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微动,庭梧渐染新黄。
魏嬿婉手捧一精巧的螺钿攒金食盒,莲步轻移,款款踏入养心殿内。
皇上正端坐于紫檀嵌云石御案之后,傅恒垂手侍立在下。
魏嬿婉趋前数步,盈盈下拜:“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不意傅大人在此奏对,臣妾来得唐突了。
这盅新炖的血燕人参汤,权且搁下,臣妾告退罢。
皇上若得闲用些,暖暖龙体也是好的。”
言毕,便欲将手中食盒置于一旁填漆戗金云蝠纹小几之上。
皇上见她进退有度,温婉知礼,心中甚喜,抬手虚扶道:“且慢。
无妨,并非紧要军机,不过傅恒回禀些江南水利细务。
你既来了,便在此处罢。”
傅恒续禀道:“启禀皇上,江南诸水改道深浚工程已告竣。
此役不仅疏通了淤塞百余年的旧河道,更于要害处增筑堤堰,导引新渠。
如今水势归漕,舳舻畅行无碍,两岸膏腴之地得免水患之虞。
依微臣与工部诸员估算,十年之内,江南水网当无大碍,漕运民生,皆可安泰。”
言及此,他语气微顿,抬眼觑了觑上意,方带了几分家事的关切,恭谨问道:“微臣远在江南时,闻得宫中喜讯,皇后娘娘凤体安康,喜诞七阿哥。
未知娘娘玉体可大安了?七阿哥贵体可康健?”
魏嬿婉正执一柄细银匙,轻轻搅动着捧给皇上的那盏参汤,闻得“皇后娘娘”
四字,手上动作蓦然一顿,旋即不动声色地将汤盏稳置于粉彩缠枝莲纹盏托之上,转身面向皇上,深深福了一礼。
“皇上,傅大人一片赤诚,心系娘娘,足见姐弟情深,骨肉连心。
皇后娘娘新添麟儿,本是天大的喜事,只是此番月子之中,心思难免比平日更幽微些。
傅大人此番督工江南,一去经年,娘娘身居深宫,想必也常悬心胞弟。
臣妾斗胆进言,”
她略略抬首,直视天颜,眼波流转间皆是恳切,“傅大人此番劳苦功高,立下治水安民的大功勋,皇上何不将此番恩典,化作一份天伦慰藉之泽?权作是体恤中宫娩余之劳,亦是嘉奖傅大人勤勉王事。
允傅大人往长春宫请个安,探望娘娘一二,以慰手足之情?臣妾深知外臣非召不得擅入内宫,然此乃皇上天恩浩荡,体恤后妃之衷,成全骨肉之悃,亦是宫中一段佳话。
还请皇上圣裁。”
皇上听罢,指尖在御案上轻叩数下,沉吟片刻。
终是缓缓颔首,温言道:“令妃思虑周全,言之有理。
皇后产后忧思,见一见自家骨肉兄弟,说些体己话,于她心境也是好的。
傅恒。”
“微臣在。”
傅恒闻声,立时躬身应道。
“念你差事办得妥当,皇后亦常念及你。
朕便准你,明日巳时,往长春宫探望皇后请安。
一叙姐弟之情罢。”
傅恒立时撩袍伏地,行了大礼,声音微颤:“微臣傅恒,叩谢皇上天恩!
谢令妃娘娘玉成之恩!”
待傅恒千恩万谢地躬身退出殿外,殿内一时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