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之棘之官场 第167章 沈墨的反思

市委专题会议室的灯光有些刺眼。关于S线项目首批省级专项资金使用情况的审计报告初稿，正由审计局局长照本宣科地念着。报告措辞严谨，列举了几处“程序性瑕疵”：个别合同备案时间比规定节点晚了三天，某个子项目的可行性论证报告引用数据版本非最新……

姜云帆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等审计局长念完，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审计部门的意见很中肯，也很及时。虽然都是小问题，但也暴露出我们在项目管理上，还存在不够精细、不够规范的地方。尤其是涉及省级资金，社会关注度高，我们必须引以为戒，做到万无一失。”他目光转向沈墨，语气带着关切，“沈墨同志，你看呢？这些虽然不影响项目大局，但传出去，总归影响不好，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

沈墨看着那份吹毛求疵的审计初稿，心中明了，这是姜云帆借助“合规”工具发起的又一轮攻势。若在以前，他或许会立刻据理力争，强调项目的整体效益和紧迫性，指责对方小题大做。

但这一次，他没有。岳川“不能只靠技术，还要懂平衡”的告诫在耳边回响。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姜市长和审计局的意见非常宝贵，指出了我们工作中确实存在的薄弱环节。我完全接受。这说明我们的内部管控还有提升空间。会后，发改委立刻组织整改，对所有流程进行再梳理、再规范，确保类似问题不再发生。同时，我们也恳请审计部门继续加强指导。”

他态度诚恳，姿态放得很低，不仅全盘接受，还主动要求加强管控和指导。这番表态，让原本准备看他激烈反驳的姜云帆一时语塞，像是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周明远书记赞许地点了点头：“嗯，有这个态度很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才能进步。沈墨同志，要抓好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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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沈墨独自留在办公室。他没有立刻去处理审计报告指出的那些“瑕疵”，而是泡了一杯浓茶，坐在沙发上，回顾着自己就任以来走过的路。

从玉泉县依靠数据模型硬碰硬，到在清河初期推动协作带时的理想化，再到与姜云帆一系列的明争暗斗……他发现自己过去过于依赖技术的精确和逻辑的正确，认为只要方案最优、数据过硬，就能碾压一切阻力。但现实给了他深刻的教训。在复杂的权力结构和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面前，技术理性有时显得如此单薄。

岳川说得对，真正的“砥柱”，不是一根孤零零的柱子，而是能与周围环境达成平衡，既能承载压力，又能化解冲击的智慧。他需要平衡的，不仅仅是技术与政治，还有理想与现实，原则与灵活，进取与稳健。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关键词：规则、同盟、节奏、民心。

规则：他必须比对手更熟悉、更善于运用规则，无论是明规则还是潜规则，用规则来保护自己，约束对手。

同盟：他不能孤军奋战，需要更广泛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包括周伟、顾晓梦这样的坚定盟友，也包括那些可以争取的中间派，甚至在特定问题上，与姜云帆阵营里并非铁板一块的人建立临时默契。

节奏：改革不能一味猛冲，需要审时度势，把握火候。有时需要雷霆万钧，有时需要迂回渐进。

民心：这是他最根本的依靠。无论是S线方案的公众投票，还是许半夏法律服务站的声望，都告诉他，赢得最广大民众的理解和支持，是抵御任何攻击最坚固的盾牌。

这番反思，并非妥协，而是一种战略上的成熟。他依然要坚持推动改革，为民谋利的初心，但实现路径需要更加迂回，更加讲究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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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沈墨主动邀请那位在审计会议上发言的审计局副局长一起喝茶。他没有谈论具体的审计问题，而是虚心请教项目资金监管的最新政策要求和最佳实践。那位副局长起初有些戒备，但见沈墨态度真诚，并非兴师问罪，便也放松下来，谈了不少经验和看法。

临走时，沈墨诚恳地说：“刘局，以后还请您多把关。我们发改委摊子大，项目多，真心希望审计部门能多提前指导，帮助我们少走弯路，避免犯错。”这番姿态，在一定程度上软化了审计部门内部某些人被刻意引导的对立情绪。

同时，沈墨开始有意识地调整工作部署。对于S线等已确定无疑的重大项目，他继续强力推进，但在一些涉及部门利益调整、容易引发争议的改革举措上，他采取了更加充分的酝酿和沟通，不再追求一步到位。他开始花更多时间走访基层，听取企业负责人和普通市民的意见，将他们的诉求更巧妙地融入政策设计中。

他依然是那个锐意改革的沈墨，但他的锋芒外，多了一层韧性的包裹；他的步伐依然坚定，但更注意脚下的路和周围的风。他正在努力将自己从一把无坚不摧却易折的利剑，锻造为一柄既能破开迷雾、又能承受重压的“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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