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十二域 第103章 龙血荆棘歌

冰冷。咸腥。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拉扯着胸腔内破碎的脏器，如同吸入了滚烫的砂砾。林溪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刺痛与黑暗中沉浮。右臂断口处传来火烧火燎的麻痹感，左手中紧握的那枚北境令牌早已失去温度，只剩下粗糙冰冷的触感。狂暴的空间乱流撕扯身体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但…似乎停下了？

沉重的眼皮仿佛挂着铅块，他用尽全部意志力，终于睁开一丝缝隙。

模糊的视野在晃动。首先感知到的并非景象，而是声音——低沉、悠长、带着奇异韵律与力量的吟唱声，如同古老的海潮，一浪浪拍打着意识的堤岸。这吟唱仿佛蕴含着某种安抚灵魂的力量，暂时麻痹了些许噬骨的痛楚。

视线逐渐聚焦。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巨大的、相对平整的黑色礁石上，身下垫着柔软干燥的暗红色海藻。四周是无尽的、在月光下泛着粼光的墨蓝色海面，海浪温和地拍打着礁石的根部。但这里并非孤礁，而是一片由无数巨大黑色礁石天然拱卫形成的、相对避风的小小内湾。更远处，是更加汹涌狂暴、在月光下如同沸腾的黑色油锅般的无尽荒海。

视线转动。内湾里泊着几艘造型粗犷怪异、船首雕刻着某种狰狞鱼头或扭曲龙首图腾、船体覆盖着厚厚暗色海兽皮的狭长船只。岸边的礁石上，搭建着一些极其简陋的、由巨大鱼骨和厚重防水皮料拼接而成的窝棚。篝火在几处避风的礁石凹陷处燃烧，跳跃的火焰映照着周围身影——他们大多身材精壮、皮肤黝黑发亮、覆盖着细密的、如同鱼鳞般的角质层，穿着由海兽皮或粗糙麻布制成的简陋衣物。最引人注目的是，许多人的额头、颧骨或手臂上，生长着几片细小、如同骨质般的暗红色鳞片，在火光下流转着微弱的生命光泽。

龙血珊瑚民！

此刻，数十名龙血珊瑚民正围坐在最大的一处篝火旁，低声吟唱着那奇异的歌谣。他们手掌彼此相握，气息相连，低沉浑厚的歌声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力量场域。而在篝火中心，一个须发皆白、身形干瘦却异常挺拔的老者正挥舞着一根镶嵌着墨绿色玉质鱼骨的法杖，法杖顶端，悬浮着一小片散发着柔和水汽和勃勃生机的暗红色物事——那正是他从海底采集的、珍贵的龙血珊瑚！

老者枯瘦的手指引导着歌谣的力量，不断从那片龙血珊瑚中抽取出丝丝缕缕精纯的、如同生命本源般的能量。这些能量被注入篝火，在篝火中煅烧、提纯，最终化作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的生命光流，分别涌向两个方向：

一边，是躺在火堆旁厚厚干草上、缩小到马匹大小、气息奄奄、覆盖着破碎蓝鳞的敖璃。金色光流如同温润的泉水，缓缓注入她断裂的翼根和体内枯竭混乱的本源之中，减缓着生命的流逝，却无法挽回那恐怖的创伤。

另一边，就是林溪自己。一股清凉温和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融入他的身体，滋养着破碎的经脉和内脏，尤其是他焦黑的右臂断口处，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感，似乎在进行极其缓慢的修复。正是这股力量，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守护…敖璃也还活着…

林溪悬着的心稍稍落下，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愧疚。因为他的断臂残躯内蛰伏的空间力量爆发，引来了追兵，那个渔村…阿婆、海珠、珊瑚…他们…

篝火旁，吟唱声渐渐低沉、停止。所有龙血珊瑚民都显得异常疲惫，不少人脸色苍白，额头的鳞片光泽也黯淡了许多。显然，这种治疗消耗巨大。

那持杖的老者——萨鲁，缓缓收回法杖。悬浮的龙血珊瑚缩小了几乎一半，光芒也黯淡了。他布满海风刻痕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走到林溪所在的礁石旁，蹲下身，目光复杂地审视着他。

“感觉如何，外来者？”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礁石摩擦。

“…还…死不了…”林溪的声音依旧嘶哑破碎，如同破锣，“多谢…救命之恩…”

萨鲁浑浊却锐利的目光落在他焦黑的断臂和塌陷的胸口上。“你的身体…很古怪。像是被狂暴的星辰力量撕碎，又有一股顽强的荆棘力量在强行粘合修复…”他顿了顿，“这条蓝龙…敖苍在追捕你们？为什么？”

