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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小说网 > 军事历史 > 玄桢记 > 第493章 隔帘犹听笙歌沸,坐看孤军骨积山

卷首

《大吴史?兵志》载:" 蓟州镇兵,隶后军都督府,分置三营,曰左卫、右卫、中屯,掌京东七卫防务,号 ' 畿东藩篱 '。其调发之制,依《军卫法》:非有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与兵部尚书联名勘合,附以皇帝亲钤 ' 五军兵符 ' 印,不得擅动。盖因蓟州近京畿,自元兴帝萧珏北伐后,定制 ' 内卫外防,互不为属 ',以防边将拥兵窥伺。

德佑年间,岳峰守宁武关,北元破阳和卫,边报日至。峰三请京营援兵,京营总兵赵奎以 ' 未得手诏 ' 拒命,迁延逾月。时阳和余部困守黑风口,粮尽三日,峰乃谋调蓟州兵:以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印勘合,约兵部侍郎林文彦联署,密遣死士赍赴蓟州。其意,欲令蓟州镇兵出喜峰口,绕大同卫西侧,沿桑干河谷潜行,突袭北元粮道,接应黑风口残部。

然兵行至桑干河谷,距阳和卫仅三日程,忽遇暴雪。连日不止,积雪深丈余,压崩两侧山崖,巨石塞谷,车马不得通。更兼向导夜遁,所携舆图标注谬误 —— 本应沿河谷西岸行进,图中却标为东岸,致大军误入断崖,粮道为雪崩截断。士兵凿冰为饮,煮铠为食,冻毙者日增,三日后仅存半数。

史臣考其故,谓 ' 此阻非独天险,实由人为构陷,导以误途 '。盖蓟州镇总兵吴承宗,乃英国公张懋姻亲,素受李嵩指授。岳峰所遣死士抵蓟州时,吴承宗已得镇刑司密报,阳奉阴违:一面收勘合,佯许发兵;一面令幕僚篡改舆图,遣心腹为向导,暗引大军入绝地。及雪崩事发,承宗急奏 ' 岳峰违制调兵,轻入险地,致丧师辱国 ',欲坐实其罪。

雪拥危崖马不前,冰澌断涧锁寒烟。

调兵勘合朱痕裂,缇骑传书墨未干。

谁把舆图更险路,故教向导指虚川。

隔帘犹听笙歌沸,坐看孤军骨积山。

时风宪司谢渊查得:那名遁去的向导,实为镇刑司缇骑所扮,事后即匿于英国公府;而谬误舆图的笔迹,与张懋府中幕僚王某如出一辙。然证据未呈御前,王某已 ' 暴病 ' 死于诏狱,卷宗亦遭焚毁。"

岳峰在宁武关城楼上磨了三日勘合,桑皮纸的边缘被指腹搓得起了毛。案上摊着两份舆图,一份是兵部标 "急行通道" 的桑干河谷路线,另一份是周诚派斥候画的实测图 —— 河谷西侧的黑风口在三日前已发生雪崩,图上用朱砂画着断裂的栈道。

"都督,蓟州总兵杨铭的回文到了。" 亲卫捧着公文进来,纸页上的墨迹洇了边,显是在雪地里泡过,"说 ' 勘合缺一兵部骑缝章,需补全方能发兵 '。" 岳峰捏着公文边角冷笑,那枚骑缝章明明与五军都督府大印并置在首页,红泥未干,杨铭却睁眼说瞎话。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谢渊从京师递来的密信,说 "蓟州镇粮道去年冬被英国公府商号把持,杨铭胞弟在张懋门下做幕僚"。指尖叩着舆图上的 "桑干河谷" 四字,岳峰喉间发紧 —— 这道 "急行通道",怕是早已被人设成了死局。

三日后,补全骑缝章的勘合送到蓟州镇时,演武场的积雪已被踩踏成冰,反射着刺目的光。杨铭披着紫貂披风,披风下摆扫过冻硬的地面,扬起细碎的冰碴。他站在将台中央,望着雪地里列阵的士兵 —— 那些人大多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单衣,袖口磨破了边,露出冻得青紫的手腕,握着长枪的手指僵硬如木,枪杆上凝着层薄冰,稍一晃动便簌簌往下掉。

"岳都督要五千人?" 杨铭的声音透过冰冷的空气传出去,带着些微的慵懒。他侧头瞥了眼将台上的沙漏,细沙正慢悠悠地从窄口漏下,在底舱积成小小的沙丘。"蓟州兵戍守京东七卫,干系重大,怎好轻动?" 他忽然提高声调,披风猛地甩开,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罩甲,"最多给三千,多一个也没有!"

