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洋客轮“普鲁士号”在东海海域破浪前行,钢铁船体划开墨蓝色的海水,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尾流。林怀仁站在甲板栏杆旁,任海风拂动他的深灰色长衫。离港已有三日,故土早已消失在水平线之下,取而代之的是无垠的大海和偶尔掠过的海鸟。
他手中捏着素问准备的德文笔记本,反复默念那些医学词汇。浪头有些大了,船身开始轻微摇晃,甲板上的几个西方乘客笑着扶住栏杆,显然早已习惯这种颠簸。
“海洋总是这样喜怒无常,不是吗?”一个温和的英语声音从身旁传来。
林怀仁转头,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穿着考究西装的欧洲绅士,正拄着一根黑檀木手杖向他微笑。
“确实如此。”林怀仁用英语回答,他在教会学校打下的语言基础此刻派上了用场。
“查尔斯·怀特,英国驻上海领事馆的退休外交官。”老人伸出手。
“林怀仁,中医。”他简短地自我介绍,与对方握手。
怀特先生的眼睛亮了起来:“中医?真有趣。我在中国待了二十年,始终对你们的医学体系充满好奇。内子的慢性头痛就是由一位北京的老中医治好的,而我们在上海的医院里看了不少专家都束手无策。”
两人沿着甲板漫步,怀特先生热情地讲述着他在东方的见闻,林怀仁则偶尔补充一些中医理论的解释。这种平等的交流让他紧绷数日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医学本应取长补短,”林怀仁望着远处海天一线的景象说,“中医与西医只是从不同角度理解人体与疾病。”
“非常明智的观点,亲爱的先生。”怀特先生赞同地点头,“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正当他们交谈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上层甲板传来,伴随着慌乱的德语呼喊。林怀仁抬头,看见几名船员和一位穿着白衣的船医匆匆赶往头等舱区域。
“出什么事了?”怀特先生拦住一位匆匆走过的服务生。
“一位德国先生突发急病,晕船症状非常严重。”服务生急促地回答,“船医已经去了,但情况似乎不太好。”
林怀仁与怀特先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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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等舱走廊里已聚集了几个人,一位身材高大的德国男子堵在门口,面色严峻地用德语与船医交谈。从门缝中,可以听见里面传来痛苦的呕吐声和呻吟。
“怎么回事?”怀特先生用流利的德语问道。
德国男子转过身,林怀仁认出他是头等舱的一位乘客,几天来总是独坐在休息室角落阅读报纸,神态倨傲,不与旁人交谈。
“我是冯·施特劳斯男爵,德国驻华使馆的商务参赞。”男子语气生硬,“我的夫人晕船症状严重,普通的晕船药完全无效,现在已经脱水且意识不清。你们的船医却无能为力!”
船医——一个年轻的英国人气得脸色发红:“我已经给施特劳斯夫人用了最好的晕船药,但她的体质特殊,药物不仅无效,反而引起了过敏反应。在这种条件下,我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希望船尽快靠岸或她的症状自然缓解。”
“自然缓解?她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了!”男爵几乎是在吼叫。
林怀仁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突然用德语开口:“或许我可以帮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穿着中式长衫的东方人身上。
“你是什么人?”施特劳斯男爵怀疑地打量着他。
“一位医生,中医。”林怀仁平静地回答。
船医瞪大了眼睛:“中医?那种草根树皮的巫术?先生,这不是开玩笑的场合!”
怀特先生上前一步:“我可以担保林医生的医术。在中国,他是有名的中医世家传人。”
施特劳斯男爵犹豫地看着林怀仁,又回头望了望舱房内痛苦呻吟的妻子,终于咬牙侧身:“请吧,但若你治不好...”
林怀仁没有回应这未尽的威胁,径直走入舱房。
施特劳斯夫人躺在床铺上,面色苍白,额头上布满冷汗,床边放着的盆子里有少量呕吐物。林怀仁仔细观察了她的面色和舌苔,又轻轻搭上她的手腕诊脉。
“晕船在中医属‘眩晕’范畴,多因脾胃虚弱,清气不升,浊阴不降,加之船体摇晃,内外相引,导致气血逆乱。”林怀仁一边诊脉一边解释,“夫人脉象弦细而数,是肝胃不和,湿浊内停之兆。”
船医站在门口冷笑:“请说些我们能听懂的医学语言,而不是这些玄学术语。”
林怀仁不以为意,从随身携带的紫檀木盒中取出几根银针:“我需要为夫人施行针灸,调和她的气血。”
“你要用针扎她?”施特劳斯男爵惊恐地问。
“这是中医针灸,已有数千年历史,能有效平息呕吐、缓解眩晕。”林怀仁平静地解释,同时取出一小段艾条,“配合艾灸,效果更佳。”
船医大步上前:“我绝不允许你在我的病人身上施行这种野蛮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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