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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小说网 > 军事历史 > 杨府群英记 > 第92章 吃里爬外

杨府群英记 第92章 吃里爬外

作者:公子无忌9889 分类:军事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19 17:24:41 来源:全本小说网

夜色深沉,寿州帅府灯火摇曳,檐下风声呜咽,似在低诉一场即将决裂的人心。屋内药香尚在,几支铜灯燃得通明,烛泪沿着灯座蜿蜒流淌。

高君保躺在床上,刚退去的病气让他脸色苍白如纸。春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泪光在灯下闪烁。她再也忍不住了,胸口那口郁气终于化为怒火。

“皇姑!”她一叩首,厉声喝道,“高君保这人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若不是刘小姐拼死救他,他早已尸骨无存;若不是刘小姐亲手为他疗伤,他早就命丧沙场!小姐为他受尽冷眼、立下奇功,他却一口不认,还将人逼走岂有此理!”

她说到悲愤处,泪珠滚落,声音嘶哑如裂。

赵美容听得呆了,脸色一点点变白,整个人如坠冰窟。她喃喃道:“你说……刘金定?”

春兰伏地痛哭:“正是!双锁山下招亲之日,刘小姐一锏夺魁,君保亲口定下终身,还赠银鬟为信物。小姐以命相许,为他救驾,为他疗伤,为他守节至今!”

赵美容心口剧痛,似被针扎。她猛地一拍桌案,声音都在发抖:“好啊,高君保,你这畜生!我还以为刘小姐是客,原来是我赵家的媳妇!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高君保被骂得心头发麻,良心如针般扎疼。春兰的一句句话像重锤击在心上,他想分辨,却又不敢。那“临阵收妻”的军律在他脑中盘旋,如悬崖上的刀锋,逼得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娘,我……”他低声呢喃,喉咙干涩。

“啪!”赵美容抬手就是一记耳光。那一掌又狠又急,响彻整屋。

高君保的头被打得猛一偏,眼前一阵白光闪烁,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君保!”李秀英惊呼,扑上前扶起他,慌乱得声音都发抖,“嫂子!你这是干什么?他身子还没好呢!”

赵美容怒火未息,浑身发抖:“死了也好!这种无情无义的畜生,死了也不冤!刘金定救他、护他、为他立功,他反手一推、冷心冷面、欺上瞒下!我高家怎容这等人!”

“别说了!”李秀英红了眼,急忙掐着高君保的人中,“先救人要紧!”

半晌后,高君保睁开眼,神志恍惚,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娘……孩儿错了。”

赵美容胸口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仍冷声道:“错在哪儿?”

“春兰说的句句是真。”高君保哽咽着,话一出口,泪已湿透枕巾,“孩儿在双锁山下招亲,刘金定本是孩儿的未婚妻。孩儿怕犯军律,临阵收妻要杀头,又觉得金定武艺高过我百倍,若娶了她,反被人笑话,才一怒离山。结果,她仍不计前嫌,救我于沙场,医我于危亡。我负她的恩,我该死啊!”

他说到激动处,泪水止不住地流,身子一挺,忽然朝墙角撞去。

赵美容大惊失声,扑上去抱住他:“君保!你疯了吗!死有何用?真没出息!”

李秀英一边帮忙,一边劝道:“嫂子,别再逼了。成全他们吧。刘小姐有情有义,既然都到了这步,不如让他们两全其美。”

赵美容沉默半晌,心乱如麻,终是叹息一声:“罢了……只怕她已走远。”

高君保猛地抬头,泪眼通红:“娘,快派人去找她!她若真走了,我宁死也不活!”

母子二人急急出了门。城门口风声如刃,兵卒一脸为难地禀道:“刘小姐与几名侍女,天未亮便出城,说是回山有事。”

赵美容愣在原地,望着城外的夜色,心中空落得发凉。

回到帅府,她脚步沉重,眼神黯然。此时东厢房内,高怀亮已能下床,脸色红润许多。他听得外头的哭骂与争吵,心头冷哼一声:我高家男儿,怎能在军中闹儿女私情?

“荒唐!”他披衣出门,厉声道,“临阵收妻,违军律!要坏了我高家清名!”

赵美容想解释,门外却传来一阵笑声。陶三春跨步进来,神色喜悦:“赵王妃,大喜啊!君保的病好了,万岁命我来请你们一家赴宴,为刘小姐接风洗尘。”

赵美容神情一滞,叹道:“陶王妃……刘小姐走了。”

“走了?”陶三春一怔,随即脸色一沉,“这下麻烦大了。刘金定一走,北阵难破,南唐不灭!君保啊君保,你这一错,误的不只是情,也误了军国大事。”

高君保伏地痛哭,声音颤抖:“伯母,我不是无情,我只是怕杀头啊!”

