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山岗,黄沙迷天。太原郊外的战场上,铁蹄翻滚,尘烟遮天。两军对峙,旌旗猎猎,马嘶声震得山石皆颤。寒光如水,映在两人的甲胄上,闪烁着血的光。
杨衮手中火尖枪寒芒吞吐,立马如山,眼神冷冽如鹰。他刚被李存孝那一槊震得五脏翻腾,喉头一甜,险些吐血,心中暗惊:“好家伙,这股蛮力,果然名不虚传。‘天下恒勇无敌将’……这四字,果真不是虚名。”
他深吸一口气,让那股几乎要冲出的血腥气硬生生咽回去。战场的风裹着火药与血味灌入鼻中,他的头脑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醒。
“拼力气不行。”他在心里冷冷地告诉自己,“要赢,就得靠脑子。”
他勒转战马,寒光一闪,重新杀了回来。火尖枪破风而出,如蛟龙探海,带着刺耳的呼啸声。李存孝也策马迎上,大槊似一条铁龙,呼呼生风。两骑相交,铁与铁撞击,迸出耀眼的火星。两人刀来枪往,转瞬七八合,仍不分胜负。周围观阵的士卒目眩神驰,惊得几乎忘了呼吸。
“这人……竟能与李无敌斗上这么多回合!”阵中众人低声惊叹。
可他们不知李存孝,此刻正留着三分力。晋王命他招降杨衮,他自然不能一槊毙命。
但打着打着,他的眉头渐渐皱了。
“拖下去不行。”他暗道,“久战必损声名。要赢,就得快要收人心,又不能脏名。”
战场的风呼啸如刃,李存孝忽然松了松缰绳,眼神一凛。那一瞬,他的马似乎听懂了主人的心意,猛地贴地疾驰。
杨衮枪势如虹,正要刺来李存孝身形猛然一低,贴着马背闪过那锋芒一寸的枪尖。寒芒擦面而过,带出一缕碎发。
几乎同一瞬间,瘦马已掠到杨衮的左侧。
杨衮的枪还未来得及回抽,身子刚挺起只听得一声低啸,大槊倒提而起。
“踅马倒提槊!”
金铁交鸣,震彻战场。那一击的力量之大,仿佛将空气都劈成了两半。
杨衮只觉手臂发麻,虎口撕裂般的痛感袭来,两手一松火尖枪脱手飞出,划出一道寒光坠入沙中。
他刚要拨马后退,却见李存孝已一骑冲来,左手接槊,右手如鹰爪般探出,一把揪住他铠甲的丝绦,猛然一提!
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
在漫天尘沙中,杨衮被硬生生拎起,离开了马鞍,悬在半空,盔缨乱舞。李存孝胯下瘦马疾驰如飞,围场疾转,两人一人高举、一人腾空,仿佛一幅狂烈的战场画卷。
“马上飞人!”阵中惊呼四起。
无数士卒瞠目结舌,谁也没见过这样的武艺。
杨衮悬空而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铠甲拍打着胸口。他竟在心底暗暗苦笑:“好一个李无敌!这般气力,这般胆魄……真叫人服气。”
他性子倔烈,即使败局已定,也无惧一死。
“死就死吧,”他心想,“脑袋不过碗大。能死在这等英雄手里,也算不枉。”
李存孝转着马,厉声喝道:“杨衮!降不降!”
风中传来杨衮的笑声,倔强而带着一丝戏谑:“我就是不降!有本事,你就一直这么举着!”
李存孝气得面色铁青,手中一紧,又举着他转了两圈。力气再大的人,单手举着一具重甲之身也难持久。汗珠顺着他额角滑下,他心中一动:“降不了,就痛痛快快地了断吧。结个鬼缘,也算两清。”
“好!成全你!”
他低喝一声,猛力一甩。杨衮被掷向空中,身体翻腾如陀螺,头朝下坠落。李存孝心中一闪:“这一摔,够他死三次。”
然而地面一阵灰尘飞扬,没听见骨裂的声音。
沙场风停,烟尘渐散。
李存孝策马立在原地,怒意未消,掌中铁槊尚带着余劲。那一战,尘土飞扬,风声如号角。
可当他定睛一看杨衮,竟不见了!
原来,杨衮在被掷下时,早就算准了落地的时机。
他在半空翻身,双臂先撑地,身体借势连滚,起初一滚接一滚,如同山中飞石。
若是常人,十八滚已是极限;但他愈滚愈快,身法竟似陀螺出鞘。沙尘扬起,在他身后卷成一条黄龙。
数不清多少回合,只见他一路翻滚至数百丈外足足三百五十六滚半!
尘烟中,他忽地一顿,掌心一抄,正逢那杆被震飞的火尖枪斜插在地。杨衮手腕一转,顺势抓起,枪花在手,一道寒光破空。
他一个“鲤鱼打挺”,跃身而起,脚下碎石四溅,衣袍猎猎生风。
环顾四周,他的目光落在那匹白龙马身上,立刻心生一计。
“今日栽在你手,来日必当雪耻!”
他纵声一喝,翻身上马。白龙马长嘶一声,四蹄生风,携他掠出如闪电。
转瞬之间,只留下一道尘影。
他在风中高声喊道:
“李存孝!今日你赢我一场,来日我必以血还血!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说罢,枪指苍穹,猛地一勒缰,回望那片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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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杨府群英记请大家收藏:()杨府群英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诸位哥哥,今日杨衮有负青巢岭之名,无颜再见诸兄。从此山大王之位,还请大哥收回我杨衮,一人走天涯!”
