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老君山崩、血契更生、秽气破封,已过去百日。
百日,在漫长光阴中不过一瞬,但对于青石镇而言,却是一场天翻地覆的炼狱与新生。
最初的震撼与混乱已然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巨大生存压力下被迫催生出的、坚韧而粗糙的秩序。
那道以墨衡“未亡之躯”彻底燃烧为代价、融合新契之力形成的守护光晕,依旧笼罩着青石镇。从镇外看去,整个镇子仿佛被一个倒扣的、半透明且流淌着青金色与乳白色微光的巨碗保护着。碗壁之外,则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黑。粘稠、流动、仿佛拥有生命的黑暗,从老君山崩塌的方向源源不绝地涌出,淹没了山野、田埂、河流。那并非纯粹的无光,而是由无数细密翻滚的秽气颗粒构成的“浊幕”。阳光穿透这层浊幕,会变得惨淡昏黄,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污浊感。草木沾染秽气,迅速枯萎**,化为漆黑流脓的残渣;鸟兽稍有不慎吸入,轻则癫狂嗜血,重则躯体畸变,化作只知吞噬与破坏的“秽兽”。
青石镇,成了这片迅速扩张的“秽土”之中,唯一的、脆弱的孤岛。
守护光晕隔绝了绝大部分秽气的直接侵蚀,但也仅仅是隔绝。光晕之外的世界,已不适合凡人生存。田地尽毁,水源污染,山林变成死亡禁区。镇民的生计,一夜之间被彻底斩断。
最初的恐慌与绝望之后,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三位老人——李老、陈老、张老——以及逐渐恢复、展现出非凡韧性的阿火等人组织下,镇民开始尝试适应这全新的、严酷的生存环境。
首先是食物与水。镇内原本的水井,在光晕守护下还算洁净,但存量有限。食物则成了最大难题。镇内存粮本就不多,百日消耗,已近告罄。曾有胆大的青年试图冲出光晕,去远处尚未被秽气完全吞噬的山林寻找食物,但出去不到半个时辰,便浑身溃烂、神志癫狂地逃回,三日後在极度痛苦中死去,尸体迅速被镇内长者焚化,以免污染。
就在绝望再次蔓延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那团从山腹飞出、融入守护光晕核心的光球——镇民们称之为“守心”——在某个深夜,忽然向祠堂方向投下一道清晰的光束。光束之中,浮现出模糊却连贯的景象:那是镇子边缘、靠近光晕内壁的几处贫瘠土地,景象中显示,若以特定方式将极少量、经过反复提纯的井水混合某种被秽气轻微污染、却未被完全侵蚀的腐殖土,再辅以……“守心”光晕边缘散落的、极其细微的光尘,进行播种,似乎有极低概率,能催生出一种耐受力极强的、灰扑扑的块茎植物。
景象中还附带了一系列极其复杂、近乎玄学的操作步骤与祈祷般的意念引导方式。
“是墨先生!是墨先生留下的指引!”阿火激动不已。他虽然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意念引导,但他认得那光球的气息,那是墨衡最后牺牲所化。
李老等人将信将疑,但绝境之下,任何可能都是救命稻草。他们组织了最细心、最沉得住气的一批人——其中包括恢复了部分识字与推演能力的陈先生——按照景象所示,小心翼翼地进行尝试。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不是种子在怪异的土壤中直接腐坏,就是长出的幼苗迅速被土壤中残留的微量秽气毒死。就在几乎要放弃时,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专司照料祠堂花草的老花匠,在又一次失败后,没有立刻清理废土,而是鬼使神差地对着那失败的土坑,低声念叨起镇子上古老相传的、祈求风调雨顺的农谚歌谣,歌谣里混杂着对土地最朴素的感激与敬畏。
第二天清晨,人们惊愕地发现,那废土坑中,竟颤巍巍地钻出了一点极其纤弱的、透着诡异灰绿色的嫩芽!
