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春天 第12章 未知与血腥

【“星萤”号日志，补充条目。时间戳：离开播种者遗迹“贝壳”后第3标准时。位置：原遗迹坐标点（遗迹已消失）。状态：动力恢复至65%，生命维持稳定，深层结构损伤待修复。】

寂静。

但与之前动力全失、濒临死亡的绝对死寂不同，此刻“星萤”号内部的寂静，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凝重。引擎以低功率平稳运行，发出令人心安的嗡鸣，循环系统将新鲜的空气送入肺部，控制台的灯光稳定地闪烁着。然而，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带着“贝壳”遗迹深处那股冰冷的、混合着臭氧与金属的味道；每一次心跳，都似乎在回应着那块暗红色碎片残留的、充满恶意的韵律。

瑞恩坐在船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控制台冰凉的边缘。他的目光透过观察窗，投向那片如今空无一物的虚空。就在几个小时前，那里还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播种者遗迹，一个承载着远古秘密和致命威胁的“贝壳”。现在，那里只剩下熟悉的、亘古不变的星辰，仿佛一切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但胸口皮肤下传来的、带着细微刺痛的温热感，以及脑海中多出来的那些破碎、晦涩的信息片段，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守墓人，状态报告。”瑞恩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船长。”守墓人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晰与冷静，但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飞船基础系统运行稳定。从遗迹获得的能源晶体已接入备用线路，目前输出平稳，预计可支持全功率航行约150标准时。生命维持系统已完全恢复。主要损伤位于船体结构应力点和部分次级系统线路，里克正在进行紧急维修，但不影响基本航行功能。”

“通讯和传感器？”

“长距离超光速通讯阵列损毁严重，修复需要专用部件，我们目前没有。短距离扫描和基础传感器已恢复。但……船长，我未能检测到任何关于‘贝壳’遗迹的残留信号或空间痕迹。它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瑞恩沉默地点了点头。这在意料之中。当他们带着那些散发着微光的能量晶体和奇特的工具，匆忙撤离那个大厅，回到对接通道时，就感觉到了异常。通道内的引力和光线正在迅速减弱。当他们刚刚返回“星萤”号气闸舱，关闭舱门的那一刻，从观察窗看出去，那个巨大的“贝壳”表面流转的光芒开始急速黯淡，然后整个结构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如同融入虚空般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任何涟漪。

那个自称“守护者”的光形存在，在最后时刻传递给守墓人的数据流，除了部分星域图和设施坐标，还有一句简短的警告：“‘影’已察觉。设施进入隐匿模式。勿再返回。”

它消失了，将无尽的谜团和迫近的危险，留给了他们这几个渺小的闯入者。

“从遗迹获得的数据，解析进度如何？”瑞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控制台主屏幕上，开始浮现出复杂的星图和一些无法理解的符号与文字片段（由守墓人尝试翻译）。星图比人类已知的任何星图都要广阔和精密，标注出了大量从未被记录的星团、星云和引力异常区。其中，用显眼的蓝色光点标记着几个位置，旁边配有播种者的符号——根据“守护者”的说法，这些可能是尚存的其他播种者设施或前哨站，也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避难所”或“武器库”。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在这片浩瀚星图的边缘区域，用暗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阴影勾勒出的一个巨大轮廓。这个轮廓的形状难以名状，不断变化，仿佛活物，它缓慢地、不可阻挡地向着星图内部“浸润”。在灰色阴影的前沿，散布着一些细小的、不断移动的暗红色光点——就像他们在“贝壳”大厅星图上看到的一样。

“‘影’的先锋……或者说是触须。”守墓人凝重地解释，“根据数据碎片中的时间基准推算，这片灰色阴影的推进速度虽然缓慢，但方向……大致指向银河系的主要旋臂，包括人类疆域所在区域。而那些暗红色光点的活动范围，已经触及了‘守护者’防御圈的边缘地带。”

瑞恩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播种者的记录是真实的。“影”并非遥远的传说，它是一个正在逼近的、吞噬一切的末日。人类文明，连同银河系的其他智慧种族，都生活在一种无知的安逸中，浑然不觉黑暗的潮水已然漫到了脚边。

“守护者提到的‘最终记录’和‘文明的筛选’，有更详细的信息吗？”