辰龙域主敖苍！这个名字让林溪瞳孔微缩，瞬间点燃了心中的怒火与忌惮。

“他是…恶魔…”林溪咬牙吐出几个字，试图解释敖苍的野心和对敖璃的残忍，但剧烈的情绪波动立刻牵扯了伤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鲜血溢出嘴角。

“好了，省点力气吧。”萨鲁叹了口气，枯瘦的手指在他胸口几处穴位轻点，一股清凉的气息涌入，压下了翻腾的气血。“无论他是谁，追杀到了这片海…就是对龙血珊瑚民的挑衅。”他话锋一转，指向敖璃，“她的伤…比你更重。强行撕裂空间，龙脉本源被敖苍重创，加上之前的禁锢…龙血珊瑚也只能暂时稳住她的本源不散，无法根治。需要…更大、更完整的龙血珊瑚王心…或…其他逆天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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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玄黄十二域请大家收藏：()玄黄十二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龙血珊瑚王心？林溪的心沉了下去。这片小小的珊瑚都如此珍贵，王心更是何等稀少？

萨鲁站起身，望着远处月光下狂暴翻涌的黑色荒海，声音凝重：“风暴季提前了。今晚…‘海魈’会更早开始活跃。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海魈？林溪心头一动，那个渔村里也提到过海兽袭击…

萨鲁低头看了看手中光芒黯淡的小片珊瑚，眼神中闪过一丝决断：“原本这片珊瑚，还够维持三天。但现在…”他看了一眼敖璃和林溪，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为了维持他们生命垂危的状态，尤其是敖璃那庞大的龙躯消耗，储备的珊瑚已然见底，而风暴降临，他们更需要珊瑚的力量抵御海魈，守护村落。

取舍！残酷的取舍！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手臂上覆盖着大片暗红龙鳞、脸上带着一道横贯半张脸的爪痕的光头壮汉大步走了过来。他腰间挂着一柄巨大的骨质砍刀，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煞气。他是村里最强悍的战士之一，巴图。

巴图看都没看林溪，目光直直地落在萨鲁手中的龙血珊瑚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萨鲁大巫！海魈的歌声已经开始在海沟下汇聚了！我们储备的‘歌引’根本不足以支撑三艘‘镇海舟’的结界！难道要为了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和一条破龙，赌上全族老小的性命不成？！”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焦躁和不满，瞬间引起了周围其他族人的注意。不少人看向林溪和敖璃的眼神，也多了一份复杂和…隐隐的排斥。是啊，珍贵的活命资源，凭什么用在陌生人身上？

萨鲁沉默着，干瘦的身体在狂暴的海风呼啸中显得格外单薄，但他握着骨杖的手却异常稳定。

“巴图，海民有海民的规矩。”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见海难者不救，与那些深海巨噬有何区别？”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巴图指着内湾里那三艘狭长、覆盖着厚皮、船首图腾散发着微弱防御波动的镇海舟，声音激烈，“镇海舟！三艘！结界全开，勉强能在‘海魈潮’里保住我们的命！但‘歌引’不够了！没有足够的龙血珊瑚作‘歌引’，我们的歌谣就引不动海神残存的力量！结界撑不到天亮！到时候所有人都得死！包括你妹妹卓娅！！！”他最后的嘶吼指向不远处一个抱着婴儿、脸色苍白的年轻妇人。

卓娅怀中的婴儿似乎被惊扰，发出微弱的啼哭，被她死死捂住。周围其他带着孩子的妇女也都惊恐地抱紧了自己的孩子。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资源！活命的资源！在死亡威胁面前，所有道义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溪躺在冰冷的礁石上，听着巴图愤怒的吼声，看着周围族人沉默但绝望的眼神，心如刀绞。因为救他和敖璃，消耗了太多本用来守护村落的珍贵珊瑚…现在，整个村落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守护…守护谁？他想守护敖璃，想守护无辜的村民，却发现自己谁也守护不了！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将他淹没。右臂断口处那残留的荆棘星骸之力，似乎感受到他极致的痛苦和守护的执念，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发热，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就在这时！

“呜——呜——”

一种极其怪异、穿透力极强的海螺号角声，带着凄厉的预警，猛地从海面礁石最高的一座简陋了望台上响起！

负责了望的龙血珊瑚民声音因恐惧而尖锐变调：“海…海魈！来了！好多！正…正前方！全速冲过来了！！！”