风卷残云,寿州帅府风声紧似刀。屋外旌旗猎猎,营帐静肃,城中兵卒往来如织;而在府中内宅,却是一片沉重肃杀之气。

高君保跪伏在地,额头冒汗,脸色惨白如纸。他的眼神里写满悔恨,却不敢辩一句。陶三春站在他面前,冷眼望着这个犯了大错的后辈,语气凌厉如刀鞘开锋:“知道害怕,为什么还敢应亲?既应了亲,为何又慢待人家?你的胆子可真大,连父母之命都不曾通报一声,就敢擅自私定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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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杨府群英记请大家收藏:()杨府群英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高君保低下头,眼圈泛红,不敢言语。

“你既有胆私定婚约,就该偷偷告诉你母亲,再想个法子和刘金定说明,她通情达理,必会体谅。”陶三春的语气愈发沉痛,“可你呢?你瞪着眼睛说瞎话,对她冷漠疏离,逼得人家含泪而去。你可知道,刘金定那等女子姿容绝世、文武全才,忠君爱国,救驾有功她不仅救过你,更救过你一家人的命!这样的女子,比你娘和我强百倍!你说你上哪再找这样的人?”

话到此处,她一指高君保,重重一叹:“你把她气走了,一失足,可能悔一生。一会儿我便上奏陛下,若不拿你个‘临阵收妻’的死罪,也要治你个‘忌贤妒能,逐走忠烈’之过。”

高君保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磕头如捣蒜,哽咽喊道:“伯母,嘴下留德,给我求个情吧,我知错了!”

陶三春一摆手,冷冷道:“不行!”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完这句冷话,却转头搀住赵美容:“老妹子,别上火。我这就去替你求情,看我的信儿。”

她拂袖出门,脚步急促,心中却五味杂陈。她边走边想: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姻缘若能成,就算绕过军法,也值得一试。但情归情、理归理,此事触了军规,若处置不慎,反误大局,尤其如今高怀亮为临时主帅,更须慎重,不能叫他为难。她下定决心,要去帅堂亲见圣上,请他从宽处置。

此时帅堂灯火通明,赵匡胤与军师苗从善正在商讨战事与刘金定的后用之策。陶三春披甲而入,眉目带火,进门即道:“万岁,大事不好了。”

赵匡胤皱眉抬头:“何事?”

陶三春开门见山,把高君保招亲一事、气走刘金定之情由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她语气铿锵,话中有责有怒,也有一丝替人掩盖的焦急。

赵匡胤一听,脸色顿时变了,额角青筋微跳,语气冷肃:“君保此人……误了朕的大事!”

他拍案而起,满脸寒意:“刘金定乃当世奇女,文武双全,斩将夺旗,功勋卓着!她受辱弃营,若传出去,岂不让南唐笑我宋营不识良才?此事朕不能轻饶!陶元帅,立刻升帐,狠狠罚他!”

陶三春却一步退开,摊手一笑:“这事,我可不管。他是你外甥,你自己看着办。”

赵匡胤一噎,正欲发话,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冷语:“这件事,我来管。”

众人回首,只见高怀亮披甲而入,面色虽苍白,却目光如铁。赵匡胤立刻起身迎道:“高爱卿,病已痊愈?”

高怀亮沉声应道:“大见好转。万岁为军务操劳,微臣理应分忧。今日特来复命。”

赵匡胤点头:“不在后宅歇息,为何来此?”

高怀亮扫视众人,一字一顿道:“我已得知高君保擅自应亲、临阵收妻,严重违反军纪,依《军律?五十四斩》条,应斩不赦。我这便升堂,亲斩此子,以正军风,也替刘金定出一口气!”

陶三春脸色一变,忍不住叫道:“你们君臣都要杀君保?这……这怎么交代得了?”她脸上顿时渗出冷汗,急得手指都在发抖。

赵匡胤神色复杂,沉思片刻。他知道高家人丁稀薄,若真斩了君保,赵美容这一脉便断了香火。他轻叹一声,缓声开口:“论理,高君保此举当斩。然朕念其年幼无知、未曾受过军律训练,又有前番私逃来援之功,确有可怜之处。念其一腔热血,此番可暂免死罪,罚以严惩,下不为例。”

高怀亮闻言,脸色铁青,声音如同冷铁擦石:“万岁,我身为主帅,带兵练军,军纪为首。若姑息私情,岂非坏了军纲?今日君保违纪,若陛下以亲情护之,军中将如何服众?我记得陛下曾讲过刘仁赡斩子之事他儿子违令,虽自认有功,但刘仁瞻最终亲手解子于法场。军令不容私情,是军中不变之律。今日若赦,明日谁不效仿?”

赵匡胤一时语塞。他转头看向苗从善,又望望陶三春,眼神仿佛在问:你们谁来劝他一劝?

