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岭下的石匠阿九,生得虎背熊腰,手背上青筋盘结如老树根,抡起铁锤砸石头时,火星子能溅出半丈远。
可这身力气用在活计上是个宝,用在脾气上却成了灾——他说话像敲楔子,丁是丁卯是卯,半句软话都容不得,村里人背地里都叫他"
石疙瘩"
这日晌午,阿九在谷里采石。
日头毒得很,他脱了粗布短打,露出古铜色的脊梁,汗珠子顺着肋骨往下淌。
石凿子卡在青岩里,他憋红了脸猛一使劲,"
咔"
的一声,凿子断成两截。
他抬脚踹向岩石,骂道:"
狗日的石头,偏要跟你爷爷较劲!
"
话音刚落,山谷里"
狗日的石头,偏要跟你爷爷较劲!
"
一声接一声撞回来,撞在东边的鹰嘴崖上,又弹到西边的竹坞里,震得林子里的雀儿扑棱棱乱飞。
阿九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忽然笑了——这山谷倒像面活的铜锣,你喊什么它应什么。
打那以后,阿九常来谷里发泄。
他跟石匠铺的王二吵了架,便对着山谷喊:"
王二那龟孙,偷了我的凿子还耍赖!
"
回声便追着他喊:"
龟孙,耍赖!
龟孙,耍赖!
"
直喊得山谷嗡嗡响,他才觉着心里顺了些。
若是哪日活计不顺,他便喊:"
这破石头,比我家那刁婆娘还难伺候!
"
回声便漫山遍野地应:"
刁婆娘,难伺候!
刁婆娘,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