不是靠精准的步骤,而是某种……与土地“沟通”的“心意”?这发现让所有人既震惊又困惑。陈先生翻阅了祠堂里幸存的所有古籍残卷,结合那光影中玄奥的意念引导,提出了一个大胆猜想:新契的核心是“联结”与“共担”,守护光晕的力量源于牺牲与守护之念。这种新型作物的培育,或许不仅仅依赖物质配比,更需要培育者自身“洁净而坚定”的心念,以及某种与这片被新契力量守护的土地“共鸣”的状态。
于是,一种近乎仪式的耕作方式被逐渐摸索出来。选定的人选必须是心志相对稳定、对家园抱有强烈眷恋之人。耕作前需静心,摒弃杂念与恐惧,在心中反复观想家园安宁、作物生长的景象,并将这种“祈愿”融入每一个劳作动作。所用的工具,也需用光晕内仅存的、未被污染的木材或石料专门打制,并在“守心”光球下短暂供奉。
过程艰难且成功率极低,但终究,第一批不足十斤、味道苦涩却勉强能果腹、被命名为“灰薯”的块茎,在三个月后被收获。它们成了延续青石镇生命的火种。
水的问题也以类似的方式得到缓解。人们发现,若在特定的时辰(通常是“守心”光球光芒微微涨缩之际),以特定的节奏与心念从井中取水,并储存在刻有简单祈愿纹路的石缸中,这些水似乎能保持更长时间的洁净,甚至对体内微量积累的秽气有微弱的净化作用。陈先生将这种取水法称为“心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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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戏末终焉请大家收藏:()戏末终焉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生存的底线被勉强守住,但危机远未解除。最大的威胁来自光晕之外。
秽气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侵蚀、渗透。光晕的边缘,每日都需要镇民轮番值守,以“心念”为引,辅以简单的、刻有祈愿纹的石杵轻触光壁,进行“加固”。这种加固消耗心神,且效果有限。光晕的范围,正在以肉眼几乎不可察、但确实存在的速度,极其缓慢地缩小。
更可怕的是“秽兽”的袭击。那些被秽气彻底侵蚀变异的生物,对光晕内鲜活纯净的生命气息有着本能的、疯狂的渴望。它们会不顾一切地撞击光晕。普通的秽兽,光晕自身尚能抵挡弹开,但偶尔会出现一些体型巨大、或形态特别诡异的“强秽”,它们的冲击会让光晕剧烈波动,消耗巨大,甚至曾一度在光壁上撞出细微的、需要众人合力才能修复的裂痕。
阿火重新拿起了他的弓。弓身是用光晕内一棵老桑树的木材,由李铁匠(他已重拾手艺,但打铁炉早已熄火,如今主要加工木石)精心制作,弓弦则是收集镇内所有幸存的、未被污染的兽筋混合某种坚韧的藤丝反复鞣制而成。箭矢的箭头是磨尖的硬石或兽骨,箭杆是笔直的细竹。每次有秽兽来袭,阿火总是冲在最前面。他的箭法似乎比从前更加精准、凌厉,箭矢离弦时,隐隐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淡金色流光——那是他日夜贴身携带、最后碎裂的那三块青石板残留的、与墨衡及新契最深的一丝联系所化的微弱力量。这力量不足以净化秽兽,却能有效穿透秽气防护,击中要害。
镇上的青壮年被组织起来,以阿火为核心,成立了“守光队”,日夜防范,用简陋的武器和逐渐摸索出的、配合心念引导的战斗技巧,抵御着越来越频繁的袭击。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苟延残喘。光晕在缓慢缩小,“守心”的光辉似乎也在随时间流逝而极缓慢地黯淡。食物与水的产出远远跟不上消耗,镇民们普遍处于营养不良与心神过度消耗的状态。新生儿几乎不再出现,而老人的逝去却在加速。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
直到那一天——
光晕之外,昏黄浊暗的天色下,翻滚的秽气黑潮之中,突兀地亮起了一点稳定的、银白色的光芒。
那光芒不大,却异常锐利、纯净,仿佛能刺破一切污浊。它移动的速度不快,但极其稳定,所过之处,浓郁的秽气如同遇到滚烫烙铁的油脂,向两侧翻卷避开,留下一条短暂存在的、相对“干净”的通道。
光芒径直朝着青石镇守护光晕的方向而来。
“警戒!有东西过来了!不是秽兽!”了望塔上(用废旧木料搭建)的守光队员发出了急促的呼喊。
阿火迅速攀上塔顶,张弓搭箭,凝目望去。随着那银白光芒靠近,他勉强看清,光芒的核心,似乎是一道人影。那人影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式样奇古的月白色长袍,袍袖宽大,行走间却不沾半点秽气污浊。他(从轮廓看似乎是男性)手中持着一柄长度超过其身高的奇异器械,器械通体呈现一种暗哑的银灰色,非金非木,顶端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散发净化性银白光芒的晶石。那器械的造型简练到极致,却透着一种精密而危险的美感,杖身隐约可见细密繁复的、流动着微光的刻痕。