声音远去,化作风中回音。
四棍将在山坡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神情复杂。
他们心知青巢岭已不复昨日辉煌。
夜风渐起,火光映山。
四棍将将喽兵召集于山顶,短短一夜间,旧寨化为火海。烈焰吞噬了往日的豪气,也掩埋了他们的义气。
“兄弟们,各奔前程吧。”金棍将长叹一声。火光映着他满是风尘的面孔,像一尊燃烧的石像。
他们背着残旗下山,从此青巢岭名存实亡。
再说杨衮。
他策马沿官道南行,心中翻腾难平。烈日当空,风卷残云,他的心如烧。
“我真该死!”他暗骂自己。
“听了高思继一席话,就信那李存孝是个病夫,竟还妄想夺他金牌。现在倒好,不仅丢了脸,还连累兄弟们散伙。”
他望着前方漫无边际的官道,思绪乱如风中落叶。
“青巢岭不能回,高家庄更不能去。”
他闭上眼,脑海浮现出师伯夏书棋的模样那位传说中的“金枪将”,行走天下、足迹难寻。
“我去河南,找到师伯,再把枪法练精。待我武艺超群,再与李存孝一战!”
念及此处,胸中怒火复燃。他一夹马腹,白龙马扬蹄而起,向南疾驰,卷起一路尘烟。
两月后,杨衮已入河南。
他走遍山川市镇,凡是有江湖人迹的地方,他都上前打听“金枪将夏书棋”。
但天下辽阔,江湖无名之辈众多。
三月有余,他踏遍汴河两岸,仍一无所获。
这日正午,烈日高悬。杨衮饮了几口酒,只觉喉中发干,唇裂舌燥。
他信马由缰,沿着山道缓行。忽见远处一片桃林,绿叶间红霞点点,芬芳沁人心脾。
山风吹过,桃香混着草气,带来一股说不出的清甜。
“好地方。”他暗叹,“正好解渴。”
他拨马近前,刚要入园,却见门口悬着一块木牌,笔迹遒劲:
园内桃树是我栽,
劝君自重莫要摘。
即使你有超人艺,
摘桃也要掉脑袋。
杨衮看完,眉头一挑,火气顿起。
“好大的口气!世上能取我杨衮脑袋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他冷笑一声,拍马入园。
转过桃树小径,忽见一方凉亭。
亭中坐着两位老者,对弈正酣。
一人面如银盆,须眉皎白;一人肤色微金,目若朗星。两人神态淡然,似与尘世无关。
亭后站着一名少女,青帕覆发,身着青缎短靠,英姿挺拔。她肌肤如雪,唇若樱桃,虽无脂粉,却清艳逼人。那股英气,与柔媚相融,恰似山泉映月,动人心魄。
杨衮心中一动:“这园里有古怪。怕是那狂言之人,便在此中。”
他下马,拴缰于桃树,迈步进亭,站在二人身后,目光如刀。
然而那两位老人只淡淡抬眼看了他一眼,便又低头落子,棋声轻响。
连那女子,也不过轻瞥一眼,便收回视线。
杨衮的脸色渐渐阴了。
“哼。”他心中冷笑,“我一身甲胄、枪剑在侧,他们竟当我空气?”
他忍了又忍,胸中气血翻滚,再也压不住。
“二位老人家!”他沉声喝道,声音震得桃叶微颤,“且慢下棋!我有话要问!”
午后的阳光透过桃叶洒下,斑驳如碎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果香,微风拂动,树影摇曳。杨衮站在亭外,满腔怒气翻涌,心跳如鼓。那一刻,他不再是战场上挥枪纵马的悍将,而像一头被挑衅的野兽暴躁、骄傲,却不容人轻侮。
亭中,两位老人仍在对弈。棋盘上黑白纵横,局势已至紧要关头。白脸老者目光冷淡,似未将杨衮放在眼里。忽地“啪”地一声,棋子落下,棋盘震颤。
“是个练武的?”他抬眼,神色里带着不屑与寒意。
“练武的就能怎样?练武的便有理闯人雅地么?我这盘棋眼看要赢,被你一闯乱了阵脚。你又算什么人?”
杨衮冷笑,手指轻轻敲着枪杆:“我,是走道的。”
白脸老头的眉梢一挑,似被激怒,霍地站起:“走道的?那你走你的道便罢,谁拦你了?跑到我这儿寻什么晦气?”
“就是来找晦气的。”杨衮目光一沉,声如铁打,“我问你,桃园外那块牌子,是谁挂的?”
老头眉梢轻挑:“问那牌子作甚?”
“写个‘君子自重’便罢,为何狂言压人?难道天下英雄尽为草莽,你一园桃树便配裁断生死?我脾气不好,这话要说清那牌子,必须摘了!”
老头愣了下,随即大笑。笑声不怒反讥,带着几分寒意。他指向亭边那位青衣少女:“牌子是她挂的,字是她写的,意思也是她定的。我后来才知,但既挂上,何必摘下?你又凭什么问罪?不服气?你有什么能耐?”
语锋一转,寒光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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