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聚落的晨钟就“当!当!”地响了起来。
这口锈迹斑斑的铜钟挂在老槐树杈上,是老石头年轻时从废弃的驿站捡来的。
敲钟的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着脚拽着钟绳,每敲一下就蹦起来笑一声,清脆的笑声比钟声还亮。
姜玉华被钟声叫醒时,发现自己躺在土炕边的草垫上,身上盖着件带着阳光味的粗布毯。
赵风心已经在屋外帮着妇人挑水,木桶撞在石阶上发出“咚咚”声。
凌安蹲在鸡窝旁,正盯着刚下蛋的母鸡发呆,手里还捏着片菜叶,被鸡啄了手也不躲,反倒笑出了声。
“醒啦?”
老石头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从屋里出来,碗里盛着金灿灿的小米粥。
“快来吃,这小米是今年新收的,就着腌萝卜丝,舒坦!”
姜玉华接过碗,坐在门槛上小口喝着。
粥里混着几颗红豆,甜丝丝的。
不远处,阿木正跟着几个孩子用树枝在地上画圈,玩着不知名字的游戏,输了的人要被刮鼻子,笑声吵得连槐树上的麻雀都飞起来了。
“这钟啊。”
老石头在他身边坐下,吧嗒着旱烟。
“以前是驿站报时用的,后来驿站废了,钟就成了聚落的规矩。
敲钟起床,敲钟吃饭,敲钟熄灯。
别看简单,心里有了准头,日子就稳当。”
赵风心挑完水回来,额角挂着汗珠,甩了甩手上的水:
“老石头叔,下午我跟凌安去看看西边的水渠吧?听婶子说漏水好几天了,再不修,菜地里的黄瓜该蔫了。”
“行啊,水渠边的石板得用撬棍挪,我那把老骨头可使不动了,就靠你们年轻人。
对了,姜小子,你不是懂点木工吗?聚落的磨盘松了,下午也搭把手修修?”
姜玉华一口粥差点喷出来:
“我……我就小时候学过几手,不一定行啊。”
“试试呗!”
老石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过日子嘛,哪有那么多一定行,动手试试,不行咱再想辙。
你看那磨盘,转了十年了,松了就修,修好了还能再转十年。”
说话间,晨钟又响了一声,小姑娘扯着嗓子喊:
“吃饭咯!”
阿木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手里还攥着片赢来的羽毛,嚷嚷着:
“我要喝两碗粥!”
姜玉华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
没有溯洄城的压抑,没有石碑上的沉重,只有晨钟、粥香和吵吵闹闹的烟火气。
他低头喝了口粥,红豆的甜味在舌尖散开,这大概就是老石头说的心里有了准头吧。
午后的阳光把水渠晒得发烫,赵风心和凌安正合力撬动最后一块漏水的石板,汗水顺着脸颊滴在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姜玉华蹲在磨盘旁,手里的刨子来回滑动,木屑簌簌落下,修复好的磨盘边缘已经变得光滑。
“差不多了!”
凌安喊了一声,将石板稳稳嵌进水渠,赵风心立刻往缝隙里填黏土。
“这下水流应该能通到菜地了,晚上就能浇上水。”
就在这时,阿木举着一束野花从聚落外跑进来,刚过木栅栏,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木!”
姜玉华扔下刨子冲过去,扶起他一看,膝盖磕出了血,而绊倒他的,是块被刻意放在路中间的尖石头。
石头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被人挪到这儿的。
“谁干的?”
赵风心皱紧眉头,扫视四周。
聚落里的人大多在屋里歇晌,只有几个孩子在远处的晒谷场玩,看到这边的动静都跑了过来。
“我刚才看到……看到哑巴叔往这边扔了块石头,然后就躲进柴房了。”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说。
哑巴叔是聚落里新来的,平时沉默寡言,总戴着顶宽檐帽,没人知道他从哪来。
姜玉华抱着阿木往屋里走,凌安立刻走向柴房,刚推开门,就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墙角堆着的柴禾歪歪扭扭,地上有一串沾着泥的脚印,通向聚落后方的密林。
“跑了。”
凌安回来禀报。
“他肯定不是偶然绊人,阿木刚才说,哑巴叔中午一直盯着我们看,眼神怪怪的。”
老石头拄着拐杖赶来,看到阿木的伤口,脸色沉了下来:
“这聚落从没出过这种事……那哑巴是上个月求着收留的,说自己被仇家追,没想到是来搞鬼的。”
赵风心检查着那块尖石头,突然发现石头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和溯洄城石碑上的某个标记一模一样。
“是溯洄城的人!他们追来了!”
姜玉华的心一紧,刚踏实没多久的日子,似乎又要被搅乱。
他看向密林的方向,握紧了手里的刨子:
“追吗?”
