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春天 第8章 前进的征途

雨水似乎永无止境，敲打着锈蚀的金属和灰败的岩石，奏响这片死寂世界唯一的、单调而压抑的背景乐。每一声滴答，都像是在抽走里克体内本就稀薄的热量和能量。

依靠钥匙碎片提供的模糊指引和那瞬间的清明，里克调整了前进方向。新的路径并非直线，而是迂回地绕开一些钥匙标记为“清理者高密度区域”的危险地带。这意味着更长的路程，更多的体力消耗，但也确实减少了他遭遇那些致命机械造物的概率——至少在一段时间内。

他拄着那根短促却坚实的金属条，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左腿的骨折处传来持续不断的、钻心的疼痛，每一次落地都让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肋骨的刺痛让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侈的折磨。能量水平始终在2%以下徘徊，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同化结构的自我修复在缺乏能量和资源的情况下，几乎陷入了停滞，只能勉强维持现状，并持续对抗着越来越强的排异反应和辐射毒素的累积。

【生物组织损伤：中度…神经毒素累积：32%...排异反应风险：高…建议立即进行深度净化与维护…】冰冷的内部警报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提醒着他状态的糟糕。

但他无视了。或者说，他别无选择，只能无视。

他的全部意志都用于两件事：向前移动，以及维持那最低限度的能量汲取。

他如同一个蹒跚的幽灵，在文明的尸骸间艰难穿行。巨大的、倾颓的金属骨架在他身边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巨兽的肋骨。他曾路过一个相对完整的穹顶结构，内部似乎曾是一个巨大的生态园，如今只剩下枯萎碳化的植物残骸和干涸龟裂的地面，巨大的玻璃穹顶早已破碎，风雨肆无忌惮地灌入。

钥匙的碎片信息偶尔会在他极度专注或遇到特定环境时闪烁一下，提供极其有限的提示。

【警告：前方检测到高强度能量残留…疑似‘终焉之战’能量武器打击点…辐射超标…建议快速通过…】

他绕开一片区域，那里的地面呈现出诡异的琉璃化质感，空气中游离的能量让他的同化结构都感到刺痛，即使过去了不知多少岁月，依旧致命。

【标识：旧时代交通枢纽…结构严重损坏…可能存在垂直通道…】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一个巨大的、已经半坍塌的车站大厅，锈蚀的列车车厢如同死去的长蛇，扭曲地堆积在轨道上。他不得不从车厢的残骸下爬过，尖锐的金属边缘再次给他添上新的划伤。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不断消耗的体力和那遥不可及、却似乎终于变大了一点的光点，证明着他确实在前进。

饥饿和干渴如同恶毒的诅咒，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他尝试过咀嚼一些看起来相对“干净”的苔藓或地衣，但入口的苦涩和随之而来的剧烈胃痉挛让他放弃了。雨水是他的主要水源，尽管他知道每喝一口都在累积毒素。

有一次，他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半埋入地下的破损容器里，找到了一点凝结的水。味道同样糟糕，但似乎比直接落下的酸雨稍好一些。他如获至宝，用能找到的稍微干净点的金属片小心收集了一些，勉强润了润如同着火般的喉咙。

光点…那个被钥匙称为“灯塔”的光点，是他唯一的支柱。

它代表的意义太过重大。可能是同类，可能是庇护所，可能是信息，可能是…延续下去的一丝微渺希望。也可能是陷阱，是另一种形态的“母亲”和守则。但无论如何，他必须去确认。这是支撑他在这无边绝望中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就在他感觉体力即将彻底耗尽，意识开始因为痛苦和虚弱而模糊时，前方的地形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连绵的、高耸的巨型废墟，而是逐渐向下倾斜，进入一片相对低洼的盆地。盆地的边缘，散落着更多小型的、相对完整的结构残骸，看起来像是一些低矮的厂房或仓储设施。

而盆地的中心，正是那“灯塔”光点的来源！

距离拉近了很多！已经可以隐约看到，那光点并非单一光源，而是由多个较小的、稳定的光源共同构成，似乎来自一片被相对完整的防御工事所环绕的建筑群！他甚至能看到一些低矮的、由沙袋、锈蚀钢板和粗犷金属焊接而成的围墙轮廓！

有文明的痕迹！人工的防御工事！

一股强烈的激动冲击着里克，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加快了一点脚步，不顾伤势的抗议，向着那片盆地蹒跚而去。

但就在他即将进入盆地边缘时，钥匙的碎片信息再次突兀地闪烁起来，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警告！进入‘清理者’常规巡逻区！检测到多个低强度活动信号靠近！威胁等级：中！】

