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江湖录 第37章 星瞳破妄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裹挟着冰冷的杀意，从乱石滩的四面八方涌来。那细微而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然能看清一道道如同鬼魅般沉默逼近的黑衣身影，他们手中的淬毒短刃在稀疏的星光下反射出幽蓝的、不祥的光泽。数量之多，远超在野火镇之时，彻底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沈墨横剑于胸，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强行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那心魔根种在外界庞大压力的刺激下，如同苏醒的毒蛇，在他心脉深处躁动不安，试图再次吞噬他的理智。但他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林清音那句“你若死，我绝不独活”的誓言，如同最炽热的烙印，刻在他的神魂之上，压过了所有的痛苦与混乱，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守在她身前，直至最后一刻。

萧月如与他并肩而立，“赤月”弯刀斜指地面，刀身赤芒吞吐不定，映照着她明艳而肃杀的脸庞。她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余的内力催谷至巅峰，准备迎接这最后的、注定惨烈的厮杀。

林清音将昏迷的沙赫紧紧护在身后，背靠着沈墨，手中扣着的银针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她知道，自己的微末伎俩在这种规模的围攻下几乎无用，但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杀戮，一触即发！

为首的数名黑衣死士，眼中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如同接到指令的傀儡，同时发动了攻击！数道幽蓝的刃光撕裂黑暗，带着凄厉的尖啸，分袭沈墨与萧月如周身要害！

“杀！”

萧月如厉叱一声，赤月弯刀化作一道旋转的火焰风暴，悍然迎上！

沈墨亦在同一时间动了！他剑走偏锋，不再追求力道，而是将速度与精准发挥到极致，软剑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牙，于间不容发之际点向敌人手腕、咽喉等薄弱之处！

“叮叮当当！噗嗤！”

兵刃交击声、利刃入肉声瞬间爆响！

仅仅一个照面，便有数名黑衣死士倒在萧月如狂猛的刀势与沈墨刁钻的剑法之下！然而，更多的死士如同没有知觉的潮水，踩着同伴的尸体，面无表情地继续涌上！他们的攻击简单、直接、悍不畏死，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沈墨本就重伤，强行运剑之下，内腑如同火烧，喉头不断涌上腥甜，被他一次次强行咽下。他的剑势开始出现凝滞，脚步也变得虚浮。一名死士觑准空档，毒刃直刺他肋下旧伤！

眼看避无可避——

“小心！”

一旁的林清音不顾自身安危，猛地将手中一把药粉撒向那名死士面门！

死士动作微微一滞！

就这电光石火的间隙，沈墨回剑格挡，虽架开了毒刃，却被另一侧袭来的刀锋在肩头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新伤！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沈墨！”林清音心痛如绞。

“别分心！”沈墨低吼，剑势再次变得狠辣，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已是强弩之末。

萧月如的情况同样不妙，她刀法虽猛，但内力消耗巨大，身上也已多处挂彩，火红的骑射服被割裂得如同破碎的战旗。

包围圈在一步步缩小。绝望的气息，如同这塞外的寒夜，冰冷地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

一直被林清音护在身后、昏迷不醒的沙赫，身体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那双原本清澈懵懂的大眼睛里，此刻却不见半分孩童的天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冰冷的、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星河的银白！他的瞳孔彻底化为了两轮缓缓旋转的、微缩的星辰漩涡！

一股庞大、古老、威严而纯粹到极致的星辰之力，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漠然，以他小小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爆发！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

只有一股无形的、却仿佛能定住时空的庞大威压，如同水银泻地般，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正在攻击的黑衣死士，他们的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保持着前冲或挥刃的姿态，定在了原地！他们那原本空洞无情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挣扎，但身体却无法动弹分毫！

就连萧月如挥出的刀，沈墨刺出的剑，也诡异地停滞在了半空！他们只觉得周身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力量包裹，所有的动作，甚至包括体内奔腾的内力，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唯有思维还在运转。

萧月如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沈墨看着沙赫那双非人的银白星瞳，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清音距离最近，感受也最为清晰。她看着沙赫那完全陌生的、如同神只般冷漠的侧脸，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忍不住轻声呼唤：“沙赫……？”

沙赫（或者说，占据了他身体的那股意志）并没有回应。他那双银白的星瞳，缓缓扫过周围那些被定住的黑衣死士。目光所及之处，那些死士的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开始从内部散发出微弱的星辉，然后悄无声息地寸寸瓦解、消散，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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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数十名黑衣死士，连同他们手中的兵刃，尽数化为虚无，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这片空间中彻底擦去。

乱石滩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寒风依旧在呜咽。

那庞大的星辰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沙赫眼中的银白迅速褪去，瞳孔恢复成原本的黑色，小脸上的冷漠被极致的疲惫取代，他身体一软，再次昏迷过去，小小的身躯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时空的禁锢也随之消失。

萧月如的刀势落下，劈在空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沈墨的剑尖点地，支撑住身体，剧烈地喘息着，看着沙赫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担忧。

林清音第一时间抱住了昏迷的沙赫，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只是那股极致的虚弱感让她心惊肉跳。

“刚才……那是什么？”萧月如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又看向沙赫，眼神复杂难明。那股力量，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沈墨沉默片刻，沙哑地开口：“是‘圣痕’的力量……或者说，是沉睡在‘圣痕’中的……某个意志。”他想起了赤月谷地下，沙赫与明月镜结合时引动的星辰光瀑。这股力量，远比那时更加纯粹，也更加……可怕。

林清音紧紧抱着沙赫，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却带着一丝决然：“不管那是什么，他现在只是沙赫，是我们的弟弟。”

沈墨走到她身边，看着昏迷中依旧蹙着眉头、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沙赫，伸出手，轻轻拂去孩子额角的冷汗，低声道：“我知道。”

危机暂时解除，但沙赫身上显现出的异状，却像一块更沉重的巨石，压在了众人心头。

就在这时，一直警惕着四周的萧月如，忽然猛地抬头，望向乱石滩更深处的黑暗，脸色骤变：“不对！还有东西！”

沈墨和林清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中，不知何时，亮起了两点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红光！那红光悬浮在半空，带着一种冰冷、粘稠、充满了恶意与审视的意味，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正是沙赫之前惊恐尖叫着提到的——“那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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