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真仙途 第2章 气与理

陆宁放下书卷，站起身，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平静地看着门口那三个不速之客。

为首那泼皮见陆宁不说话，只是个面容清秀、身形单薄的年轻人，胆气更足，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一条瘸腿板凳上，扬着下巴道：“小子，懂不懂规矩？在这清溪镇落脚，得先交‘平安钱’！”

旁边一个瘦子帮腔：“这是我们赵虎哥！镇上的事儿都归虎哥管！一个月五百文，保你平安无事！”

五百文，够寻常人家半月花销。陆宁身上仅有的几枚铜钱已付了租金，可谓囊空如洗。他微微皱眉，不是害怕，而是觉得有些……吵闹。他刚从那本《养真集》中感受到一丝难得的宁静，就被这浊气打断。

“我没有钱。”陆宁实话实说，声音平和。

“没钱？”赵虎眼睛一瞪，目光扫过屋内，最后落在陆宁刚才在看的那本旧书上，嗤笑道：“哼，原来是个穷酸书呆子！看你这样子，也没啥油水。这样，把你手上那本破书拿来抵这个月的！”

他说着，伸手就要来抢。

若是半月前还在青云宗的陆宁，或许会忍气吞声，或者试图讲道理。但此刻，或许是连日来的宁静修养起了作用，或许是那《养真集》中的字句让他心有所悟，他看着赵虎伸过来的手，心中竟无半分惧意，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仿佛能“看”到赵虎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蛮横、焦躁的“气”，如同浑浊的波纹，扰动着周围的空气。而他自己，心念微沉，试图回想《养真集》中“心可广，身可润”的状态，努力让内心保持一片澄澈。

说来也怪，当他心念一定，赵虎那看似迅猛的动作，在他眼中竟似乎慢了几分。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横肉抖动的细节，以及眼神深处一丝外强中干的虚浮。

陆宁没有硬挡，只是脚下看似无意地后退半步，侧身。赵虎志在必得的一抓，竟擦着他的衣角落空了。

“咦？”赵虎一愣，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另外两个泼皮也面面相觑。

“虎哥跟你说话，你敢躲？”赵虎恼羞成怒，感觉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低吼一声，钵盂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直接朝陆宁面门捣来！这一拳若是打实了，足以让普通人鼻梁塌陷。

电光火石间，陆宁福至心灵。他没有调用那微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也没有施展任何在宗门学过的粗浅拳脚。他只是顺着对方拳头来的方向，伸出右手，看似缓慢，却精准地在对方手腕处轻轻一搭、一引。

同时，他口中下意识地低语，像是重复刚才所读，又像是自言自语：“念起是病，不续是药……任其去来，漠然不动……”

赵虎只觉得一股不算强大、却极其刁钻柔和的力量从手腕传来，他全力前冲的势头竟被带得一偏，整个人收势不及，踉跄着向前冲去，“砰”地一声撞在了一个装满旧书的竹筐上，哗啦一声，书卷散落一地，弄得他满头满脸都是灰尘。

“虎哥！”“你小子使诈！”两个跟班又惊又怒，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围殴。

“住手！”赵虎从书堆里爬起来，狼狈不堪，却抬手制止了手下。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陆宁。刚才那一下，看似巧合，但他混迹市井多年，打架经验丰富，能感觉到那不是运气。这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手法古怪得很，那眼神平静得让他心里发毛。

陆宁依旧站在原地，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他看着赵虎，缓缓道：“这铺子，我只想安生度日。几位请回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赵虎脸色变幻，最终恶狠狠地瞪了陆宁一眼，撂下一句“小子，你等着！”，便带着两个手下灰溜溜地走了。他们欺软怕硬，摸不清陆宁的底细，不敢再贸然动手。

铺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散落一地的书籍。

陆宁没有去追，也没有胜利的喜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中充满了惊奇。刚才那一刻，他并非用了什么高深武功，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击。是在《养真集》的影响下，心神变得清明，所以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意图和破绽？

“气着而理隐……理无不中也，气则偏矣……”他回想起书中的句子。赵虎的“气”是偏的，狂暴而混乱；而自己在那一刻，试图守住心境的“中正”，所以能“以理观物”，看清局势？

难道，这看似无用的养心之法，竟有如此妙用？它滋养的，并非灵力，而是比灵力更根本的……心神？

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本《养真集》，轻轻拂去封面的灰尘，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

这清溪镇，这间破书铺，或许比他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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