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凌云志 第83章 雨霁波谲暗流涌 功过谁属费思量

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从晌午一直下到了傍晚时分，方才渐渐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水冲刷着宁海县的大街小巷，洗净了连日来的尘土与焦渴，也暂时…浇熄了人心中的浮躁与不安。

凌云站在自家押司房的廊下，看着檐角滴落的串串水珠，深深吸了一口湿润清新的空气，只觉得胸中块垒尽去，浑身舒坦。

虽然…借这场雨顺势将章婉清“献”给明府的谋划，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和暴雨而暂时搁浅，但…祈雨之事…总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而且是以一种…极其戏剧性、且…似乎…将“功劳”莫名其妙揽到了自己身上的方式…结束了！

想来…经此一事，自己在明府王知远心中的地位…应该能…再稳固几分罢？毕竟…这场“及时雨”…可是在他凌云“一脚踹翻三尊神像”之后…“应声而落”的！无论真相如何，此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他凌云“霸气侧漏”、“威能显赫”、“连神仙都怕”的明证啊！

想到此处，凌云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略带自嘲的笑意。此官场…此世道…还真是…荒诞得有趣！

心情大好之下，他迈着轻快的步伐，下衙归家。

刚行至自家院门口，却见院门虚掩着，院内…竟传来“哗啦哗啦”的舀水声？

推门一看，凌云不由得一愣！

只见自家彼本就低洼的小院，此刻…竟已积了半尺来深的雨水！俨然成了一个小水塘！

小荷，正高高挽着裤腿，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丫，站在冰凉的雨水里，手里拿着一个破瓢，正一瓢一瓢地、兴高采烈地…往院外舀着水！她身上单薄的夏衣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略显青涩的曲线，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干劲？

凌云恍然！难怪…此间吏舍位置不错，却一直空着没人愿意住…原来…是地势太低，一下大雨就变池塘啊！

小荷见凌云归来，顿目一亮，停下手中的活计，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兴冲冲地喊道：“老爷！您归来啦！您看！下大雨啦！院子里…积水啦！”

凌云望着她那副“院子里积水了我好开心”的傻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故意板起脸道：“院子里积了水…你很开心？瞧你此…像甚样子！”

小荷却丝毫未听出他话里的责备，反用力点点头，面上笑开了花，声线清脆地回道：“开心呀！老爷！奴的房间…皆进水啦！鞋子皆漂起来啦！”

凌云：“…” 他一时竟无言以对！房间进水…鞋子漂走…此…有甚可开心的？！

望着凌云一脸无语的表情，小荷方想起甚，忙补充道：“啊！老爷！王姐姐说啦！只有您住的正堂并她住的东厢房…地基高，没进水！她让奴…把门板搬到您屋里…睡！”

凌云闻此，方明白过来，原来是此般事。他看了一眼小荷彼湿透的衣衫并泡在冷水里的脚，蹙了蹙眉，斥道：“胡闹！搬甚门板！你…今晚便去我房里睡！我…去王珏房里将就一晚便是了！”

小荷一听，眼睛顿瞪得溜圆，小脸“唰”地一下红了！她扭捏着衣角，低着头，声如蚊蚋地嘟囔道：“啊？…此…此怎么行…奴…奴怎么能睡老爷的床…王姐姐说…说…”

凌云望着她那副害羞又有点小期待的模样，忍不住笑骂道：“小小年纪，心思倒多！让你睡你便睡！哪来彼多废话！我还嫌你脏呢！记得…把脚洗干净再上床！”

谁知那小荷一听“嫌她脏”，竟一下子抬起头，三两步凑到凌云跟前，扬起尚带着水珠的小脸，挺了挺初具规模的胸脯，急声道：“老爷闻闻！奴才不脏呢！奴今日用了新采的皂角！香着呢！”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少女体香并皂角清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凌云：“…”

他老脸一红，没好气地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滚去舀你的水！再胡说八道…今晚便让你睡水坑里！”

言罢，不再理会此个傻乎乎的小丫头，笑着摇头，快步走进了堂屋。

…

一夜无话。

翌日一大早，天光蒙蒙亮，雨已彻底停了。空气格外清新。

凌云刚起身洗漱完毕，胡瘸子便一瘸一拐地、急匆匆地赶来禀报了。

“先生！先生！大事！”胡瘸子压低声音，面上带着几分神秘并…担忧，“昨夜…小的在…在酒桌上…听到些风声…”

“哦？何事？”凌云一边整理着官袍，一边随口问道。

胡瘸子凑近些，低声道：“两件事！其一…听闻…此场大雨…邪性！好像…就咱宁海县…及周边一小片地方下了！隔壁的几个县…毛皆未捞着一根！现今…外面皆传疯了！说…说此雨…是…是先生您…昨日在衙门口…发威…踹翻了彼几尊不开眼的神像…给…给硬生生踹下来的！说您…比神仙尚灵验！现今…好多外县的人…皆琢磨着…要给您…立生祠呢！”

凌云闻此，刚饮进嘴里的一口茶水险些喷出！立生祠？！此都甚跟甚啊？！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荒谬！无稽之谈！那第二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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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衙役凌云志请大家收藏：()衙役凌云志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胡瘸子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声线压得更低：“此第二件…就…就更难听了…亦不知从哪个烂心肝的嘴里传出来的…说…说先生您…之所以…独独偏爱彼城隍庙…准彼辈抬神像…尚拨银子…是因…因为您…跟彼张庙祝的婆娘…有…有染！说您…‘**神祠’…所以才…才惹得天怒人怨…久旱不雨…昨日…您踹了神像…等于是…予了彼些被戴绿帽的神仙一个台阶下…彼辈…才赶紧下了雨…以示…服软…”