陶三春知道时机到了,连忙上前拱手:“高元帅,你说得没错,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既是君臣,又是亲族。在军中你是主帅,我是副将;在家中,我是你嫂子,你是我兄弟。说话若深了,别往心里去。”

她语气软了几分,眼中却仍有坚毅:“君保确有过错,我不辩护。但他是营中一员,也是我亲自荐来的,若真一刀斩下,我日后又如何面对刘金定,又如何面对赵王妃?是否还有别的惩处法子,既不失军纪,又能留他一命?”

高怀亮冷声回应:“没有,非杀不可。”

殿内气息沉凝如铁。几案上陈列的兵书与战图被风卷起一角,烛光映照下,众人神情各异。赵匡胤坐在主位,神色阴郁,眉宇间隐有倦意。案下陶三春、高怀亮、苗从善、赵美容等人分列左右,谁也不言,空气压得连火光都颤抖。

陶三春率先打破寂静,冷笑一声,话锋如刀:“高怀亮,我倒要问你,当年你随万岁征河东,攻太原刘崇,破金龙阵时,收下李秀英做妻,怎么没见军法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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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杨府群英记请大家收藏:()杨府群英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高怀亮脸色一僵,脸皮一点点泛红。那段往事早被他压在心底,如今被当众揭开,只觉脸上发烫,背上出汗。沉默良久,他低声硬撑一句:“王妃,那是你当年护了我。”

“护你?”陶三春反唇冷笑,语调锐利,“那孩子姓高不姓陶,我护得着?我护的不是你,我护的是理!理上不通,护你何用?”

高怀亮脸一沉,强压怒气:“你这叫搅理。”

“能搅出理就行!”陶三春一字一句,铿锵如鼓,“依我说,该把‘五十四斩’中‘临阵收妻当斩’一条去掉!将士征战沙场,生死无常,有人十年不归,有人二十年不返,难道就该孤身终老,让坟上长草,香火断绝?身为武人,难道祖坟无人祭?我看该准娶成亲,让军中有后,子继父志,血脉不断。那才叫延国之气。”

她一番言语,声似洪钟,连烛火都被震得抖动。

高怀亮面色铁青,冷哼一声:“笑话!若军中人人效仿,几十万兵、几百将,个个娶妻生子,军营岂不成了市井?今天这家办婚宴,明天那家抱孩子,后天丈母娘上阵探亲,这还打什么仗?军法一废,大宋的军纪还剩几分?”

两人唇枪舌剑,争锋不让。赵匡胤端坐上首,目光沉静,心思却翻腾如潮。陶三春言之有理将士出生入死,应当有家有后;高怀亮说得也对军中若乱,兵心不稳,便是灭顶之灾。理与情在他心中碰撞,他眉间的青筋微跳,终是长叹一声。

他抬眼看向天花板上那盏摇曳的灯火,思绪却远在千里之外:妹妹赵美容孤身守寡多年,如今膝下独子若真被斩,岂非一脉断绝?自己身为一国之主,难道要亲手断了这条香火?可若徇私,岂不破了大宋军纪?

赵匡胤胸口起伏,终是抬头,眼神落向坐在侧旁的苗从善,语气低沉:“苗卿,此事,你怎么看?”

苗从善自始至终端坐不语,此刻缓缓起身,步至堂中央,负手而立。烛火照在他脸上,影子在地上被拉得极长。他的声音温和却笃定:“万岁,各位将军,请息怒。这件事……其实并不难办。”

厅内众人纷纷抬头。连陶三春都不敢插话。

苗从善慢条斯理地说:“五十四斩,自古传承,是军之根、法之本,岂可轻改?陶王妃说去掉‘收妻当斩’这一条,出于人情,然若真删去,军令失威,后世必笑我大宋懦弱。此条,不可动。”

陶三春心头一紧,脸色瞬间发白。赵美容也暗暗咬唇,心如坠冰。

然而苗从善话锋一转,缓缓一笑:“不过,高元帅之言,也未必尽对。”

高怀亮皱眉:“军师何意?”

苗从善抬手一指高怀亮:“元帅可曾想过若无刘金定,如今我军寿州之战谁能支撑?谁能一人破四门,救主于危?又是谁为你疗伤救命?你此刻还站得起来,不就是刘小姐之功吗?”

高怀亮一愣,神色缓了几分,低声应道:“这倒不错。”

“刘金定此来,”苗从善缓缓道,“并非为功名,也非为利禄,她是为高君保而来。若今日君保一死,她心生怨恨,不但不再出力,甚至倒投南唐,以怨报怨,那才是真正的军心大祸。你以为斩君保是为她出气,实则害她更深人未婚夫被斩,名誉受辱,忠心化恨,这笔账,她会记在谁头上?”