队列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个年轻士兵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枪杆 "哐当" 砸在冰面上。杨铭的目光立刻扫过去,那士兵慌忙抱枪跪下,膝盖撞在冰上的声响在空旷的演武场格外清晰。"军容不整," 杨铭冷笑,"这样的兵,岳都督要去也是送死。"

先锋官秦岳站在队列前排,甲胄上的冰碴随着呼吸起伏簌簌掉落。他盯着杨铭腰间的玉佩 —— 那是块和田暖玉,在这样的寒天里竟透着温气,与镇刑司李德全常佩的那块样式无二。待杨铭转身回帐的片刻,秦岳装作整理盔甲,快步凑近信使,将一张揉皱的麻纸塞进对方靴筒。"路上拆开。"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风雪里。

信使策马出蓟州城时,才借着避风的山坳拆开麻纸。纸上的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显是在急切中写就:"杨总兵昨夜接镇刑司密函,火漆印是 ' 镇刑司行 ',亲见他与来使在帐中密谈半宿,只听得 ' 桑干河谷可通 ' ' 粮草备在孤山堡 ' 两句。" 纸背用炭笔描着个歪歪扭扭的狼头,狼眼处特意点了两点重墨,秦岳在边地戍守十余年,认得这是北元探子互通消息时用的暗号,意为 "前路有诈,速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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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玄桢记请大家收藏:()玄桢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岳峰收到字条时,三千蓟州兵刚过玉田县。他将麻纸按在舆图上,指尖划过孤山堡的位置 —— 那里在三年前的大地震中塌了半座山,堡墙早被落石压成了废墟,去年秋巡时他亲眼见过,断壁残垣间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哪来的粮草?帐外的风卷着雪扑在窗纸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阳和卫陷落时的哭嚎。

"都督,玄夜卫缇骑回来了。" 周诚掀帘而入,带进一股寒气,他身后的缇骑盔甲上结着冰壳,进门时冰碴蹭在门框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桑干河谷两侧的山崖有异样," 缇骑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块用油布包着的泥土,"崖壁上有新鲜的凿痕,边缘的冰碴还没冻实,像是昨夜才动过手脚。"

岳峰捏起那块泥土,冻土块里混着细碎的石屑,凑近鼻尖能闻到淡淡的火药味 —— 那是用来松动岩石的 "轰天雷" 残留的气息。他猛地将舆图拍在案上,孤山堡与桑干河谷的位置被指节戳出个破洞:"他们是要让这三千人活活困死在河谷里!" 风雪声更急了,仿佛已能听见远方山崖崩塌的轰鸣。

京师的风宪司衙署里,谢渊正对着蓟州镇的粮饷账册犯愁。账上记着 "正月拨大同卫粮草千石",领粮人却签着 "阳和卫王忠"—— 那时阳和卫早已陷落,王忠战死半月有余。"这是移花接木," 谢渊用朱笔圈出账册上的 "镇刑司监发" 印章,"他们早就算准岳峰会调蓟州兵,故意把粮饷挪去虚设的孤山堡。"

玄夜卫校尉沈峰突然撞进来,手里攥着块从桑干河谷带回的木牌,上面刻着 "蓟州镇粮" 四字,却用的是北元的回鹘式刻法。"这是从雪崩处找到的," 沈峰指尖抚过木牌上的刀痕,"不是自然崩落,是有人用炸药炸开了雪层。"

蓟州兵行至桑干河谷时,雪下得正紧。秦岳望着两侧刀削般的山崖,总觉得脊背发凉 —— 按舆图,这里本该是宽谷,此刻却窄得只能容单列行军。"加快速度!" 他催着士兵,心里惦记着孤山堡的粮草,却没注意到崖顶有黑影闪过。

当第一声雪崩的轰鸣传来时,秦岳正踩着结冰的河面。雪块如奔雷般砸下来,瞬间埋了后队三百人,河谷两侧的巨石跟着滚落,把前路堵得严严实实。"是陷阱!" 他嘶吼着拔剑,却见南岸的密林里冲出一队骑兵,黑袍上绣着镇刑司的鹰纹,手里的弩箭正对着被困的士兵。