那人来到光晕之外,停下脚步。银白光芒收敛,汇聚于他手中器械顶端的晶石,将周围数丈照得清晰。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许的男子,面容清癯,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鼻梁高挺,一双眼睛竟是奇异的银灰色,眸光冷静而专注,正透过光晕,平静地打量着内部如临大敌的阿火和迅速聚集过来的守光队员。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简陋的武器、营养不良的面容、以及眼中混杂的警惕与惊疑,最终落在镇子中央祠堂方向、那隐约可见的“守心”光球虚影上。银灰色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与探究。
“灵气沉寂之地,秽土弥漫之中,竟有‘心光屏障’存续,且有‘契灵’镇守?”男子的声音透过光晕传来,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学究式的刻板与好奇,“有趣。按照《秽域疏瀹纪要》第七卷第三章所述,此等规模的秽气泄露点周边,凡俗聚落幸存率低于千分之三,且应在九十日内彻底沦丧或畸变。此地已逾百日,屏障虽弱,生灵尚存,观测样本价值显着提升。”
他的话语里充斥着大量陌生术语,语调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实验数据。
“你是谁?!”阿火箭尖对准光晕外的男子,沉声喝问。此人气息古怪,虽无秽气的污浊感,但那冰冷的审视目光,同样让人极不舒服。
男子似乎才将注意力从“守心”光球和屏障本身转移到阿火等人身上。他微微颔首,像是完成了一次观察记录,然后以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说道:
“吾名,枢机。来自‘玄尘阁’,司职‘非常规地象观测与疏瀹方案制定’。”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一枚小巧的、结构复杂精密的银灰色金属罗盘虚影浮现,缓缓旋转,散发出与那晶石同源的、微弱的净化波动,“依据《玄尘阁外务律》及《秽气治理临时协约》,吾有权对任何新发现秽域内的异常生存点进行观测、评估,并在必要时提供基础生存技术支援或执行净化前预备流程。请解除屏障局部限制,容吾入内进行初步接触与数据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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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戏末终焉请大家收藏:()戏末终焉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的要求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只是要进入一个无主的实验室。
“玄尘阁?”李老、陈老、张老等人也被惊动,赶到光晕边缘。陈老听到这个名称,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他似乎在哪本极其冷僻的杂记中瞥见过只言片语,但印象模糊。
“我们不知道什么玄尘阁,也不知道什么协约。”李老作为主事,上前一步,语气尽量保持克制,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里是青石镇,我们的家园。这道光是保护我们的屏障,不能随意放开。阁下若无敌意,请说明来意,隔着光晕亦可交谈。”
枢机银灰色的眼眸眨了眨,似乎对李老的拒绝感到些许意外,但更多的是对“沟通效率低下”的不耐。他手中的奇异器械——他称之为“疏瀹杖”——轻轻顿地,顶端晶石光芒流转。
“理解。凡俗聚落对未知存在抱有警惕,符合《初级文明接触行为模型》预测。”他语气依旧平淡,“那么,进行信息交换。吾提供以下情报:第一,据此地西南一千七百里,已有三处类似规模的凡俗聚落因无法有效抵御秽气及秽兽,于近期彻底消亡,生灵畸变率百分之百。第二,支撑此屏障的‘契灵’能量反应呈缓慢衰减趋势,依据模型推算,若无外部能量注入或结构性强化,屏障将于一百二十至一百五十个标准日后崩溃。第三,吾检测到屏障内生命体普遍存在‘灵性营养不良’及‘微量秽质沉积’症状,长期将导致灵智退化与躯体病变。”
他每说一句,镇民们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这些都是他们隐隐感知到、却不愿或不敢深想的残酷事实。
“作为交换,”枢机继续说道,“吾需要了解:此屏障及核心‘契灵’的成因、能量运作原理、以及你们在屏障内维持生存的具体技术细节。此外,需对屏障结构及‘契灵’进行近距离扫描分析。这些数据将有助于评估此地的‘可持续性’,并决定玄尘阁是否将此地列入‘观察保护点’名录,或启动‘预备性净化程序’。”
“预备性净化程序?”阿火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听起来就不妙的词。
“即,在秽气浓度达到临界点、或屏障崩溃导致秽质大规模爆发前,对区域内所有生灵及可能存在污染的结构,进行一次性、无痛苦的‘归零处理’,防止污染扩散,并为后续大规模地脉净化创造条件。”枢机解释道,语气就像在说明天的天气,“这是目前对类似不可逆恶化秽域的标准处理流程,高效且符合《泛生灵存续伦理基准线》最低要求。”
冰冷的话语,让所有镇民如坠冰窟。所谓的“归零处理”,听起来与屠杀何异?