赵匡胤轻叹,眼神渐渐亮了。

苗从善继续道:“所以此事应当以理服人:高君保确犯军规,不可无罚;刘金定亦功高盖世,不可无赏。臣以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应削高君保军职,押赴刘金定营前,当面请罪,若能将刘小姐请回,再立奇功,击败南唐,则功折罪销;若三月内请不回人,或致刘小姐叛营,则二罪并发,当立斩之刑。如此,既不失军威,又留人情;既护法度,又稳人心。”

一番话,说得众人暗暗点头。

陶三春抹了把冷汗,心中长舒。赵美容的眼里闪着泪光,却不敢出声。

赵匡胤听罢,神色大慰,眼角的纹路都舒展开了。他朗声道:“好!军师寥寥数语,使朕顿开茅塞,情理两全!准奏!”

他一挥手,命人立刻起草圣旨,赦免高君保死罪,命其即日启程,亲往双锁山请刘金定归营。

高怀亮站在一旁,神情复杂。赵匡胤的声音回荡在厅中:“高元帅,此事既已平定,你可安心调兵破敌。”

高怀亮沉默良久,眼底闪过一丝苦笑。

“万岁,”他忽然拱手,声音低沉沙哑,“臣自任临时元帅以来,未能斩将夺旗,屡遭挫败,误国误军。如今又以家事惊扰朝纲,动摇军心,实感惭愧。陶元帅已抵前线,怀亮愿交兵权,请陛下另择良将。”

赵匡胤怔住,缓缓起身。高怀亮背挺如枪,面色苍白却目光坚定。他心知自己已无颜统军当年他临阵纳妻,如今侄子又重蹈覆辙,一叔一侄,成了军中笑柄。

他心中冷凉如水:“我若还恋权,天下必笑我高怀亮假公济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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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杨府群英记请大家收藏:()杨府群英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堂上灯烛明亮,映得众人神色各异。赵匡胤坐于主位,面色深沉。高怀亮、陶三春、苗从善皆侍立两侧,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声来。

高怀亮刚刚递上辞表,陶三春却也拱手而出,语声干脆:“万岁,我这二路元帅本是押运粮草、护送人马的,兵将粮械既已送到,任务算尽,接下来也用不着我了。”

她一语落地,厅上又是一阵沉默。赵匡胤环视左右,神色更冷:一个要辞元帅,一个要回后方,这军心哪还能稳?

他目光移向苗从善。军师略略俯身,在赵匡胤耳畔低语几句。赵匡胤听后微微点头,抬手一挥,声音稳重而肃然:“头路元帅驸马高怀德尚未归营,暂由怀亮代理。然怀亮身有旧疾,不宜过劳。自今日起,朕亲任都招讨大元帅,统率诸军。怀亮为副帅,陶王妃仍为二路元帅,辅理军务。你们二人务必同心协力,整顿人马,俟刘金定归营,再伐南唐。”

“臣谢恩!”高怀亮抱拳,声虽洪亮,却透着隐隐的愧色。

“臣遵旨!”陶三春行礼,面上虽强作镇定,心中却知赵匡胤此举另有深意。

自那日起,赵匡胤亲自升堂,过问军机大小事务。表面是整肃军纪,实则暗暗等待刘金定的归来。此一切,皆出苗从善之计。军师曾言:“待刘金定归营,陛下可亲手将帅印交予她,此女智勇双全,足以统军破南唐。”

圣旨既出,赵匡胤又命差官宣令:

高君保若能请刘金定回营,重立战功,则以功折罪;

若三月内请不回,即以“二罪归一”,斩首军前。

旨意传出,寿州营中人人侧目。有人暗叹陛下心狠,也有人暗佩其公正。

高君保闻讯,心潮起伏。喜的是还能得生机,且有机会重见金定;愁的是刘金定心性烈如钢,遭他背弃之后,必恨入骨髓。若请不回来,不仅是死罪,更愧对母亲与朝廷。

赵美容听闻儿子要即刻启程,心疼不已。她跪请赵匡胤:“万岁,犬子身子虚弱,方病初愈,若立刻远行,恐难支撑。请容他调养数日,再赴双锁山。”

赵匡胤叹道:“美容,你是他母亲,爱子心切我能懂。但军命难违好,就三日。三日后,他必须动身。”

赵美容谢恩。

三日后,晨雾笼罩寿州。高君保披甲上马,虽身形削瘦,却神情坚定。母亲、陶三春、李秀英皆前来送行。赵美容握着儿子的手,眼中含泪:“君保,若请不回那姑娘,你也别回来了!我高家绝不容负义薄情之人!”

