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成长记 第86章 暗流涌动

黑风谷战斗的表彰大会结束后，机械化步兵三连的生活似乎回归了某种激昂却有序的节奏。连队的黑板报上贴出了红榜，“集体三等功”和“连嘉奖”的名字熠熠生辉。

荣誉带来的兴奋感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更扎实的责任感和训练动力。他更加刻苦地投入预备炮手的专业学习中，那些复杂的弹道计算公式和火控系统原理，在他眼中不再是枯燥的数字，而是未来战场上克敌制胜的关键。

他偶尔会给家里写信，依旧保持着“报喜不报忧”的习惯，字里行间充满了对部队生活的适应和对未来的憧憬。他甚至在信中和弟弟王望祖分享学习炮术的心得，将操作复杂的火炮系统比喻为“调试一台精密的大家伙”，字句间透露着一种兄弟间特有的、笨拙的鼓励和较劲。

然而，在遥远的向阳县，王石安家信中描绘的平静与向上，却与现实发生着残酷的偏移。

王望祖所在的技校，环境远非净土。实训车间里机油味依旧刺鼻，但某些角落开始混杂进另一种劣质香烟和紧张汗液混合的酸腐气味。一些心思活络的学生不再满足于枯燥的数控编程，开始在午休或放学后，三五成群地躲在宿舍楼后、废弃车间的角落，蹲在地上，围成一圈，用简陋的扑克牌或骰子“玩点小的”。赌注最初是饭票、零钱，后来逐渐变成了一包烟、一顿饭钱。

王望祖最初对此嗤之以鼻，甚至有些厌恶。他记得黑虎那帮人的嘴脸，记得哥哥参军前家里的窘迫。他告诉自己，要学好技术，走正路。但久而久之，那种环境中弥漫的躁动和“快钱”的诱惑，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考验着每个人的定力。

黑虎的阴影并未真正散去。他虽然看似不再直接纠缠王望祖，但他的几个“小弟”却“恰巧”也是这所技校学生，或是时常在校周边晃荡。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个叫赵三毛外号“山猫”的小弟找到王望祖，不再是恐吓，而是递上一根好烟，脸上堆着“佩服”的笑容：

“祖哥，听说你数控大赛拿了奖？牛逼啊！将来肯定是大师傅！哥几个最近手头有点小活，帮人加工几个零件，精度要求高，别人搞不定，就佩服你这手艺！报酬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个远超市场价的数字。

王望祖犹豫了。对方报出的零件图纸看起来并无特别，报酬却异常丰厚。他急需用钱，想买一套更专业的工具书，想给母亲买件新衣服，或许……还有一丝潜藏的、想向哥哥和家里证明自己的迫切。他忽略了心底那微弱的警报，接下了这单“私活”。

活干得很漂亮，报酬也如期到手。山猫又请他吃了顿饭，几杯酒下肚，称兄道弟。

“祖哥技术好，人又仗义！以后这种活多的是！比在学校傻干活强多了！”

第二次，“私活”的报酬的一部分，被山猫“热情”地提议：“哥几个今天手气好，赢了点小钱，祖哥一起来玩两把？就当放松一下，小搞搞。”

最初只是“玩一下”，王望祖甚至小赢了一点。那种不劳而获的瞬间快感，像电流一样击中了他，暂时驱散了学业的重压和生活的沉闷。他告诉自己，有分寸，只玩小的，赢了就走。

但他低估了赌博设计精密的成瘾性陷阱。“赢”是诱饵，“输”才是钩子。很快，他开始输钱。为了翻本，他投入更多，甚至动用了刚刚攒下准备买工具的钱。越是输，就越不甘心，越想一把赢回来。那种“就差一点”的错觉，牢牢拴住了他。

山猫等人“适时”地表示介绍个老板给他认识，可以找他“借”点钱给他“周转”。王望祖红了眼，签下了第一张借条。钱很快又输光了。雪球开始滚动。

他开始撒谎向家里要钱，借口是买学习资料、交培训费。母亲李秀莲虽觉有些频繁，但想着儿子是在学本事，总是省吃俭用凑给他。父亲王老实闷头抽烟，问过一次：“怎么又要钱？”王望祖不耐烦地顶撞：“学技术哪能不花钱？难道像我哥一样去当兵才省钱？”王老实便不再吭声，眼神里的忧虑却更深了。

王望祖找父母拿到钱后，他知道这可能是陷阱。但巨大的债务和那一丝侥幸心理，像两只手把他推向牌桌。那是一个设在偏僻农家院的局，烟雾缭绕，灯光昏暗。牌桌上的人眼神麻木或贪婪。王望祖的手在抖。

最初几把，他居然真的赢了点，几乎够还上一半债务。他心跳加速，感觉运气回来了。就在这时，对面一个一直沉默的陌生男人推过来更多的筹码：“小子，手气不错嘛，敢不敢玩大点？一把定输赢，你赢了，这些全是你的；输了，欠我大哥的债，翻个倍，怎么样？”

肾上腺素淹没了理智。王望祖想到这一把赢了就能把赌债还上了，就点了点头。

牌开了。对方是一副绝杀牌。

王望祖瞬间脸色惨白，瘫在椅子上。他不仅没能翻本，债务反而变成了一个天文数字，一个他这辈子做技工都不可能还清的数字。

和山猫一起那位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山猫则是一种冰冷的狰狞：“王望祖，白纸黑字，可是你自己画押的。从现在起，你欠我的。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然，别说你，你那个在部队里的哥哥，还有你老家那对爹妈，恐怕都不会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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