“你们凭什么决定我们的生死?!”有年轻的守光队员忍不住怒吼。
“依据《玄尘阁创建宪章》及三千七百年前由当时主要文明形态代表共同签署的《大灾变后泛位面治理与秽质防控总约》,玄尘阁拥有对判定为‘不可控秽气扩散源’及‘高畸变风险区域’的临时处置权,以保障更广泛区域的存续安全。”枢机一丝不苟地回答,甚至稍微调整了一下疏瀹杖的角度,似乎开始进行某种初步扫描,“情感性反驳不影响法规效力。请配合数据采集,这有助于提高你们被列入‘观察保护点’的概率。根据现有数据初步判断,此屏障的成因机制具有较高研究价值,或能提升概率至百分之十五点三。”
百分之十五点三……这冰冷的数字,彻底激怒了镇民。他们刚刚从一场以巨大牺牲换来的“活祭”悲剧中挣脱,难道又要成为另一个冰冷机构评估表上的一个百分比?
“滚!”阿火弓弦拉满,淡金色的微光在箭尖凝聚,“青石镇的人,生死不由天,更不由什么玄尘阁!要我们的命,先问过我的箭!”
守光队员们也纷纷举起简陋的武器,虽然面对这神秘的枢机毫无把握,但屈辱与愤怒压倒了恐惧。
枢机银灰色的眼眸中数据流般的微光一闪而过,似乎对眼前“非理性抵抗行为”进行了快速分析。他并未动怒,只是稍稍后退了半步,疏瀹杖顶端的晶石光芒变得凝实。
“武力对抗评估:低级凡俗武装,威胁等级可忽略。但可能对屏障结构及‘契灵’造成不可预测损伤,影响数据完整性。”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建议方案:启动最低限度压制程序,突破屏障局部,进行强制扫描与样本采集。根据《接触守则》,应尽量避免对高价值观测目标造成毁灭性破坏。”
他手中疏瀹杖抬起,顶端晶石对准了光晕的某一点,银白色的光芒开始高度压缩、凝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且慢。”
一个清冷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同时在光晕内外响起。
青石镇中央,祠堂上空,“守心”光球微微一亮。一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的、由光尘构成的虚影,缓缓浮现。那虚影依稀是青霭的轮廓,但比当初在碑心空间所见更加缥缈、淡漠,仿佛只是一段预设好的影像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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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戏末终焉请大家收藏:()戏末终焉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枢机观测士,”青霭的虚影开口,声音直接传入枢机耳中,也回荡在镇民心头,“此地方圆百里,已由‘云墟巡契使青霭’,依据《云墟灵契监察典则》及‘血契更生’特别条款,进行标记并暂列‘契转观察区’。玄尘阁之《秽域疏瀹纪要》第七章第九条补充条款规定,凡涉及‘灵契变迁’、‘因果重定’且由云墟标记之区域,玄尘阁行动需提前与云墟报备协商,并优先保障‘契约稳定性观察期’之完整。汝之现行操作流程,已涉嫌违规。”
枢机动作一顿,银灰色的眼眸中数据流疯狂闪烁,显然在急速调阅、核对相关条款。片刻后,他手中疏瀹杖凝聚的光芒缓缓散去,但并未放下。
“确认条款有效性。信息库更新滞后,未及时收录‘青石镇-云墟标记’信息。”枢机的语气依旧平淡,但似乎多了一丝……程序化的“歉意”?“依据条款,暂停强制数据采集程序。但根据《秽质防控总约》优先性原则,若该区域稳定性无法保障,存在即时污染扩散风险,玄尘阁仍保留紧急处置权。请提供此区域‘契约稳定性’及‘秽质遏制效能’的评估数据与观察期时限。”
青霭的虚影微微闪动,似乎在与某种遥远的存在进行信息交互。片刻后,她回应:“‘血契更生’观察期,原则上为三个标准年。在此期间,此区域契约稳定性由‘守心契灵’及新契联结保障,秽质扩散由‘心光屏障’及新契‘共担净化’特性暂时遏制。具体效能数据,需由云墟后续派遣专员进行详细评估。玄尘阁可进行非侵入式外部观测,并可根据《互助条款》,在不妨碍观察期完整的前提下,提供‘有限度生存技术支援’。”