“记录严重残缺，大多是无法理解的加密信息或哲学性描述。”守墓人调出几段扭曲的文字和符号，“核心思想似乎是：宇宙存在某种周期性的‘重置’或‘清理’机制。‘影’是这种机制的体现之一。高阶文明（或许是播种者自己）建立了‘守护者’体系，一方面是为了延缓或过滤‘影’的侵袭，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筛选出有潜力在‘重置’中存活下来，甚至理解并超越这种机制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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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血色的春天请大家收藏：()血色的春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守墓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记录暗示，单纯地躲避或防御‘影’是徒劳的。真正的出路在于‘理解’和‘掌控’。那块碎片……被反复提及，称之为‘双刃剑’，既是‘影’的载体和门户，也可能蕴含着对抗甚至利用‘影’之力的钥匙。”

“钥匙……”瑞恩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的印记在接触碎片后，边缘确实多了一些细微的暗红色纹路，像是不祥的血管。他能感觉到两种力量在自己体内形成了某种危险的平衡，播种者的秩序之白与“影”的混沌之红相互纠缠、对抗，又奇异地共存。这让他时不时会产生一些混乱的幻视和幻听，仿佛能瞥见星辰崩坏的碎片，听到虚空中的低语。

“船长，你的生理读数显示有持续性的神经波动异常和荷尔蒙水平紊乱。”守墓人提醒道，“这很可能与碎片接触和印记的变异有关。我建议你接受更详细的医疗扫描。”

“现在不是时候。”瑞恩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拉回现实。“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生存和修复。里克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关键部位的维修？”

“主要结构加固和引擎管线修复预计还需要至少10个标准时。之后，我们可以进行短距离的超光速跳跃，但长距离航行仍存在风险。”

10个小时。在这片刚刚发生了超自然事件、可能已经被“影”注意到的空域，每一分钟都显得无比漫长。

“保持最高级别的传感器警戒。有任何异常，立即报告。”

“明白。”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在高度紧张和忙碌中度过的。瑞恩协助里克进行一些力所能及的维修工作，主要是清理被能量冲击烧毁的线路和更换损坏的部件。那些从遗迹带回来的工具异常好用，能够发出一种奇特的能量场，精准地熔接金属或重塑复合材料，效率远超人类科技。那些晶体提供的能源也稳定得不可思议。

工作的间隙，瑞恩会不由自主地望向观察窗外那片空洞的星空。失去“贝壳”的参照，虚无感变得更加具体。他们像是一叶孤舟，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上，而海面下，潜藏着未知的巨兽。

休息时，他尝试整理脑海中多出来的信息碎片。有些是图像：燃烧的星系、结晶化的星球、播种者舰船独特的几何外形……有些是感觉：无尽的冰冷、吞噬一切的饥渴、以及……一种深埋的、属于某个播种者个体的、名为“责任”的沉重负担。这些碎片杂乱无章，如同噩梦的余烬，却带着令人心惊的真实感。

最让他不安的，是偶尔会闪过的、一些关于“影”的本质的模糊认知。它似乎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生命或意识集合，更像是一种宇宙尺度的“现象”或“规律”，一种趋向于绝对无序和寂静的“力”。那些暗红色的触须和舰队，或许只是这种“力”在有序宇宙中的具象化表现。与这样的敌人作战，真的有可能吗？播种者如此强大，似乎也失败了。

“头儿，你想什么呢？”里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工程师满脸油污，递给他一管营养膏，自己则靠着舱壁滑坐下来，显得精疲力尽。“还在想那个大贝壳和里面的红石头？”

瑞恩接过营养膏，机械地挤进嘴里，味同嚼蜡。“嗯。里克，我们可能……惹上大麻烦了。比公司通缉、比在虚无区饿死……大得多的麻烦。”

里克灌了一口水，抹了抹嘴，苦笑一声：“废话。从咱们决定偷走那块石头开始，麻烦就没小过。现在不过是从被一帮混蛋追杀，变成了可能被……呃，宇宙终极黑暗什么的盯上？”他顿了顿，看着瑞恩，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但是头儿，咱们还活着，船也还能飞。而且，咱们现在可能是唯一知道这‘终极黑暗’确实存在，并且正在逼近的人。光这一点，就比那些还在摇篮里做梦的家伙强多了。”

瑞恩有些意外地看着里克。这个粗鲁的工程师，偶尔会说出一些直指核心的话。

“是啊，我们还活着。”瑞恩重复道，像是在说服自己。活着，就意味着还有机会。有机会修复飞船，有机会前往播种者记录中提到的其他坐标，有机会……找到应对“影”的方法，或者至少，把警告带回去。尽管他怀疑，人类联邦那些官僚和军事巨头，是否会相信几个边缘探险者带来的、关于远古外星末日预言的故事。

