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那双手,自入了启祥宫,再未有过痊愈的光景。
新旧交叠,皮肉翻卷处常渗黄水。
尤其是入了夏,天气湿热,伤口更是如同溃烂的沼泽,红肿流脓,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气息。
一早,贞淑捧着那叠墨迹方干的纸卷,恭恭敬敬奉向长春宫。
皇后凤目低垂,略略一扫,不过瞧了最上面一页,便随手递与了侍立一旁的莲心。
“好,好。
嘉妃妹妹果然有心了,这字里行间,规矩体统一丝不差。”
她抬眼看向低眉顺目的金玉妍,语气愈发和软,“原不过是一点子小事,本宫何曾真怪过妹妹?倒叫妹妹如此劳心费神,抄录这许多,实在辛苦妹妹了。”
金玉妍忙起身,姿态柔婉:“不过是臣妾的本分,岂敢言辛苦?娘娘宽厚,臣妾感念不尽。”
皇后含笑颔首,虚抬了抬手,示意金玉妍坐下。
殿内一时和风细雨。
她拈起缠丝玛瑙碟里一枚冰湃过的水晶葡萄,闲闲问道:“这大暑天儿,妹妹宫里可还好?那些冰例,够使唤么?听说小厨房新进了些洞庭湖的嫩莲蓬,味儿倒是清甜。”
“托娘娘洪福,冰例尽够的,莲蓬也得了些,想着做些荷叶莲子羹,最是消暑。
倒是娘娘宫里这水晶葡萄,瞧着就喜人。”
“可不是,”
皇后以帕掩唇,笑弯了眉眼:“这葡萄还是昨儿皇上赏的,说是西域新贡的‘马乳葡萄’,汁水格外足。
莲心,怎不给嘉妃也呈上一碟?快。”
“谢娘娘恩典,那臣妾今日可就有福了,也沾一沾娘娘的恩泽光彩。”
“你呀,”
皇后笑嗔道,“这张巧嘴儿,最是会哄人欢喜的。”
两人又絮絮地说了些宫中时新花样、节令吃食。
诸如哪宫新得了江南进贡的轻容纱裁夏衣,内务府新配的驱暑香囊里添了哪几味药材更觉清凉,端的是主位和睦,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时间不早,金玉妍见礼已毕,正待告退。
皇后却像是忽地想起什么,含笑唤住她:“妹妹且慢。
莲心,”
莲心忙垂手侍立。
皇后眼波流转,落在金玉妍身上,温声道:“瞧妹妹这字,端秀清雅,一丝不苟,倒叫本宫想起一样东西来。”
她略一抬手,莲心会意,转身便从里间捧出一个紫檀锦盒,小心揭开。
盒内衬着明黄软缎,卧着两锭乌沉沉的墨块,形制古朴,隐隐透着幽光,绝非寻常之物。
“这是‘玄玉髓’,说是岭南古法所制,取其深山老松之烟,佐以珍珠、麝香、金箔,捣杵万次方成。
墨色最是醇厚润泽,落纸如漆,历久弥新。
在本宫这儿放着,总也用不上,本宫瞧着,倒配得上妹妹这笔好字。
莲心,给嘉妃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