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债 第4章 矿工的反抗

黑水峪深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只有矿洞壁上嵌着的几颗劣质荧光石，勉强映照出一张张枯槁、爬满灰尘的面孔。空气又湿又沉，混着一股子铁锈和腐土的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进刀子。镐头凿在岩壁上的声音单调而刺耳，“锵…锵…锵…”，在狭窄的坑道里撞来撞去，敲打着每一个矿工紧绷的神经。每一次撞击，都溅起点点带着微弱金芒的碎屑——那是福运币矿脉的渣滓。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突然从角落炸开。老孙头佝偻着腰，整个人缩成一团，几乎要扑倒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他枯树枝般的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却有细细的金色粉尘漏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像某种邪恶的磷火。那粉尘粘稠，带着一丝不祥的甜腥味。

离他最近的李铁柱猛地扔下镐头，几步抢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老孙叔！撑住！”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恐惧。

老孙头好不容易才止住那阵要命的咳嗽，身体抖得像寒风里的落叶。他慢慢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一小撮粘着暗红血丝的金粉。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点金光，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还有一丝被逼到绝路的疯狂。

“看到了吧…柱子…”老孙头的声音像破风箱在拉，“这就是咱们的‘福’！挖出来的是仙家宝贝，赔进去的…是咱们的命！是骨头里的髓油！是心尖上那点热气！”他猛地攥紧拳头，任由那点金粉和血污嵌进指甲缝里，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妈的！”旁边一个年轻矿工，叫王二愣子的，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凭什么！凭什么咱们就得拿命去填那些神仙老爷的宝库？他们喝着琼浆玉液，咱们呢？咳着金粉等死？”他脸上沾满了黑灰，只有一双眼睛因为愤怒烧得通红。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无声地在这群被遗忘的人中间蔓延。坑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

“凭什么？”一个低沉、带着金属般冷硬质感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这沉重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坑道更深处的阴影。姜小满的身影从那里缓缓踱出，仿佛他本身就是这黑暗的一部分。他身上那件原本还算体面的工装外套沾满了油污和不明污渍，袖口磨得发白，汗湿的短发贴在苍白的额角。但他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某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他走到人群中央，无视那些惊疑、麻木或带着最后一丝期盼的目光，将一个蒙着厚重帆布的东西“哐当”一声放在地上。那东西分量不轻，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坑道里格外刺耳。

“就凭他们掐着你们的命脉，把你们当牲口使唤！”姜小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煽动人心的力量，“福运币？狗屁！那是吸髓扒皮的勾当！天庭服务器控制着一切，它说你们阳寿值多少算力，你们就得吐出多少血肉！”

他猛地掀开帆布。

下面露出的东西，丑陋而狰狞。主体是一个扭曲、锈迹斑斑的巨大金属箱，像是从废弃锅炉上拆下来的部件，上面焊接着几根粗大的、布满划痕的铜管，如同怪物的触手。铜管末端连接着几个闪烁着不稳定幽绿色光芒的粗糙晶体，晶体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正发出低沉的、时断时续的嗡鸣，像濒死野兽的喘息。几根同样粗劣的导线从箱体里伸出来，末端是几个带着尖锐金属刺、仿佛刑具般的接口。整个装置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铁锈、臭氧和劣质焊锡的混合怪味。

“这是‘霉运矿机’，”姜小满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狂热，“不是什么挖矿的玩意！它能逆转乾坤！把你们挖矿时被吸走的‘算力’——也就是你们的命——给我夺回来！转变成能撕开天庭那狗屁服务器的‘刀’！”

他猛地指向矿洞深处，仿佛能穿透层层岩壁，直刺那虚无缥缈的九重天。“南天门后面，就是天庭的命根子！那台吸食我们血肉的服务器！毁了它！我们才有一条活路！”

“夺回来？”李铁柱死死盯着那台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机器，又看看老孙头掌心那刺目的金粉，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干了！横竖都是个死！老子宁愿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想烂在这老鼠洞里！”

“对！干了！”王二愣子第一个跳起来，抄起地上的铁镐，镐尖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寒芒，“老子受够了这窝囊气！杀出去！”

“等等！”一个略显犹豫的声音响起，是年纪稍长的赵四，“小满兄弟，这玩意儿…真能行？那可是天庭啊！咱们这点人，这点破铜烂铁…” 他的话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几个矿工眼中刚燃起的火焰又黯淡下去。

“赵四叔，你怕了？”王二愣子梗着脖子，镐头指向他，“怕了就继续在这等死！等这矿洞吸干你最后一滴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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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香火债请大家收藏：()香火债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我不是怕死！”赵四脸涨得通红，“我是怕白死！死得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响儿？”姜小满冷冷地打断，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赵四脸上，“留在这里，你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只会变成福运币矿脉上的一抹金粉！跟着我冲出去，哪怕只撕开南天门一道缝，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闻闻咱们的血腥味，听一听咱们的怒吼，这响儿，够不够大？值不值得你这条命？！”他的话语像淬火的钢针，扎进每个人的心底。