几乎在信息浮现的同时，他前方不远处的几个废墟堆后面，猛地亮起了好几对猩红色的光点！

不止一个！是三个！和之前那种机械蝎子类似的“清理者”单位，从隐藏处爬了出来，它们的外形略有差异，有的更注重速度，节肢细长；有的则看起来更厚重，似乎搭载了某种武器平台。它们冰冷的传感器瞬间就锁定了正在靠近的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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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血色的春天请大家收藏：()血色的春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被包围了！

里克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的状态比之前遭遇单个清理者时还要糟糕！能量几乎枯竭，身体濒临崩溃，连再次激活那个黑色六棱柱脉冲发生器的力气恐怕都没有了！

三个清理者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呈扇形散开，带着冰冷的效率，向他发起了冲锋！节肢刮擦地面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绝境！

里克背靠在一面残破的墙壁上，左手紧紧攥着那根金属条，右手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冰冷的六棱柱，大脑疯狂运转，却找不到任何生路！

就在最前面那只速度型的清理者即将扑到他面前的瞬间——

咻——！

一声尖锐的、不同于能量武器发射声的破空厉啸从侧后方响起！

噗嗤！

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精准地命中了那只清理者的核心部位！那是一根粗糙的、由金属打磨而成的长矛，力道极大，竟然直接将那只清理者钉在了地上！它的节肢疯狂抽搐了几下，猩红的光点闪烁了几下，迅速熄灭！

另外两只清理者的动作猛地一滞，传感器转向长矛射来的方向！

里克也震惊地望去。

只见侧后方一处较高的断墙后，猛地站起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 patchwork 拼凑而成的厚重防护服、脸上带着一个布满划痕的焊接面罩的人影。对方身材不算高大，但动作极其敏捷，投掷出长矛后，立刻从背后取下另一件武器——一把看起来经过大量改装、充满了粗犷工业感的弩枪，弩箭的箭头上闪烁着不稳定的能量光芒！

“外来者！低头！”一个沙哑、扭曲（通过面罩过滤器）但却明显是人类女性的声音急促地响起！

里克几乎是本能地服从了命令，猛地低下身体！

嗡！咻！

能量弩箭擦着他的头皮射过，精准地命中第二只清理者！箭头上那不稳定的能量瞬间爆发开来，形成一个小范围的电磁脉冲！那清理者浑身冒起电火花，动作瞬间僵直，瘫倒在地，虽然没完全损坏，但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第三只清理者立刻将目标转向了突然出现的袭击者，它厚重的装甲板上打开一个小口，一支短粗的发射器探出，对准了断墙后的人影！

但那个人影速度更快！她似乎极其熟悉这些清理者的行动模式，在对方武器充能的瞬间，已经猛地向侧面扑倒，同时从腰间掏出一个什么东西，用力扔向了清理者！

那是一个看起来像是自制的爆炸物！轰隆一声巨响，虽然没能炸穿清理者的厚重装甲，但爆炸的冲击波和破片显然干扰了它的瞄准，射出的某种高爆弹丸打偏了，在远处的废墟上炸起一团火光！

“快！这边！别愣着！”那个人影从地上爬起，对着里克急促地挥手，示意他跟上，同时快速给弩枪重新装填另一支看起来普通的弩箭。

里克没有任何犹豫，压下心中的震惊和疑问，用尽最后力气，跟随着那个身影，踉跄地冲向盆地边缘一处看似不起眼的、被废弃物半掩埋的金属管道口！

那个身影率先钻了进去，然后回头对他喊道：“快进来！它们很快就会恢复！”

里克扑到管道口，几乎是滚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狭窄而潮湿。

那个身影在他进来后，立刻用力推动旁边一个锈蚀的金属板，将管道口彻底堵死。外面传来了清理者恢复活动后、愤怒地撞击和刮擦金属板的声音，但一时似乎无法突破。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里克靠在冰冷潮湿的管壁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味。能量水平警报在意识中疯狂闪烁，他已经到了极限。

“你…”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你是谁…？灯塔…？”

那个身影没有立刻回答。里克听到一阵细碎的声响，似乎是对方在检查武器和装备。过了一会儿，一点微弱的光亮起——那是一个小小的、似乎是利用某种荧光菌类制作的简易照明棒。

昏黄的光线下，里克看清了对方。厚重的防护服上满是污渍和修补痕迹，焊接面罩后的眼睛锐利而警惕，正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尤其在他那明显异于常人的左臂和身上破损处露出的同化结构上停留了很久。

“灯塔？算是吧。”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稍微平稳了一些，“外面的人这么叫我们。至于我？你可以叫我‘疤脸’（Scar）。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外面来的？不像…你身上有‘他们’的味道…”她的语气充满了怀疑和审视。

