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七月,蝉鸣裹着暑气往人骨头缝里钻。
陈砚背着半卷《论语》沿着青石板路往河边走,竹布衫后背早被汗浸得透湿。
他原是去城郊替药铺抓几味夏枯草,不想路过河埠头时,听见一阵吆喝。
"
小畜牲活不成的,拿刀剁了喂鸭子!
"
循声望去,见个戴斗笠的渔夫正攥着条青蛇,蛇尾在青石板上拍出啪啪响。
那蛇通身青碧如染,尺许来长,眼尾一点朱砂似的红痣,此刻被渔夫捏着七寸,正拼了命地吐信子。
陈砚自小读过"
万物有灵"
的训诫,又兼这蛇虽小,眼神却清得像山涧里的泉,他心头一紧,摸出块碎银拍过去:"
老丈,这蛇卖与我吧。
"
渔夫眯眼打量他,见是个穿青衫的书生,倒也不刁难,收了银子便松开手。
陈砚蹲下身,那蛇却没立刻游走,反而盘在他脚边,蛇头轻轻蹭了蹭他的鞋尖。
他伸手去摸,蛇身凉丝丝的,倒比夏日里冰镇的酸梅汤还舒服些。
"
去罢。
"
他轻声说,看那蛇窜入河中,搅碎一河碎金似的阳光。
谁也没料到,七月十五的夜会下那么大的雨。
陈砚在油灯下翻书,忽听得窗外风声骤起。
他推开窗,只见乌云像泼翻的墨汁,月光都遮得严严实实。
院角的老槐树被风吹得直晃,枝桠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
他正欲关窗,忽觉一阵寒意爬上脊梁——那不是雨气,倒像是有什么活物正贴着他后颈喘息。
再睁眼时,他已身处一片混沌里。
四周是翻涌的黑水,头顶却悬着轮惨白的月亮。
正惶惑间,脚下传来细碎的鳞片摩擦声。
低头看,只见条青蛇盘在他脚边,蛇身比先前粗了数倍,鳞片泛着幽蓝的光,眼尾的红痣亮得刺目。
"
书生,"
蛇开口了,声音像泉水撞在青石上,"
七月十五亥时三刻,天河倒灌,这方圆百里的村子都要被淹没。
"
陈砚惊得后退半步,撞在棵歪脖子树上。
那树忽然活了似的扭动起来,枝桠化作千万条蛇信子,"
嘶嘶"
吐着腥气。
青蛇却用蛇身圈住他的腰,将他往河边带:"
莫怕,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