“有限度生存技术支援……”枢机重复了一遍,目光再次扫过光晕内面黄肌瘦的镇民和贫瘠的土地,“定义模糊。建议进行具体化协商。玄尘阁可提供基础‘净水符纹刻印技术’、‘低耗防护阵基搭建指南’及‘抗秽作物初步培育数据库’访问权限,交换条件为:允许玄尘阁在屏障外设立一个‘长期观测点’,并定期提供屏障能耗、‘契灵’状态及内部生命体征的汇总数据(匿名化处理),直至观察期结束或区域状态发生重大变化。”
青霭虚影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又像是在等待镇民方面的意见。她的目光(尽管是虚影)投向了李老、阿火等人。
李老等人面面相觑。对方提出的条件听起来像是交易,给予一些生存帮助,换取“观察”的权利和数据。虽然对成为“观察样本”感到不适,但对方提到的技术支援,确实是青石镇目前最急需的!净水、防护、作物……每一样都可能大大提高生存几率。
而那个“归零处理”的威胁,似乎因为青霭(或者说云墟)的介入而被暂时搁置了。
“我们……需要商量一下。”李老沉声道。
“可以。协商时间建议不超过一个标准时。逾期未达成初步共识,吾将依据‘存在即时风险’条款重新评估形势。”枢机说完,竟真的后退了几步,收起疏瀹杖,就那么静静站立在秽气弥漫的光晕之外,闭目不动,仿佛进入了某种待机状态。银白色的微光笼罩其身,隔绝秽气,显得格格不入又无比稳固。
祠堂前,镇民们聚在一起,争论激烈。有人坚决反对与这等视人命如数据的冰冷机构打交道;有人则认为只要能让更多人活下去,付出一些数据和被观察的代价也值得;还有人担心这是引狼入室……
阿火紧握着弓,望着光晕外那静立的身影,又望向祠堂上空青霭渐渐淡去的虚影和中央的“守心”光球。他想起了墨衡最后的眼神,想起了那守护的光。
活下去,才有希望。墨先生用一切换来的,不正是这个吗?
“答应他。”阿火的声音不大,却让争论渐渐平息。他看着三位老人,“但要加上我们的条件:第一,所谓观测不得干扰镇民正常生活,不得伤害任何人;第二,提供的技术必须真实有效,且我们能掌握使用;第三,观察期结束后,去留由我们自行决定,玄尘阁不得强迫。”
李老等人沉吟良久,最终缓缓点头。
当镇民的代表将条件告知枢机时,他睁开眼睛,银灰色的眸子毫无波澜。
“条件一、三,符合《观察点设立基本规范》,可接受。条件二,‘技术真实有效’可保证,‘掌握使用’需视乎你们个体学习与适应能力,玄尘阁不承诺百分之百成功应用。附加条款:观测点设立期间,若检测到你们存在大规模‘主动畸变’或‘恶意引导秽气’行为,玄尘阁有权单方面启动紧急预案。”
虽然措辞依旧冷硬,但总算有了协商的余地。
一场关乎青石镇未来命运的、极其不对等的“交易”,在这污浊的天地间,在这脆弱的光晕边缘,初步达成。
枢机效率极高。协议达成后,他立刻从怀中(那月白长袍似乎内有乾坤)取出一套工具——几个刻满细密银纹的金属桩,一卷非布非皮的卷轴,还有几块闪烁着微光的晶体。他动作精准、迅捷地在光晕外选定的位置打下金属桩,布置晶体,展开卷轴,激活上面的符纹。很快,一个半径约三丈、散发着稳定净化银光的半球形透明光罩出现,将秽气彻底隔绝在外。光罩内,地面被净化,升起一张简单的银灰色金属台和一把同样材质的椅子。这就是他的“观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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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戏末终焉请大家收藏:()戏末终焉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接着,他将三枚薄如蝉翼、触手温润的玉简交给李老(通过光晕上临时开启的一个仅容玉简通过的小口)。“净水符纹初级解析”、“微型防护阵基原理与材料处理”、“抗秽基础作物图谱(第一册)”,里面记载的知识远超青石镇当前水平,但也异常艰深晦涩。
同时,他也要求镇内每日将“守心”光球的亮度变化、屏障边缘的稳定性读数(他留下了一个简单的测量石盘)、以及自愿登记的镇民基础身体状态(仅限于是否出现新的秽气感染症状),通过一个他留在光晕边缘的、巴掌大小的银色金属盘进行汇总上传。
一种脆弱的、充满戒备的共生关系,就此建立。