君保咬牙叩首:“孩儿谨遵母命。”

赵匡胤派出二十名亲兵随行,并备文书信札、礼品一箱。命他此去务必以诚相请,求得刘金定回营助阵。

送别队伍走远,赵美容的泪才落下。风拂动营门旌旗,呼啦啦作响,像在送一人上路,也像在送他赴劫。

与此同时,另一头,刘金定早已远离寿州。

那一夜,她被羞辱、被否认、被推拒,心如刀割。她本想等一等,看那人是否会追出一句挽留,可从天黑等到天明,街巷寂静,只有风声穿堂而过。

晨光里,她牵马出城。春兰、夏莲、秋菊、冬梅四个丫鬟垂着头,一个个眼眶通红。刘金定咬紧银牙,不让自己再落一滴泪。她抬头望向苍白天色,胸中似有万箭穿心,却又倔强地挺直了腰脊。

她低声自语:“当初是我错了。门不当,户不对。既然不配,又何必强求?我本是山中女儿,何苦牵连尘世情网?今后斩断情丝,归山修道,侍奉恩师,修心养性。”

说罢,她拉紧缰绳,长鞭一甩“啪!”

那一鞭子,抽碎了风声,也抽断了她的执念。春兰吓得一抖,泪水滚落。刘金定神色冰冷:“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再提高君保三个字!我和他,恩断义绝。哪怕有朝一日狭路相逢,也当作陌路之人。”

话落,马鞭再次甩响,六匹战马同时扬蹄,蹄声震地,直奔北方山道。

秋风卷起漫天黄叶,马队沿官道北行。一路上,金定寡言少语,只偶尔抬头望天。她的心早已冷透,但在每一个转弯处,她仍会不自觉地回头一眼。那是她最后的幻想希望那个人追来,哪怕一句“对不起”,她也能原谅。可直到天色将暗,身后仍只有风声。

她苦笑一声,心中彻底死寂。

“姑娘,天色不早,今晚在前边客栈歇歇吧。”春兰轻声劝。

“走吧。”刘金定淡淡道。

马队停歇,略作休整,第二日再启。一路行至第三天黄昏,山影渐近。前方的轮廓愈发熟悉那是她的家,那是她的根双锁山。

然而,当她走到山脚,却怔住了。

天色阴沉,风中夹着焦糊味。她抬头一望山上火光冲天,浓烟翻滚,云雾都被烧成赤色。

春兰惊叫:“小姐!山上起火了!”

刘金定猛地勒住缰绳,脸色惨白。胸口一阵剧痛,心中像被撕开。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快!上山!”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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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杨府群英记请大家收藏:()杨府群英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六匹战马同时冲出,马蹄击地,溅起漫天尘土。风中,她的眼泪被逼出来,顺着风在脸上划出一行冰冷的痕。

山风呜咽,天色惨白。刘金定勒住马,马蹄在血泥里“哒”的一声滑开,扬起一股腥气。她抬眼望去,只见双锁山寨门大开,门口横着几具冷硬的尸体,地上是斑斑血迹、断裂的长弓与残箭,连门前那面写着“刘”字的大旗也被砍倒,浸满了血与尘。

山门内火光冲天,黑烟卷着灰烬翻滚,呛人的焦糊味扑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哭喊、咳嗽与劈柴断裂的声响。那一刻,刘金定只觉胸口一阵发紧,血气直冲心头,眼前一黑,险些从马上摔下去。

“小姐这是怎么了?”刘凯惊叫,脸色煞白。四个丫鬟也是吓得魂飞魄散,连鞭子都握不稳。

刘金定双唇颤抖,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团火,只勉强吐出两个字:“进山!”

六匹马嘶鸣着冲进寨门。火光映照下,她的眼睛像被烧红的刀刃。

“谁在里面?我是刘金定!巡山刘寨主回来了!”刘凯拼命嘶喊,声音在山谷间来回回荡,带着凄厉的回声。

喊声未落,从寨内冲出十几个人影,有的衣衫破烂,有的满身血迹,有的还拖着断腿,踉踉跄跄倒在地上。两名丫鬟披头散发冲出,见到刘金定,双膝一软,跪地嚎啕:“小姐山……山完了!”

哭声断断续续,混杂着火焰爆裂的声音。

刘金定只觉心口被刀生生割开,几乎说不出话:“我父亲呢?我哥哥呢?”

丫鬟哭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着山上。那处浓烟更盛,烈焰染红半边天。刘金定眼眶一热,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一拉缰绳,怒喝:“随我上去!”

