包,柴胡放白布包,当归放黄布包,俺都不会弄混!赵叔叔忙的时候,俺还能帮着扫地、晒草药,俺不是累赘!”
刘大叔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丫头反应这么大。他平时跟街坊开玩笑惯了,没想着小丫会往心里去,赶紧摆着手笑:“哎哟,是叔叔说错了,叔叔嘴笨,不会说话。小丫不是累赘,是能干的小帮手,行不?”
“本来就是你说错了!” 小丫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衣襟上,可她还是梗着脖子,小胸脯一鼓一鼓的,“干哥对俺好,教俺认字,给俺做枫叶风筝,俺也对干哥好,这不是累赘,这是家人!王婶说的,家人就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互相照顾的!”
屋里的人都被小丫这认真又带着点委屈的模样逗笑了。王婶赶紧走过去,掏出帕子帮小丫擦眼泪,笑着说:“小丫说得对,家人就是互相照顾的。你看陈先生病了,你守着他;以后你要是有啥事儿,陈先生也会护着你,这就是一家人,哪来的累赘一说?刘大叔就是跟你闹着玩的,别往心里去啊。”
就在这时,床上的陈建国动了动手指。其实他早就醒了,药劲过了一半,刘大叔打趣的话、小丫反驳的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原本想睁开眼,可听见小丫带着哭腔维护他,心里又酸又暖 —— 酸的是想起自己儿子乐乐,乐乐这么大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护着他;暖的是这个异乡的小丫头,把他当成了家人,这么在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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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个中年男人的时空札记请大家收藏:()一个中年男人的时空札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慢慢睁开眼,喉咙有点干,声音也哑哑的:“小丫……”
小丫听见声音,猛地转过头,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睛却一下子亮了,像落了星子,她跑过去,趴在床边,小声问:“干哥!你醒了!你头还疼不疼?渴不渴?俺去给你倒杯水?”
陈建国伸出手,轻轻拉住她的小手。小丫的手小小的,有点凉,他用掌心裹住,摇了摇头:“不疼了,也不渴。有小丫照顾,干哥好得快。”
他抬眼看向屋里的李大婶、张大爷和王婶,笑了笑:“谢谢大家特意来看我,还带了这么多吃的,让大家费心了。”
“谢啥啊!” 张大爷摆摆手,嗓门洪亮,“都是街坊邻居,互相照顾是应该的。你好好养病,有啥需要帮忙的,比如劈柴、挑水,跟俺说一声,俺随叫随到!”
李大婶也跟着说:“俺把饼放这儿了,你饿了就热着吃,要是想吃别的,跟小丫说,俺再给你做。”
王婶打开陶瓷罐,舀出一块枫果糕,放在碟子里:“这是俺用今年新收的枫果做的,甜而不腻,你醒了可以吃一块,解解药的苦味。”
村民们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 “别着凉”“按时喝药” 的关心话,怕打扰陈建国休息,就都走了。屋里只剩下陈建国和小丫,小丫还拉着他的手,头微微低着,小声说:“干哥,俺刚才是不是太凶了?刘大叔会不会生气啊?还有…… 俺真的不是累赘,俺以后会学更多本事,帮你和赵叔叔煮药、晒粮食,啥都能干。”
陈建国抬手,指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头发软软的,像刚晒过太阳的棉花。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小丫不凶,刘大叔不会生气的。而且小丫从来都不是累赘,是干哥的小帮手,是干哥的家人 —— 跟赵叔叔一样,都是干哥在枫溪镇的家人。”
小丫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委屈全没了,亮闪闪的,嘴角慢慢翘起来,弯成了月牙,还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她用力点了点头,又往陈建国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那俺以后要更能干,不让干哥操心。”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小丫的发顶,给她的头发镀了层金红色的光。陈建国看着她的笑脸,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 他忽然觉得,“家人” 这两个字,从来不是靠血缘绑在一起的,是靠这些细碎的牵挂、笨拙的守护、真心的相待,一点点攒起来的。对小丫来说,这两个字是比枫果糕还甜的奖励;对他来说,这两个字是异乡最踏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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