凌云听着此离谱到家的谣言，面上的表情…已从哭笑不得…变成了…彻底的麻木。

他深纳一气，缓缓吐出，竟然…笑了出来。

“呵…呵呵…好…很好…真是…愈来愈精彩了…”他摇摇头，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一种破罐破摔般的释然，“由彼辈去罢…舌头长在别人嘴里…爱怎么说…随彼辈便…”

胡瘸子见他此般反应，倒是有些意外，张了张嘴，尚想说甚，凌云却摆摆手：“行了，我知晓了。辛苦你了。去忙你的罢。”

打发走胡瘸子，凌云收拾心情，出门上衙。

刚到县廨门口，便见张班头等一众相熟的衙役、书吏早已候在彼处，一个个面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甚至带着几分…敬畏的笑容？纷纷围了上来，拱手道贺：

“凌勾当！您可来了！恭喜勾当！贺喜勾当啊！”

“大人昨日…真是…威风八面！霸气侧漏啊！”

“一脚踹出个风调雨顺！大人…您真是…神了！”

“是呀是呀！此回…可是立下了泼天的大功！明府老爷…定然重重有赏！”

“勾当大人！得了赏赐…可不能忘了弟兄们啊！可得…请咱辈去太白楼…好生搓一顿！”

众人七嘴八舌，马屁如潮。

凌云被彼辈捧得心情更是舒畅，哈哈一笑，大手一挥：“好说！好说！皆是托各位的福！今晚！太白楼！我请客！不醉不归！”

“勾当英明！”

“勾当豪气！”

众人顿欢呼起来，气氛热烈。

正当众人嬉笑热闹之际，门子匆匆跑来：“凌勾当！明府老爷…请您立时去二堂议事！”

凌云闻此，不敢怠慢，忙整了整衣冠，在众人“勾当又要高升了”的嬉笑声中，快步走向二堂。

一进二堂，凌云便感觉…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明府王知远并未像往常一般坐于公案后，而是背着手，在堂中来回踱步，眉峰紧锁，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师爷赵先生则垂手侍立在一旁，面色…亦有些凝重。

“卑职参见老爷！”凌云上前躬身行礼。

王知远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了凌云一眼，自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语气…似乎…有点…酸溜溜的？：“…来了啊…昨日…你…可是…出尽了风头啊…”

凌云心下一凛，立听出了明府话里的彼点…不是滋味！他忙将腰弯得更低，语气无比恭谨谦卑地回道：“老爷明鉴！昨日…卑职鲁莽行事，惊扰老爷，已是罪过！至于…彼场雨…此乃…上天感念老爷您…为民请命、甘愿**之…至诚至孝！惊天动地！方降下甘霖！与卑职…哪有半分干系？！卑职…不过是…恰逢其会…走了狗屎运罢了！一切…皆是老爷您的功德！您的仁德…感动了上苍啊！”

王知远听完，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然眉峰却依旧蹙着，他摆摆手，叹了口气：“唉…话虽如此…可…可此雨…下得…也忒是…蹊跷了些…”

便在此时，旁边的师爷赵先生轻咳一声，接口道：“…你有所不知…自昨日…我县祈雨‘功成’之后…此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快传到了州府…以及…周边各县…”

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并…讥诮：“听闻…隔壁几个县的老爷们…闻听此讯…一个个…是又急又气！更是…变本加厉！效仿…咱辈老爷‘**明志’之举…有的…当真把官服点燃了…在身上烧出好几个大洞！有的…更是…将自家并家眷…一同绑在了祭台之上！发誓雨不下…便不下来！其状…可谓是…惨不忍睹…呃…是…感天动地啊！”

凌云听得是目瞪口呆！此帮官员…为了政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狠啊！

师爷瞥了他一眼，续道：“可结果呢？…彼辈那边…依旧是…赤地千里！滴雨未落！唯独…咱宁海县…风调雨顺！”

师爷说到此，语气加重了几分，目光锐利地望向凌云：“凌云…你敢说…隔壁彼几位老爷…彼辈…就不‘心诚’吗？彼辈…付出的代价…就不‘巨大’吗？为何…偏偏…就只有咱宁海县…下了雨？”

凌云被问得哑口无言，额角微微见汗。

王知远接过话头，脸色更加阴沉，他从公案上拿起一份公文，重重地拍在凌云面前，声线带着压抑的火气并…一丝不易察的嫉妒与…担忧：

“刺史大人！已被此事惊动！昨夜…便连夜发来了…六百里加急公文！严令…咱宁海县…限期查明…此次降雨之…确切缘由！务必…要给出一个…合理！且…能…说服刺史大人以及…周边同僚的…交代！”

他死死盯着凌云，一字一句道：“此事…因你昨日…彼…惊世骇俗之举而起！便由你…全权负责！予本官！予刺史大人！予…所有盯着此事的人！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法！”

“若是…说不清楚…”王知远的声线陡然转冷，“哼！那…此‘邀天之功’、‘欺瞒上官’的罪过…可就…要由你…一力承担了！”

凌云接过彼份沉甸甸的公文，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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