马蹄飞掠,火星从地上溅起。她冲过残破的寨道,心中已是一片死寂。

原来刘金定离山的这几日,双锁山果然遭了大难。

双锁山本有喽兵五百,寨主三人。总寨主是“花刀令公”刘大奈;副寨主左天鹏;少寨主刘虎。刘凯等人各领偏寨。

刘大奈昔年镇守天井关,因战败受伤,心怀愧疚,便辞官归隐,携家带眷回到刘家庄。靠着些许积蓄,本以为能安享余生。谁料此地偏处宋唐交界,南唐野心未死,屡次派兵骚扰,宋朝官员软弱,屡战屡退,百姓民不聊生。

那一年,南唐兵夜袭刘家庄,抢走刘姓两户的媳妇。刘族愤怒,纷纷求刘大奈出面主持公道。刘大奈血性天成,虽已退隐,仍有将门之气,当即答应。他卖掉家产,招募庄丁,添置兵械。

最初不过几十个庄丁,他亲自操练。未及一月,南唐兵再度来犯,却被这群农民打得落花流水。刘家庄一战成名,百姓欢呼,刘大奈却忧心忡忡:“今日胜,明日必报。此地不可久守。”

众人惊问:“那该如何?”

刘大奈沉声道:“弃庄上山。”

于是,他带领全村百姓连夜迁往双锁山。男壮女弱,老小同行。山中本无屋舍,他们就在林中搭棚、凿石为墙。刘大奈亲自率人筑寨、开荒、储粮。

果然,南唐次日复仇而来,却只烧了几间空屋,扑了个空。自此,双锁山成了众人赖以存命的家。

刘大奈出身行伍,治军有法,渐渐地山上人心凝聚,百姓自发来投,山寨日盛。十年间,寨墙高筑,兵精粮足,山下数十里皆归其护,成为一方雄寨。

而五年前,灾星却随一人降临。

那人名左天鹏,原在天井关做教师爷,早年与刘大奈有一面之交。战败后流落金陵,寄身于南唐名将林文善府中,做护院。此人精明油滑,口甜心狠,凭手段得主母青睐,不久被提为二管家。

但他天性下流,勾搭上林文善的二房。事发当夜被正室堵在屋内,惊惶逃命,狼狈如丧家犬。走投无路之际,想起刘大奈曾是旧识,便投奔双锁山。

刘大奈念旧情,留他为偏寨头目,统三十人。

次年,山中猪瘟鸡疫,牲畜大批病亡。左天鹏自称祖传兽医,熬药驱疫,一夜之间止了瘟灾,立下奇功。刘大奈感激,升他为副寨主,甚至结拜为兄弟,还替他在山中娶妻安家。

左天鹏果然能干,打理山务,账目清晰,购置粮草井然有序。刘大奈素来重情,不察其贪婪与阴险,渐渐将寨中要务交于他掌管。五年间,左天鹏借着寨务暗中中饱私囊,积财无数。

左天鹏的心思,早在刘金定归山那一刻便起了阴影。

她这一回来,神采焕发,言语果断,治兵理寨俱有章法,不仅让山寨上下服气,也让左天鹏日夜心惊。他表面恭谨,心里却如针扎一般:刘金定太强,太聪明,目光锐利得像能剖开人的心。他暗想若她再在寨中掌权,自己迟早露馅。

于是,这条蛇开始盘算。

那一夜,他独坐偏厅,风吹灯影摇晃。他端起酒壶,仰头灌下一口,心头渐渐浮出一个阴毒的念头。

“除掉她。”

他低声呢喃,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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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杨府群英记请大家收藏:()杨府群英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不能动刀,要动脑。刀杀一人,血溅三尺;心害一人,世不知情。”

他想到南唐李后主。那个沉溺声色的帝王,后宫三千粉黛,却仍搜求天下美人。左天鹏冷笑:

“那些宫中女人,胭脂粉气,一碰就碎。若让他见到刘金定那般巾帼英姿,岂不如获至宝?”

于是,他的心计渐渐成形。

他请来一位妙手丹青的画师,自称为刘寨主要绘功勋壁图。实则命他暗中描绘刘金定的容颜。那画师技艺惊人,笔下的金定,眉若远山,眸似星光,唇若点樱,肌肤胜雪,英姿又带三分柔情。

画成之后,左天鹏看得目眩神迷,心中暗叹:“真是祸水天生。”他把画卷收进锦囊,口中轻笑:“若李后主见此画,必为之倾倒。届时我以献美立功,少不得一官半职,强过困死在这山林之中。”

命运的丝线,从这一刻悄然扭结。

正值此时,刘金定在山下立下“招夫牌”。左天鹏见机大好,谎称为她准备嫁妆,带着画卷下山。

金陵,夜色华丽。街市灯火如昼,城门戒备森严。左天鹏假作商贩潜入,不想刚进城,便被巡城少齐王李宝光撞见。李宝光是李后主的叔伯兄弟,生性奢靡,好色成性。他见左天鹏形迹可疑,喝令侍卫搜身。

画卷展开的刹那,空气都凝固了。

灯火之下,那女子的眼睛仿佛有灵,微抬睫,似含笑望他。李宝光喉咙一紧,只觉胸中有火,灼得人发狂。

“这……这是谁?”他问。

左天鹏立刻跪地:“殿下息怒!此乃双锁山寨主刘大奈之女,刘金定人比画更美!”