“维修进度怎么样？”瑞恩转换了话题。

“主结构差不多了，至少不会在跳跃时散架。但左舷的传感器阵列彻底报废，我们现在像个半瞎子。导航系统也受了影响，精度下降。下次跳跃得找个相对安全的星系，最好能有参照物校准。”里克汇报着情况，语气恢复了技术人员的务实。

“守墓人，根据我们现有的星图和导航能力，最近的可能补给点或隐蔽点在哪里？”

控制台上显示出星图，一个距离他们大约三次短途跳跃的星系被高亮标记出来。那是一个编号为GY-742的无人红矮星星系，数据库中记载有一颗勉强位于宜居带边缘的冰冻行星，拥有稀薄大气，可能含有水冰资源。更重要的是，那里远离主要航线，几乎不会有巡逻队或公司船只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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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血色的春天请大家收藏：()血色的春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目标：GY-742星系。预计航行时间，包括跳跃后的常规航行，约40标准时。”守墓人确认道。

“好。等关键维修完成，我们立刻出发。”瑞恩做出了决定。他们需要时间彻底修复飞船，也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来消化获得的信息，并规划下一步行动。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能空间波动！来源不明！距离极近！”守墓人的声音瞬间提升。

瑞恩和里克猛地跳起，扑向控制台。

主屏幕上，传感器读数疯狂跳动。在“星萤”号侧后方，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空间像水面一样剧烈扭曲起来！一个不祥的幽蓝色能量漩涡正在迅速形成！

是超光速跳跃产生的涟漪！有东西要出来了！

“是公司的追击者？这么快？”里克惊呼，双手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试图提升引擎功率。

“波动特征不符！这不是已知的人类舰船跳跃信号！”守墓人急促地分析着数据，“能量签名……带有非自然衰减特性……类似……类似遗迹中检测到的异常读数！”

瑞恩的心沉了下去。不是公司。

是“影”？还是……播种者记录中提到的、其他被“筛选”或与“影”相关的存在？

幽蓝色的漩涡中心，一个尖锐的、仿佛由阴影和锐角构成的船首，缓缓探了出来。它的外形狰狞，完全不符合人类或任何已知外星种族的流体力学或美学设计，更像是一件为杀戮而生的、充满恶意的抽象艺术品。船体表面是哑光的深灰色，吸收着周围所有的光线，只在边缘反射出幽蓝跳跃门的诡异光泽。

它的大小与“星萤”号相仿，但散发出的威胁感，却如同天敌降临。

“未知舰船！它锁定了我们！”里克喊道。

几乎在同时，一道暗红色的、仿佛由凝固的血液构成的能量束，从那艘陌生舰船的前端射出，悄无声息地划过虚空，直扑“星萤”号！

“紧急规避！”瑞恩大吼。

“星萤”号的引擎喷口爆发出耀眼的蓝光，船体猛地向一侧倾斜。暗红色能量束擦着船舷掠过，击中了远处一块漂浮的小行星残骸。残骸没有爆炸，而是像被泼了强酸一样，迅速溶解、汽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不是能量武器，那是……某种分解场！

陌生舰船完全跃出跳跃门，幽蓝色的漩涡在其身后迅速闭合。它调整姿态，没有任何通讯尝试，直接再次亮起了攻击的光芒！冷酷、高效，带着纯粹的毁灭意图。

“守墓人！最大功率！向GY-742方向跳跃！现在！”瑞恩知道，以“星萤”号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与这艘充满敌意且科技不明的舰船对抗。

“引擎过载！导航坐标锁定！跳跃程序启动！”守墓人回应。飞船剧烈震动，超光速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

就在第二道暗红色能量束即将击中“星萤”号的瞬间，舷窗外的星空被无限拉长、扭曲，化作一片令人眩晕的光之河流。

超光速跳跃启动了。

巨大的加速度将瑞恩和里克死死压在座位上。在意识被拉入跳跃的混沌之前，瑞恩最后瞥了一眼传感器屏幕。那艘狰狞的敌舰，没有试图追击，只是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船头依然指向他们消失的方向，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狩猎，已经开始。

而瑞恩胸口的印记，在那艘敌舰出现和攻击时，一直散发着冰冷的刺痛感。

“影”的触须，已经伸到了这里。他们的逃亡之路，注定将充满更多的未知与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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