"杨总兵有令," 领头的缇骑扯开嗓子,声音裹在风雪里,"岳峰通敌,蓟州兵擅离防地,就地格杀!" 秦岳这才明白,所谓的 "驰援",从一开始就是要把他们埋在这河谷里。

岳峰在宁武关等了七日,只等来秦岳带的七百残兵。秦岳的左臂被巨石砸断,用染血的布条吊着,见到岳峰就哭:"都督,他们炸了雪山,还说要按 ' 通敌 ' 治罪......" 他怀里揣着半块炸碎的木牌,正是那面刻着 "蓟州镇粮" 的回鹘式令牌。

此时的京师,镇刑司值房的炭火烧得正旺,杨铭派来的亲信正将密信呈给李嵩。信上 "桑干河谷雪崩,蓟州兵折损过半" 的字迹被火盆映得发红,李嵩捻着胡须轻笑,指腹在 "岳峰再无能为" 六字上重重一点:"杨总兵办得利落。这桑干河谷的 ' 天险 ',比十道圣旨都管用。"

李德全在旁捧着茶盏,茶沫沾在唇边也不顾:"可不是嘛!昨夜奴婢去御书房外听着,陛下对着勘合看了半宿。依奴婢看,该趁热打铁 —— 就说岳峰与北元早有约定,故意让援兵陷在河谷,好让阳和余部乖乖归降。" 他忽然压低声音,袖口扫过案上的镇纸,"奴婢已让诏狱署备好枷锁,只等陛下一句话。"

文华殿内,萧桓捏着那道补全骑缝章的勘合,指腹反复摩挲 "兵部" 二字。张懋的笔迹向来圆润,唯独这两字的捺笔锋锐如刀,墨迹比别处深了三分,像是蘸了双倍的墨 —— 他想起昨日张懋奏请 "速发勘合,莫误军机" 时,眼角那抹一闪而过的急切。殿角的铜壶滴漏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勘合的骑缝章上,震得朱红印记仿佛要裂开。

谢渊在通政司的废纸堆里翻找时,指甲缝里嵌满了碎纸。终于,一卷泛黄的《蓟州镇防图》从《元兴朝河渠志》下滚出来,图上桑干河谷的位置用朱砂标着 "冬春禁行,有雪崩险",旁边还注着小字:"永乐十二年,都指挥佥事王威率部行此,遇雪崩,亡三百余。" 他捧着图往文华殿跑,靴底在结冰的甬道上打滑,却不敢放慢脚步 —— 方才风宪司的人来报,李嵩已带着科道官往御前赶了。

"陛下请看!" 谢渊冲进殿时,官帽上的雪沫溅在金砖上,他将新旧舆图并置在御案上,新图上被标为 "急行通道" 的桑干河谷,在元兴旧图里赫然是道朱红禁线,"兵部给岳峰的行军路线,早在元兴年间就被划为禁地!杨铭身为蓟州总兵,岂会不知?他强令行军,分明是借天险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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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玄桢记请大家收藏:()玄桢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突然从袖中抖出块狼头木牌,牌面的刻痕还带着新茬:"这是秦岳从向导身上搜出的,这回鹘式刻法,镇刑司去年从北元降卒那里学的。风宪司查得,李德全的账房还记着 ' 购刻工银五十两 ',就藏在 ' 采买笔墨 ' 的名目下!"

萧桓的指尖按在狼头木牌上,冰凉的木头触感让他想起永熙帝临终前的话:"边将不易,中枢若疑,便是自毁长城。" 那时他才十岁,趴在龙榻边看着父亲枯瘦的手指划过《北境守将名录》,在 "岳峰" 二字上停了许久。

"李德全!" 萧桓的声音像殿外的寒冰,"你袖中藏的什么?"

李德全脸色骤变,正想将纸条往靴筒里塞,沈峰已如鹰隼般上前,一把拽出那皱巴巴的纸。"是杨铭的报捷密信!" 沈峰展开纸条,声音响彻大殿,"上面写着 ' 已按计除蓟州兵隐患,岳峰孤立无援矣 '!"