李宝光眼底闪过一抹贪欲的光:“真有其人?”

“千真万确!”左天鹏恭敬答道,“此女貌若天仙,且武艺高强,会骑射、懂兵法,是当世罕见的奇女子。殿下若得之,便是世间尤物。”

李宝光狂笑三声,命人将他带回齐王府,亲自设宴款待。

酒过三巡,李宝光醉意上头,拍案道:“我非要见见这女子!明日便随你同去双锁山。”

左天鹏心中窃喜,连连叩首:“殿下此行,定得佳人归。若成大事,小人必生死效命。”

次日天明,李宝光换上青衫纱衣,头缠文巾,扮作风流秀士。腰悬金扇,神态潇洒,谁看也只当是一位风尘才子。他带五十随从,挑着锦盒与聘礼,悄然随左天鹏启程。

途中,左天鹏一路谄笑,嘴里絮絮叨叨,将刘金定的脾性、喜好、忌讳一一讲出:“殿下记住,她最厌轻佻,最敬英雄。您若以文墨谈情,恐怕不成;可若以武艺服人,她必心折。”

李宝光眯起眼,慢声笑道:“若我赢了她,自是美事;若赢不得,我乃宗室王侯,难道还怕她不就范?”

左天鹏低头赔笑:“殿下英明。她父刘大奈虽刚烈,却终是凡人。南唐势大,他怎敢拒绝?您若要强亲,他自不敢不从。”

李宝光点头:“事成之后,你功在社稷,朕当奏封你为威武上将军,再赐宅院妻妾。”

左天鹏心中一阵狂喜,面上却仍作卑谦状,叩谢不止。

一路风尘,马蹄声急。

抵达双锁山脚时,天色已暮。山影笼罩,林风呜咽。李宝光暂住山下客栈,由左天鹏入寨探情。

然而,当他踏进寨门,听闻的第一句话便让他怔在原地

“小姐下山去寿州了,与宋将高君保定了亲。”

左天鹏整个人僵立片刻,心头“嗡”的一声,像被人当胸打了一锤。那股热气涌上脑门,他几乎要破口咒骂。

“好你个刘金定!我辛辛苦苦筹谋半月,你倒先嫁了别人!”

他脸色阴鸷,冷笑道:“不过”

他想起那丫鬟说的“定亲未成,高君保悔婚逃走”。

这句话让他心头重新燃起阴火。

“老天帮我,”他暗暗咬牙,“这婚事未定,她又伤心难堪。若趁此时由南唐王爷出面提亲,她父兄怎能不动心?一个小山寨,怎抵得住权贵威势?钱财、地位、封赏哪个男人不想?”

想到这,他心中毒计已成。

夜色更深,他命厨子摆下酒宴,满桌佳肴,热气腾腾。酒香弥漫中,他亲自把酒敬给刘虎刘金定的二哥。

“贤侄,”左天鹏笑着斟满酒,“你妹下山去寿州,可有消息?那宋将高君保,怕是不成了吧?”

刘虎喝得满脸通红,拍桌叹气:“哎,早知如此,哪能让她去!他那人见利忘义,我妹何等人物,竟遭此羞辱!”

左天鹏眯眼笑,语气温柔如蛇:“贤侄若听我一句劝,未必不是好事。”

刘虎抬头,疑惑地望着他。

“南唐少齐王李宝光,文武双全,容貌不凡,身份尊贵。他见你妹画像,倾心不已,愿下聘求亲。若此事成,刘家荣华无忧,双锁山更可受南唐庇护,从此不惧官军侵扰。”

刘虎怔住,酒意瞬间褪去。

左天鹏低声劝:“人这一世,谁不求个富贵安稳?何苦守着一座山,一口破寨?你妹若嫁入王府,那是天大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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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杨府群英记请大家收藏:()杨府群英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举杯,笑得谄媚又阴冷:“贤侄,来喝这一杯,咱们兄弟明日去拜见老寨主,好好说个亲。”

烛光下,他的笑影在墙上拉得极长,像一条在火光中蜿蜒的毒蛇。

夜色沉沉,山风似铁,吹得松涛翻滚。双锁山的山寨在暮霭中隐约如一头伏卧的猛兽。左天鹏的眼中却闪着阴毒的光,他知道只要再推一把,这头“猛兽”就会毁于他手。

当晚,他以“叙旧”之名备下酒宴,席上烛火摇曳,酒香浓烈。刘虎喝得面红耳赤,话也多了。

“左大叔,”他咂咂嘴,声音粗重,“我爹和我在这件事上看法不同。我早就说,高君保那小子靠不住!他是皇上外甥,皇姑的儿子,生在锦绣窝里,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他能看上我妹妹,不过是被擒时怕死才答应招亲。你想啊,他若真心要娶,为什么不带我妹妹走?半夜跑得比兔子还快!那种人清鼻涕甩了,蚂蚱腿蹬了!”

