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成长记 第9章 柴垛边的麦粒香

王石安拎起墙根的斧头劈柴，木柴硬，震得手心发麻。

他偷瞥了眼灶房，李秀莲正站在灶台前搅玉米糊，铁勺刮着锅底，发出刺啦刺啦的响。

王望祖趴在灶台边的矮凳上，手里捏着块水果糖——是下午爹王老实从镇上捎来的，用透明玻璃纸包着，亮晶晶的，映得他圆脸更显白净。王石安长这么大，只在十岁那年，望祖偷吃糖被李秀莲撞见，掉在地上半块，他趁没人捡起来尝过，甜得舌尖发颤。

斧头落下，干硬的槐木“咔嚓”裂成两半，碎渣溅在裤脚。他想起赵野蹲在麦地里揉麦粒的样子，那小子手指被麦芒扎出好几个小红点，还咧着嘴往他兜里塞：“多揣点，这玩意儿嫩，嚼着甜。”兜里的麦粒被体温焐得温温的，他下意识蜷了蜷手指，怕真蹭掉了——这是今天揣回来的唯一热乎东西，比灶房里飘出的玉米糊味还让人心安。

“劈快点！磨磨蹭蹭的，猪还等着喂呢！”李秀莲在灶房喊了句，手里的铁勺重重敲了下锅沿，“望祖晚上要背课文，别耽误烧热水洗脚！”王石安咬了咬唇，把斧头抡得更沉。

天擦黑时，墙根总算堆起半人高的柴垛。他刚把斧头靠在墙上，李秀莲就端着盆猪食出来，盆沿沾着酸馊的糠渣：“去把猪喂了，食槽子顺便刷干净，早上就跟你说过，别等我催。”他伸手接盆，指尖碰着冰凉的瓷盆，才想起手背的伤口，疼得缩了下，李秀莲却没看，转身往灶房走，留了句“喂完猪把望祖的书包洗了，明天要背”。

猪圈在院角，臭烘烘的。他蹲在食槽边刷木栏，猪哼哼着凑过来，温热的鼻息喷在手上。远处的星星亮了几颗，他想起赵野说“周一我等你”，心里松了松——明天后天要割两亩地的麦茬，还要帮着晒红薯干，可等熬到周一，走到镇上青砖路，就能看见赵野了，到时候把那半个馒头分他一半，再问问几何笔记里的图好不好懂。

回到灶房时，玉米糊已经盛在碗里。望祖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个白面馒头，李秀莲正往他碗里夹腌萝卜：“快吃，吃完了背书。”灶台角放着个豁口碗，是给他的，粥稀得能照见人影，碗底沉着几粒玉米碴，连块红薯都没有。

他端起碗，蹲在灶台边小口喝。粥温吞得没脾气，他摸了摸兜里的麦粒，偷偷捏出一粒放嘴里，清甜混着麦香在舌尖散开，比这碗粥暖多了。望祖咬着馒头含糊说：“娘，赵野哥竹筐里的向日葵真好看，明天他还来不？”

李秀莲没好气：“别总惦记人家东西，好好写字。”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那小子看着实诚，就是跟石安混久了，别学懒了。”王石安没抬头，把最后一口粥喝完，碗底的玉米碴硌得舌头慌。

“杵着干啥？”李秀莲瞥他，“去烧锅热水，给望祖洗脚。”他起身往灶膛添柴，火光舔着柴禾，映得脸发烫。书包挂在院门口的歪脖子树上，是赵野送他到这儿时帮他挂的，他想去拿那半个馒头，又怕李秀莲说，只好忍着。

烧好热水，他端着盆往望祖跟前送。望祖脱了鞋，脚丫子白净净的，他蹲下来要帮着洗，望祖却缩了缩脚：“娘说你手脏。”李秀莲在一旁擦桌子，接了句“让他拿布擦就行，别碰着”，他便拿起布，轻轻擦望祖的脚，布蹭过脚背，软乎乎的，他想起自己的布鞋磨得快平了，早上想让李秀莲补补，她只说“能穿就行，望祖的白球鞋还得刷”。

收拾完灶台，他才敢去拿书包。赵野借他的手电筒挂在书包带上，铁皮壳子凉冰冰的，他摸了摸，想起赵野送他到村口时说“这手电照得远，你走夜路用”，心里暖烘烘的。从书包里摸出那半个馒头，手帕是赵野的，洗得发白，却干净。他咬了一小口，面香混着赵野手心的温度涌上来，跟麦地里的麦粒一个味。

院墙外传来爹回来的脚步声，他赶紧把馒头塞回书包，往柴房走——他睡柴房的角落，铺着些干草。躺在草堆上，手背的伤口还疼，可兜里的麦粒、书包里的馒头、墙上的手电筒，都透着点热乎气。

他数着窗外的星星，赵野说过镇上的星星没村里亮，可等周一见了他，要告诉他，村里的星星再亮，也不如他递纸条时眼里的光。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听见李秀莲跟爹说：“明天让石安早点起来割麦茬，下午得把西坡的豆子收了，别让他总想着往镇上跑。望祖下周要考试，让他在家好好看书，猪食就让石安多喂两趟。”爹“嗯”了声，没多话。他把兜里的麦粒攥得更紧，麦粒硌着掌心，却不疼，反倒像赵野拍他肩膀时的力道，实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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