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策 第十回 雪衣翩翩 霜剑煌煌（02）

青澄强撑了许多天的坚强终于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他发觉无法抱着妘楸大哭，就只能转头抱向久歌，依着久歌光滑的皮毛又是抹泪又是蹭鼻，叫一旁怔看的无瑕很是戒备地向后退了退身，似生怕无故沾染半点污秽。妘楸起初的清冷神色也终在这一刻生出一丝怜恤，终觉不忍。

只是，她是迫出元魂飞天遁地才寻来此处，半无多少余力可以支撑元魂游走千里之外，眼下多少凄苦事她也无暇共情，只能低声哄劝，“澄儿！好澄儿！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我实无力停留太久！你须得先告诉我你小姑现在何处！我惟是见了她情形才好再拟方略助你们还家。”

“小姑姑她……”青澄明呜咽着答，“她原是住在琼霄宫的，一切本都好好的，原定了第二天就要放人出宫的，可是谁承想玉家天子无信，第二天冲过来就喊打喊杀，说甚么都要绞死我们……”

“这些且放放。你只说结果如何？青鸾如何？可还活着？还在琼霄宫吗？”

“呜呜呜呜……”青澄又哭起来，声音中带着愤恨与惶惶，“不在了！都不在了！琼霄宫里都是死人！他们杀了我们的人！他们把我们的人都杀了！阿嬷，还有芷若姐姐，都死了！呜呜呜呜……”

妘楸听得心惊，可也看出眼前小小孩童必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所言之事语无伦次，真假难辨。按她来时路上卜算，青鸾最多只是有伤，未言受死！妘楸不觉蹙眉，心中终是愧意难当，倘若使青鸾折损此地，只怕此心此魄再难得清静！她重又缓了缓神息，只能耐心劝抚青澄。

“死者已已。我等还须顾念生者。好澄儿，你倒底知不知道小姑姑后来被拘去了何处？”

青澄哭得泪水滂沱，心神溃散。妘楸见如此，也惟剩专心静候。于是示意无瑕久歌拥护青澄左右，使他落坐于地，两只雪狼又左拱右扶，令其盘膝凝神，平心定意。妘楸亦与他相对而坐，默声观之，沉静以待。过了好一会，青澄呜咽之声终渐渐消弭，转而是匀称的吐纳呼吸。

“楸夫人？”青澄总算心智清明，言语中难掩愧意，“楸夫人！终是澄儿无能，有负舅母所托！”

妘楸笑笑，“是我轻敌了！与你无关！只是使你涉险，落入此等境地，我确实心有余悸！”

“那……那舅母如何会在这里？”青澄说时又抬手试图触碰妘楸，可终是半途收手，似乎心里明晰了一些事，只又另外问道，“家中舅舅可安好……”

妘楸此刻又急又忧，却又被青澄所问给气笑了，嗔说，“你还管得了那蠢人安不安好！只说你小姑现在何处！我须得去了！只是去之前必得见了你小姑我才安心！”

青澄忙答，“小姑姑被他们投进泠霄宫了！”

“你知泠霄宫大致方位？这皇家宫苑委实浩瀚，倒要比你舅舅的越王宫大上十倍不止！”

青澄摇头，“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宫中布局。我与小姑姑先前只是住在皇后宫中的庐舍里，不得机会各处走动。这只怪那皇后实在是坏！要不是看着太子情面，我定要叫爹爹杀了她……”

妘楸听他说说又离了正题，忙及时喝住，“你方才也有提到太子，这位太子可知泠霄宫位置？”

“想来是知道吧……这是他家啊！”青澄话音未了，却听门外传来声响，是铜锁开合声，接着房门被推开，昏昏夜色投进暗室，竟得一点光亮。青澄略蹙了下眉头，低喃一声，“说来就来了……”再举目却是不见了那抹白影，惟剩下久歌与无暇并坐身前。

门前光影闪过，随即房门关上，室内又是一片漆黑，却听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澄哥哥！不用怕！是我！”话音了，一团光明乍现，宛如一点圆月再次照亮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