说到气头上,他一拳砸在桌上,杯中酒浪飞溅。

“我爹偏心女儿,为这事还打了我嘴巴。说我多嘴!我看啊,妹妹这次下山是自己找罪受。她那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不掉进河里不知冷。等她被那高君保冷了心,自己就回来了。”

左天鹏微微一笑,眼底的算计一闪而逝。

“贤侄所言极是。”他斟满一杯酒,声音柔和得像蛇吐信,“小侄女那样的人物,若是换个好人家,也该享福。唉,我在金陵的时候,倒真遇见一个人俊得像画,武艺高强,还是王族之后。若小姐能嫁给他,那可真是天作之合。”

刘虎醉眼朦胧,摆手笑道:“那你可得帮忙留意着点。高君保那档子事算吹了。左大叔要真找到合适的人家,我给你磕头认亲!”

左天鹏笑意更深,眸中寒光一闪,低声道:“这话,我记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披上狐裘,离开山寨,径直去了刘大奈的书房。

刘大奈正坐在窗下,满脸倦色。窗外雪还未化,山林里一片肃杀。他正忧心女儿安危,见左天鹏进门,竟有几分亲近之意:“贤弟,你从金陵回来,辛苦了。我听说你是去替金定买嫁妆,可让我担心坏了。那地方多是南唐奸细,万一被抓”

左天鹏微微一笑,神态镇定:“大哥放心,小弟行事谨慎,安然无恙。”

刘大奈问:“金陵战局如何?”

“金陵守备严密,南唐兵马不断南征北调。听说宋主被困寿州,已七八年,粮草将尽,朝中上下惶惶。小弟看哪,宋室气数已尽。”

刘大奈抚须沉吟,眉头微蹙:“此言未必。宋皇治军严明,百姓拥戴。虽困一时,终能转危为安。金定去了寿州,我虽担心,但她艺高胆大,定可无恙。”

左天鹏假意叹气:“老哥哥,我并非多嘴,但如今南唐势大,若我们帮宋营作战,将来南唐若反攻,可怎么活命?这双锁山一半在宋境,一半在唐地,两边不得罪,岂不安稳?”

刘大奈霍然起身,沉声道:“贤弟莫要糊涂!南唐李煜荒淫无道,朝臣贪腐,祸害百姓。当年他们抢掠我刘家庄,烧杀无辜,我怎能忘?若论理,当助天道。宋皇虽困,心仁民,兵正义,我刘某宁死不投南唐!”

“唉”左天鹏低下头,眼神一沉,“老哥哥这话太死板了。世事如棋,识时务者为俊杰。南唐地近兵强,您何苦死守山头?”

“你这是要投南唐?”刘大奈的眼神骤然一冷,“若真如此,兄弟情分到此为止。”

说罢,他拂袖而去,留下满脸阴鸷的左天鹏。

屋外寒风呼啸,卷起灰雪。左天鹏咬牙,脸色阴沉如夜。

“刘大奈啊刘大奈,你死心眼,自以为忠义,殊不知这世上忠义换不得一口饭。我左天鹏,岂肯一辈子窝在这山沟沟里,落个占山贼的下场?”

他冷笑,心中杀机暗起。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既劝不动你,就让你灭在自己手里。”

当夜,他披上斗篷,下山直奔客栈。

李宝光在楼上,披着锦袍,双眼布满血丝,脸色焦躁。桌上的画卷早被摊开,烛泪滴在纸上,烧出细小的痕迹。画上女子英姿飒然,眉眼含英气,又带着几分柔情。

李宝光彻夜未眠。那一双画中人的眼睛,似乎时时望着他,叫他心神俱乱。

他正想派人上山去抢,听得楼下脚步声,立刻转头:“左天鹏!刘小姐来了?”

左天鹏躬身行礼,故作沉重:“殿下,提亲的事……恐怕晚了一步。”

“怎么?”李宝光猛地起身。

“刘大奈已将女儿许给宋将高君保。那小子是赵皇姑之子,皇上的外甥。两家结亲,金银聘礼成山。恐怕这边的事,不行了。”

“什么!”李宝光双目怒睁,拍案一掌,玉杯碎裂。

“刘大奈!你竟敢投宋?!”

他猛地转身,语气里透出暴戾的狠意。

“来人!备马我倒要看看这双锁山的草寇,哪来的胆子敢抗南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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