日子一天天过去。枢机几乎从不离开他的观测点,日夜不停地记录数据,偶尔会通过银色金属盘发出询问,问题都精准而刻板,关乎屏障波动、作物生长细节、镇民心绪集体变化与屏障强度的关联性等等。他提供的玉简知识,由陈老带领几个相对聪慧的年轻人日夜钻研,结合青石镇原有的“心念”耕作与取水法,竟真的摸索出一些改良的门道。井水的净化效率略有提升,“灰薯”的产量和抗病性也有微弱改善。更关键的是,根据“微型防护阵基”的原理,阿火和守光队员们尝试在光晕最易受冲击的几个节点,埋设了刻有简化防护纹的石块,虽然效果远不如枢机的光罩,但似乎确实让屏障在这些节点变得更“坚韧”了一些。
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求存的灰绿色嫩芽,虽然微小,却真实地萌发着。
然而,无论是镇民还是枢机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衡。“守心”光球的黯淡趋势并未根本扭转,秽气的侵蚀也从未停止。那百分之十五点三的概率,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直到半个月后,又一个“不速之客”,踏入了这片日益污浊的天地。
这一次,来的不是玄尘阁的观测士,也不是云墟的使者。
那一天,秽气黑潮格外汹涌,天色晦暗如墨。连枢机的观测点银光都被压制得暗淡了几分。忽然,东南方向的秽气剧烈翻腾,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搅动。紧接着,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近乎纯黑的阴影,以惊人的速度穿透秽气,朝着青石镇方向直线冲来!
那阴影所过之处,秽气不是被净化或驱散,而是被……吞噬、同化!阴影边缘不断蠕动着,散发出比周围环境更加深沉、更加令人不安的邪恶与饥渴气息。
“高浓度秽质聚合体?不对……有意识驱动!”观测点内,一直静默记录的枢机猛地站起,疏瀹杖瞬间出现在手中,顶端晶石银光大放,紧紧锁定那团袭来的黑影,银灰色眼眸中数据流狂飙,“能量反应……接近‘将’级秽变体!目标明确,指向青石镇屏障!警报!屏障当前状态无法抵御此等级冲击!”
几乎同时,青石镇内警报大作(用敲击特定金属片发出)。所有守光队员冲向各自岗位,阿火箭已上弦,死死盯住那团在污浊背景中依旧显眼无比的可怕黑影。
那黑影在距离光晕不足百丈时,速度骤减,最终悬停于半空。黑气略微散开,露出了其中的核心。
那是一个“人”。
至少,曾经是。
他(它)穿着一身破破烂烂、依稀能看出原本是某种道袍的黑色布片,裸露的皮肤呈现一种污浊的、布满暗红色扭曲血管的灰黑色,脸上五官依稀可辨,但双眼是一片浑浊的暗红,口中滴落着腐蚀性的黑色涎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十指变得异常修长尖锐,指尖缭绕着如有实质的黑气,而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约莫尺许见方的、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不规则孔洞和蠕动阴影的诡异盒子。那盒子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着,与周围秽气产生强烈的共鸣,正是它,在疯狂吞噬吸收着周围的秽气。
“饿……灵……纯净的灵……”沙哑、破碎、非人的低语,从那个“人”形的口中断断续续地传出,暗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光晕内鲜活的生命气息,尤其是祠堂方向的“守心”光球,流露出无比的贪婪与渴望。“盒子……还要更多……给我!”
话音未落,它怀中的漆黑盒子猛然打开一道缝隙!
一道凝练无比、漆黑如墨、散发着毁灭与污染一切生灵气息的光柱,朝着青石镇的守护光晕,暴射而来!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响。
这一次的危机,远超以往任何秽兽的冲击。这是携带着诡异秽器、拥有明确意识、且能主动吞噬秽气强化自身的可怕存在!
青石镇脆弱的平衡,在这突如其来的、更深的恶意面前,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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