"杨铭......" 萧桓念着这个名字,指节捏得发白,"传旨,宣他即刻来京!"

李德全 "噗通" 跪倒,额头撞得金砖咚咚响:"陛下饶命!是杨铭自作主张,奴婢只是...... 只是代为转信啊!"

李嵩突然出列,朝服的玉带撞出急促的声:"陛下息怒!蓟州兵覆灭实乃天灾,谢渊这是借题发挥,想扳倒镇刑司以泄私愤!" 话未说完,殿外传来缇骑的嘶吼:"大同卫急报 —— 北元趁蓟州兵覆灭,已围左卫城,三日可破!"

宁武关的垛口结着半尺厚的冰,岳峰望着大同方向的狼烟,那烟柱比往日粗了三倍,在风雪里歪歪扭扭,像根烧残的香。他将秦岳带回的木牌扔进火盆,牌子烧得噼啪作响,外层的黑漆剥落,露出里面的桐木心 —— 这是京郊潭柘寺一带特有的木料,纹理里还嵌着细碎的柏叶,根本不是蓟州镇的军器用料。

"周诚," 他转身时,霜雪落满肩头,披风硬得像块铁板,"把剩下的人分成三队,轮流守城。白日每人两个窝头,夜里...... 夜里多烧些柴。"

士兵们正在熔冰化水,每口锅里都飘着马骨,汤面上浮着层油星,不知是马油还是冻裂的皮肉。一个满脸冻疮的小兵用冻裂的手抹了把脸,鼻涕混着血水往下淌:"都督,朝廷...... 朝廷还会派援兵吗?"

岳峰望着火盆里的灰烬,那些灰烬被风卷着飞出垛口,往南飘去。他没说话 —— 桑干河谷的雪崩,不仅埋了三千蓟州兵,也埋了最后一丝指望。从今往后,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片尾

《大吴史?兵志》续载:" 桑干河谷之败,蓟州兵实发三千,生还者仅七百,冻毙山崖者一千二百,坠谷溺冰者四百余,折损凡两千三百。岳峰驰援阳和余部之计遂空,黑风口残兵终因粮尽降北元。

杨铭奉诏入京,李嵩力保,仅以 ' 失察 ' 贬为宣府千户,次年复起为辽东都司;镇刑司缇骑参与设伏者,皆以 ' 巡查边情 ' 为由调往他卫,无人追责。时人私语 ' 天险可越,人心难测 ',北元可汗闻蓟州兵灭,笑谓左右 ' 大吴中枢自毁爪牙,何惧之有 ',次月即挥师破大同左卫。

谢渊凡七劾李嵩、李德全 ' 构陷边军,通敌误国 ',疏皆留中。唯玄夜卫《镇刑司秘档》残卷记有 ' 桑干河谷雪崩前,崖上有火药爆痕,其引信制式为京师军器局所造,领用人登记为镇刑司吏目王显 ',然王显已于当月 ' 坠马身亡 ',案遂成悬。"

卷尾

《大吴史?论》曰:" 调兵改道之败,非关地形之险,实由朝堂之腐。岳峰之忠,困于勋贵之私 —— 张懋改舆图、杨铭导误途,皆以私权阻国计;蓟州之勇,殁于内司之诈 —— 李德全授密计、缇骑扮向导,竟假天险害忠良。

杨铭承风旨而不恤士命,李德全假天意而行谋杀,李嵩恃权势以蔽圣听,萧桓惑群小而失决断:此四者相济,虽有百万之兵,亦如驱羊入虎口。夫兵者,国之利器也,利器为奸佞所操,不折于敌而折于内,斯为可痛。

桑干河谷的雪崩,埋的何止是两千将士?是边地军民对中枢的最后指望;孤山堡的虚粮,骗的何止是驰援的孤军?是天下人对朝廷的信任根基。观此后大同左卫之破、宣府告警,皆源于此 —— 当调兵勘合抵不过权贵私章,当实测舆图让位于伪证文书,北境的风雪便不再是自然之阻,而成了吞噬江山的帮凶。

《军卫法》云 '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非谓抗命,乃恐中枢有奸也。德佑年间边事之败,验此语矣。哀莫大于心死,当守边将士望着南来驿道,明知援兵已被奸佞所阻,仍举刀向前时,这天下的根基,早已在雪崩声中悄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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