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白银 第72章 巡抚密令

沈沧澜将张惟贤引入密室，神色凝重：“国公爷亲至，莫非京中生变？”

张惟贤褪去斗篷，露出腰间蟠龙金牌：“皇上口谕：东南海商与倭寇勾结，其患甚于北虏。今查得郑氏旧部暗通日本萨摩藩，尔当彻查究竟。”

“郑氏……”沈沧澜指尖发凉，“王直伏诛后，其义子郑彩率残部盘踞澎湖。若海龙王真是郑氏余孽，恐东南三十六岛皆反。”

英国公冷笑：“所以皇上命老夫暂领福建巡抚。三日后水师演武，你要当着三军将士的面，揭穿金鸣真面目。”

“可霹雳营……”

“霹雳营指挥使是老夫旧部。”张惟贤取出血书，“昨夜他已密报，金令其在水炮中填实弹丸。”

沈沧澜倒吸寒气：“他要炸毁帅船？”

“将计就计。”英国公眼中精光闪动，“老夫已密调潼关兵备道的破虏炮，届时你按此计行事……”

演武当日

百艘战船列阵如云，金鸣全副戎装迎候巡抚仪仗。见沈沧澜随行在侧，他眼底掠过阴鸷：“沈将军今日倒有闲情观礼？”

“金总兵摆下如此阵仗，沈某岂能错过。”沈沧澜扶剑登台，忽指向东面，“那艘福船吃水颇深，装载何物？”

金鸣面色微变：“不过是演练用的硝石……”

话音未落，校场忽然骚动。但见十余门黑漆火炮推入阵地，炮身铭文竟是御制“破虏”字样。

张惟贤抚案起身：“本抚特调神机营助阵，金总兵不介意吧？”

金鸣喉结滚动：“巡抚大人明鉴，水师演武向不用陆炮……”

“今时不同往日。”英国公掷下令旗，“开始！”

战鼓震天间，沈沧澜突然按住金鸣手腕：“总兵可知，霹雳营昨夜已换防？”

金鸣猛然抽手，袖中暗弩却已被扣住机关。他暴喝出声：“动手！”

场中突变！本该射向标靶的水炮齐齐转向帅台，但引信燃尽后竟无半点声响。金鸣僵立当场，忽见沈沧澜举起半截湿漉漉的药捻：

“总兵在找这个？”

“你！”金鸣目眦欲裂，突然踹翻帅案扑向船舷。早有埋伏的赵铁带刀斧手涌出，将其团团围住。

沈沧澜踏着碎木走近：“海龙王许你什么好处？竟连当年血战倭寇的旧部都要灭口？”

金鸣惨笑：“成王败寇，何必多言！”

“若为财帛，你私吞的军饷足够三代富贵。”沈沧澜逼视他双眼，“究竟受何人胁迫？”

此时亲兵押上个披头散发的妇人，金鸣见状崩溃跪地：“慧娘！他们竟连你都不放过！”

妇人泣不成声：“老爷！妾身早被海龙王扣作人质，那些信物都是他们逼妾身伪造的！”

张惟贤厉声道：“说出海龙王真身，本抚保你全家性命！”

金鸣颤抖指向东南：“每月十五，鼓浪屿天后宫……”

突然破空声至，三支弩箭贯穿金鸣胸膛。沈沧澜疾追刺客，只见一道白影掠过船帆，青铜面具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鼓浪屿·月圆之夜

沈沧澜扮作香客潜入天后宫。赵铁低语：“各处查过，并无异样。”

“看祭品。”沈沧澜拈起供桌糯米糕，指尖触到硬物。掰开后，一枚象牙令牌赫然显现，背面刻着“乙卯年郑”四字。

宫外忽然传来闽南语渔歌：

“月娘光光照暗路，船过黑水见珍珠

三十六岛连环计，敢笑朝廷不识珠”

沈沧澜执令牌的手猛然收紧——这是王直当年反诗！

暗门轰然开启，走出个戴斗笠的老舟子：“将军既得信物，随老夫见真佛。”

小舟驶向漆黑海面，老舟子忽然开口：“将军可知嘉靖三十七年，胡宗宪为何非要杀王直？”

沈沧澜按住刀柄：“通倭叛国，罪当万死。”

“可笑！”老舟子冷笑，“当年王直愿以平倭换开海禁，是朝廷背信弃义！”他掀开船舱隔板，露出成箱倭刀，“如今我们要的，不过是片能自由通商的海域。”

前方浮现灯火，竟是座隐藏在礁群里的繁华市镇。沈沧澜瞳孔骤缩：“这是……”

“海上大明。”白衣人自灯影中走出，摘下面具露出清癯面容，“老夫郑彩，见过沈将军。”

市镇密谈

郑彩引沈沧澜登高望远，但见港内商船云集，街市往来竟有倭人、佛郎机人。

“看看这琉球商船、暹罗米船！若朝廷肯开海禁，何须暗中交易？”郑彩挥袖指向北方，“北京城那些老爷，宁可任倭寇劫掠，也不愿百姓下海谋生！”

沈沧澜沉默良久：“所以你扮作海龙王，既劫官船又抗倭寇？”

“倭寇要劫，贪官要杀，海路更要通！”郑彩猛然转身，“将军可知去岁福建饿殍遍野时，是谁运来占城稻米？是郑某！”

突然港口火起，十余艘战船冲破迷雾。张惟贤立于舰首，声传四海：

“郑彩！皇上念你济民之功，许你率部受抚。若负隅顽抗，诛九族！”

郑彩放声长笑：“二十年前胡宗宪也是这般说！”他忽然拽住沈沧澜跃下高台，“且让钦差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海疆铁骑！”

但见礁石后转出数十艘快船，船首皆架新式火龙出水。老舟子吹响海螺，三十六岛旗帜在月下猎猎飞扬。

沈沧澜站在两军之间的孤舟上，耳边是郑彩最后的低语：

“告诉朱翊钧，想要东南太平，就用开海禁的圣旨来换！”

火龙呼啸破空，映亮他腰间悄然调转的绣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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