轰——！！！

如同无数颗深水炸弹同时爆开！内湾前方原本相对平静的海面猛地沸腾！巨浪滔天！数百道巨大的、覆盖着滑腻黑色粘液和扭曲骨刺的恐怖触须，如同从海底射出的巨矛，遮天蔽日地破开海面，狠狠拍向内湾！每条触须末端都裂开一张布满螺旋利齿、不断滴淌着墨绿涎液的恐怖吸盘口器！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令人作呕的浓烈腥臭！

海魈群！真正的海潮！远超袭击渔村的规模！

“结阵！快上镇海舟！！！”萨鲁大巫脸色剧变，厉声嘶吼！再也顾不上任何其他！

巴图和所有青壮族人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疯狂扑向泊在岸边的那三艘镇海舟！妇女老人则抱着孩子惊恐地涌向最大的那艘船！

嗡！嗡！嗡！

三艘镇海舟首的狰狞图腾同时亮起！散发出柔和的蓝绿色光晕，彼此联结，形成一个相对脆弱的、笼罩住半个内湾的防御结界！

第一波恐怖的触须狠狠抽打在结界之上！

轰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整个结界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玻璃罩，剧烈波动变形！光芒瞬间黯淡！船体疯狂摇晃！站在船首负责灌注力量的巴图等龙血战士闷哼一声，口鼻溢血！

“歌引！快！”萨鲁大巫跳到最大镇海舟的船头，手中紧握着那仅存的、黯淡的小半片龙血珊瑚，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这点分量，根本不足以驱动足够强大的守护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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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玄黄十二域请大家收藏：()玄黄十二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巴图看向萨鲁手中那一小片珊瑚，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不甘！难道…今晚真的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无尽痛苦与愤怒的清越龙吟，如同穿破迷雾的号角，猛地从岸边干草堆上响起！

敖璃！不知何时，她艰难地抬起了巨大的头颅！灰蓝色的龙瞳在剧痛中强行睁开！看着那岌岌可危的结界外，遮天蔽日拍下的、更加密集的恐怖海魈触须！看着船上苦苦支撑、眼中充满绝望的龙血珊瑚民！

守护！对庇护她的村落！对刚刚以龙血珊瑚为她续命的族人！

求生的本能和龙族的骄傲被这景象彻底点燃！她猛地张开巨大的龙口！一股精纯却带着衰败死气的本命龙魂精魄能量，混合着体内残留的最后一丝、源自林溪荆棘同源者的微弱守护意志，化作一道凝练的、呈现灰败青蓝色的龙息光柱！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狠狠轰向萨鲁大巫手中紧握着的那片龙血珊瑚！！

嗤——！！！

灰败的龙息如同强效催化剂，狠狠撞上龙血珊瑚！

嗡——！！！

龙血珊瑚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暗金血光！浓郁的生命本源能量轰然爆发！甚至比完整状态下更为澎湃！无数细小的暗金色符文在光芒中流转、凝结！

萨鲁大巫猝不及防，被这磅礴的力量冲击得险些握不住，但他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龙血引龙魂！激活了！！”

他猛地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枯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高举手中光芒万丈的龙血珊瑚，口中飞速念诵起更加古老、更加洪亮的龙语颂歌！配合他手中的鱼骨法杖，将那澎湃了十倍不止的龙血本源之力，强行引导、注入身下的镇海舟中！

“海神在上！以龙血为引！奏响…怒海镇魂歌！！！”

轰——！！！

被注入恐怖龙血本源的镇海舟猛然一震！首级图腾瞬间亮起如同太阳般的耀眼光芒！强大的结界瞬间凝实、扩展！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淡金色光壁！

轰！轰！轰！！！

后续更加狂暴的数百条海魈触须如同潮水般狠狠撞在金光结界之上！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密集响起！金光结界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但…纹丝不动！如同矗立在狂涛中的不朽礁石！稳稳挡住了这足以倾覆一切的死亡冲击！那些狰狞的吸盘口器撞在光壁上，发出凄厉的尖啸，墨绿的涎液被金光迅速蒸发！

“挡住了！！”船上的龙血珊瑚民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呼喊！

巴图狠狠抹去脸上的血污和泪水，看向岸边草堆上喷出那道龙息后便彻底软倒、气息奄奄、龙瞳迅速黯淡的敖璃，眼中第一次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敬意！这位他口中的“破龙”…

岸边礁石上，林溪看着敖璃为了守护村落不惜耗尽最后一丝本源力量，巨大的悲伤和守护的执念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残存的意识壁垒！右臂断口处那沉寂的荆棘星骸之力在极致的情绪刺激下，终于——苏醒了！

嗡——！！！

一股冰冷、暴虐、带着毁灭气息的星辰荆棘之力，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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