“他们？”里克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

“那些铁棺材里的幽灵，‘母亲’的走狗。”疤脸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惕，“你身上的金属…那种冰冷的感觉…很像。但你看起来又快死了，而且…你好像在和清理者打架？”

里克瞬间明白了。她指的是基地的人，守则的同化者！她把他误认为是守则的追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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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血色的春天请大家收藏：()血色的春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不…我不是…”他急忙解释，但因为虚弱和急促，咳嗽起来，“我…我是从里面逃出来的…反抗者…我被同化了一部分，但我…我不是他们的人…”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取信于对方。

疤脸没有立刻相信，依旧警惕地盯着他，弩枪虽然没有抬起，但手指显然放在扳机附近。“逃出来的？就你这副样子？穿过荒野和清理区？凭什么相信你？”

里克沉默了。他没有任何证据。而且他的状态确实像是个失败的逃亡者，甚至可能是诱饵。

突然，他怀里的那个黑色六棱柱，似乎因为靠近了“灯塔”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再次轻微地、短暂地发热了一下。

疤脸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等等！你身上有‘静默宝藏’（Silent Treasure）？！你从哪里得到的？！”

她的语气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里克一愣，意识到她指的是那个六棱柱脉冲发生器。看来这东西在这里似乎有名字，而且可能很有价值。

“一个…古老的盒子里…”他实话实说，“它救过我…对付清理者…”

疤脸盯着他看了足足十几秒，外面的撞击声似乎也减弱了，清理者可能暂时离开了或者去呼叫增援。

终于，她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但依旧保持距离。“…算你运气好。‘静默宝藏’很少见，只有最古老的废墟深处偶尔能找到一两个。它们只对付‘母亲’的造物…如果你是他们的人，不可能使用它，甚至会把它上缴。”

她收起弩枪，但手按在了腰间一把看起来就很锋利的、由锯齿金属片打磨成的砍刀上。“跟我来。别耍花样。你的情况看起来很糟，需要‘工匠’（Artificer）看看。至于你到底是谁…长老（Elder）会有判断。”

她示意里克跟上，然后转身，熟练地在黑暗狭窄的管道中向前走去。

里克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极度不适和心中的忐忑，艰难地跟上。

管道内部错综复杂，但疤脸显然对这里极其熟悉，如同行走在自家后院。七拐八绕之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人声。

他们来到了管道的尽头，出口被一道由锈蚀金属网和厚重皮革组成的帘子挡住。疤脸掀起帘子一角，向外看了看，然后对里克示意了一下，率先钻了出去。

里克跟着钻出。

眼前豁然开朗。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被改造过的地下空间或者说半掩体内部。空间很高，顶部由粗大的金属梁支撑，四周是粗糙加固过的岩壁和金属板。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金属焊接、某种食物烹饪的香气、以及…活人聚集的味道。

光源来自悬挂各处的、利用某种荧光矿物或简陋电路制作的灯具，发出温暖的偏橙黄色光芒——正是他在远处看到的那“灯塔”之光！

这里是一个…幸存者据点！

可以看到几十个穿着类似疤脸那种拼凑防护服的人正在忙碌着：有人在修理武器，有人在处理不知从何处获取的食物（看起来像是某种巨大的、苍白的地下菌类），有人在照看角落里一小片发出微弱光亮的、似乎是水培的作物，还有几个孩子在不远处奔跑玩耍——虽然他们都穿着简陋，面色带着营养不良的苍白，但眼神却有着惊人的韧性和活力。

看到疤脸带着一个陌生的、伤痕累累且带着明显机械改造痕迹的人进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里克身上。那些目光里充满了好奇、惊讶、但更多的是深深的警惕和怀疑。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疤脸对众人挥了挥手，示意没事，然后对里克低声道：“在这里等着，别乱动，别乱看。”说完，她快步走向空间深处一个被更多皮革和金属板隔开、门口站着两个手持改装步枪的守卫的区域。

里克站在原地，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尤其是他裸露的左臂和身上的伤口。他尽量保持平静，但体内的警报从未停止，虚弱感一阵阵袭来，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几分钟后，疤脸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身材高大、头发灰白、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但眼神却异常沉稳的老者。老者穿着一件相对整洁的旧时代工程师制服改造成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根看起来像是某种传感器的手杖。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瞬间就锁定了里克。

“外来者，”老者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我是凯德（Kade），这里的人叫我长老。疤脸说，你从‘铁墓’（Iron Tomb）里逃出来，还带着‘静默宝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里克知道，决定他命运的时刻，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长老的目光，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

“是的…我从‘母亲’和守则的控制下逃了出来…我带来了…‘火种’的消息…”

他刻意提到了“火种”这个词，同时，微微抬起了他那有着幽蓝色纹路的右臂。

刹那间，他看到长老凯德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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