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鬼故事 第7章 镜外身

它抬起手，不是模仿我，而是缓缓穿透了镜面。

一只冰冷、完全实体的手，抓住了我握着铜钉的手腕。

“我才是真的。”它开口，声音和我一样，却带着冰碴。

我拼命挣扎，另一只手用锤子砸向镜面，镜子却像水一样荡漾，毫发无伤。

它的力气大得惊人，把我的手腕骨捏得咯咯作响，铜钉就要脱手。

绝望中，我对着它嘶吼：“奶奶不会让你得逞！”

那只从涟漪中心探出的手，苍白，指节分明，带着活人绝不可能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精准地箍住了我紧握铜钉的右手手腕。

触感真实得可怕。那不是幻觉，不是光影的把戏。是实实在在的、有着骨骼和皮肉的冰冷实体！它的五指如同铁钳，巨大的力量传来，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腕骨被捏压发出的轻微“咯咯”声。

剧痛和更深的恐惧让我几乎瞬间脱力。

“我才是真的。”

它开口了。声音和我日常听到的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但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裹着碎冰，刮擦着我的耳膜和神经。那双在镜中凝视我的眼睛，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狩猎者的冰冷。

不！我是真的！我才是活生生的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左手一直死死攥着那把生锈的锤子，此刻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面荡漾着诡异波纹的镜面砸去！

只要能砸碎镜子！只要——

“砰！”

一声闷响。锤头砸在镜面上，感觉却像是砸进了一团粘稠的、富有弹性的胶体。镜面波纹剧烈荡漾，将力量完全化解，别说碎裂，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留下。反而是反作用力震得我左手发麻，锤子差点脱手。

物理攻击无效！这面镜子，在它显现的时候，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玻璃！

“嗬……”镜中的“我”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嘲弄意味的嗤笑。它抓住我手腕的力量再次加大，像要将我的骨头直接捏碎。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右手手指不受控制地松开。

那枚锈迹斑斑的、沾着奶奶血迹的封镜铜钉，从我无力张开的手指间滑落，朝着地面坠去！

不！那是唯一的希望！

我发出绝望的哀嚎，身体拼命向下倾，想要用左手去接住铜钉。但它的手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禁锢着我，将我固定在原地。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枚承载着我全部生机的铜钉，划过一道冰冷的轨迹，向下坠落。

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铜钉即将触及地面瓷砖的瞬间，一股极度不甘的怒火，混合着对奶奶的思念，如同岩浆般从我心底喷涌而出！奶奶用半条命封印了它，我怎么能就这么放弃？！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视着镜中那个冰冷、得意的“复制品”，用尽肺里所有的空气，对着它嘶声咆哮：

“奶奶不会让你得逞的——！”

这一声吼，似乎蕴含了我所有的意志和生命力，甚至带着一种血脉深处的共鸣。

镜中的“它”，脸上那冰冷僵硬的笑容，猛地一滞。

那双漠然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某种被触及的禁忌，又像是一缕……畏惧？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虽然它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减弱，但这细微的变化，却像是一道微光，刺破了我心中浓重的绝望。

有作用！奶奶的存在，对它是有威慑的！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的停滞，“铛”的一声轻响，铜钉掉落在了冰冷的瓷砖地上，滚落到了洗手池下方的阴影里，没有丢失！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

“当——”

老宅那口挂钟，沉闷、悠长地，敲响了午夜的第一声。

最后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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