老石头磕了磕烟杆:
“追不得,密林里有瘴气,他们熟门熟路,我们进去就是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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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易川说请大家收藏:()易川说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但也不能坐以待毙,把聚落的栅栏再加固,晚上轮流守夜,让女人们把孩子看好,别乱跑。”
夕阳西下时,聚落的栅栏外多了圈带刺的藤蔓,柴房门被钉死,男人们手里都握着家伙。
锄头、柴刀,甚至还有姜玉华修好的磨盘,被竖在门口当盾牌。
阿木趴在炕上,看着大人们忙碌,小声问:
“他们还会来吗?”
姜玉华摸了摸他的头:
“来了也不怕,我们有这么多人呢。”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密林入口,那里的阴影越来越浓,像藏着无数双眼睛。
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布,沉沉压在聚落上空。
守夜的人握着柴刀靠在栅栏边,篝火的光芒在他们脸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姜玉华裹紧了粗布衫,和凌安分守在东侧栅栏,耳边只有虫鸣和柴火“噼啪”声,可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你听,”
凌安突然按住他的胳膊。
“是不是有动静?”
话音刚落,栅栏外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
姜玉华握紧了手里的木矛,压低声音:
“别出声,等靠近了再动手。”
突然,几道黑影猛地从草丛里窜出来,手里举着短刀,一下就砍断了栅栏边的藤蔓。
是溯洄城的人!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衫,脸上蒙着布,动作快得像狸猫,显然是受过训练的。
“有敌人!”
姜玉华大喊一声,挥起木矛朝最近的黑影刺去。
那黑影侧身躲开,短刀直劈过来,刀刃擦着姜玉华的胳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这边!”
赵风心的声音从北侧传来,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他们想抢孩子!”
姜玉华心头一紧,阿木和孩子们都在最内侧的土屋里。
他咬牙逼退眼前的黑影,朝土屋方向冲去,却被两个黑影缠住。
凌安立刻挥着柴刀赶来支援,大喊:
“你去护着孩子,这里交给我!”
土屋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个黑影举刀就要往里冲,姜玉华飞扑过去撞开他,两人滚在地上扭打起来。
屋里传来孩子们的哭声,老石头举着拐杖狠狠砸向另一个黑影的后背,却被对方反手推倒在地。
“抓住那个戴帽的!是领头的!”
赵风心的声音带着喘息,她已经打倒了两个黑影,额角的伤口在火光下渗着血。
姜玉华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戴宽檐帽的黑影正往屋后窜,是哑巴叔!他手里还抓着个挣扎的孩子!
“放开他!”
姜玉华怒吼着挣脱身下的黑影,抄起墙角的扁担追过去。
哑巴叔跑得极快,眼看就要钻进密林,姜玉华将扁担狠狠掷出,正好砸中他的腿弯。
哑巴叔踉跄倒地,孩子趁机挣脱跑开。
两人在密林边缘缠斗起来,哑巴叔的短刀又快又狠,姜玉华身上很快添了新伤。
就在他被逼到树前无路可退时,哑巴叔突然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带着刀疤的脸,狞笑一声:
“溯洄城的债,该还了!”
“我们没欠你们什么!”
姜玉华忍着剧痛,抓起地上的石块砸过去。
“是你们一直缠着不放!”
这时,聚落方向传来一阵呐喊,黑影们似乎被打退了,凌安和赵风心举着火把赶来。
哑巴叔见状骂了句脏话,转身窜进密林深处,消失在黑暗里。
姜玉华瘫坐在地上,看着聚落的火光,浑身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赵风心扶他起来,声音带着后怕:
“还好孩子们都没事,老石头被撞晕了,已经醒了。”
凌安清点着战场,沉声道:
“他们伤了三个守夜的人,还想绑走孩子……看来溯洄城没打算放过我们。”
篝火的光映着众人带伤的脸,没人说话。
夜风吹过密林,带来更深的寒意,这场纠缠,显然还没结束。
老石头的咳嗽声在晨雾中格外清晰。
他靠在土炕上,额头上缠着布条,昨晚为了护孩子被撞出的伤口还在渗血。
姜玉华蹲在炕边,给灶膛添着柴,火苗舔着锅底,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能再等了!”
赵风心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绞着衣角。
“他们敢夜袭一次,就敢来第二次。
聚落的人护不住我们,更不该替我们挡刀。”
凌安正在给受伤的守夜人换草药,闻言动作一顿:
“你的意思是……我们走?”
“不止是走。”
姜玉华往灶里塞了块干柴,火星“噼啪”炸开。
“我们得去找他们谈。”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水里,赵风心和凌安都愣住了。
“谈判?”
凌安皱眉:
“溯洄城的人连孩子都想绑,怎么可能跟我们谈?”
“不谈,聚落就永无宁日。”
姜玉华望着窗外晒谷场上玩耍的孩子,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辫子上还系着阿木送的红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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