“值！”李铁柱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矿车上，发出巨大的哐当声，“老子这条命，今天就赌在这‘霉运’上了！杀出去！砸烂那狗日的天门！”

“杀出去！砸烂天门！”绝望被彻底点燃，瞬间化作焚身的怒火。坑道里，低沉的咆哮汇聚成一股压抑已久的洪流。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毁灭的疯狂。

姜小满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好！兄弟会！抄家伙！目标——南天门！”

黑暗不再是庇护，而是冲锋的号角。无数条蜿蜒曲折的矿道里，涌动着沉默而汹涌的人潮。矿工们，这些被遗忘在地底的“蝼蚁”，此刻化作了决死的洪流。他们扛着简陋的铁镐、钢钎，甚至是从支撑矿洞的木架上拆下来的粗大木桩。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武器摩擦岩壁的刮擦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汇聚成一片沉闷的雷音，在地下深处滚动。

李铁柱和王二愣子冲在最前头，两人合力扛着一台被油污浸透的“霉运矿机”。那机器低沉的嗡鸣仿佛与他们胸腔里的心跳共振，每一次震动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和虚弱感，仿佛生命正被强行从毛孔中抽离。汗水混着脸上的黑灰流下来，在布满尘土的脸上冲出几道沟壑。他们身后，是更多沉默的矿工，扛着同样闪烁着不祥幽光的机器，像扛着自己燃烧的生命。

“柱子哥…我感觉…感觉像有东西在吸我的魂…”队伍中，一个叫小栓子的年轻矿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断断续续，膝盖一软，肩上的机器差点脱手。

旁边的同伴立刻用肩膀死死顶住机器。李铁柱回头，脖子上青筋暴跳，肩上的机器仿佛重若千钧。“撑住！小栓子！想想你娘！想想你妹子！撑过去，毁了那狗屁服务器，她们才有活路！给老子起来！”他低吼着，声音里是血与火的淬炼。

“我…我娘…”小栓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被更深的恨意取代。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嚎，用尽全身力气，摇晃着重新站了起来，肩上的机器嗡鸣声似乎更尖锐了一分。“为了娘！干了！！！”

姜小满的身影在队伍中时隐时现，像一道无声的幽灵。他手中拿着一个由几块粗糙电路板和裸露导线勉强拼凑起来的平板，幽蓝色的光芒映照着他苍白专注的脸，手指在布满划痕的屏幕上快速滑动、敲击，调整着那些“霉运矿机”的诡异频率。每一次调整，都伴随着扛着机器的矿工一阵剧烈的颤抖和闷哼。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计算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狂热。

“稳住！频率在共振点！别让它们‘熄火’！”他尖利的声音穿透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知在黑暗中奔袭了多久，前方矿道的尽头，突然不再是永恒的黑暗。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润而浩大的光芒渗透进来，带着一种令人本能感到渺小和压抑的威严感。空气也变得不同，不再是地底的污浊，而是带着一种清冷、仿佛能涤荡一切凡尘的气息。

“到了！”王二愣子嘶哑地吼道，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兴奋和恐惧。

人群冲出最后一段狭窄的坑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让所有人为之一窒。

巨大的、仿佛由整块无瑕白玉雕琢而成的宏伟门楼，矗立在翻滚的、由纯粹金色祥云构成的“地面”之上。门楼高耸入目力难及的云端，其上镌刻着无数繁复玄奥的符文，流转着七彩霞光，散发出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威压。这就是南天门！仙凡之界！门后，隐约可见琼楼玉宇的轮廓，在流动的仙雾中若隐若现，美轮美奂，却冰冷无情。

与这神圣景象格格不入的，是门楼下严阵以待的“风景”。

数百名天兵身着亮银甲胄，甲叶在祥云的金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寒芒。他们手持长戟或宝剑，排成整齐的方阵，面容笼罩在覆面盔下，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如同寒潭古井的眼睛。肃杀之气凝成实质，仿佛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冲出矿道的矿工们。那无形的压力，让许多矿工膝盖发软，呼吸都变得困难。

天兵阵前，一个身影格外高大威猛。他身着青金色宝甲，甲胄上盘绕着狰狞的龙纹，手持一柄门板般宽阔的巨剑——青云剑。面如重枣，虬髯戟张，正是镇守南天门的增长天王魔礼青！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这群从地底爬出来的、衣衫褴褛、浑身污秽的凡人，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如同在看一群不自量力爬向烛火的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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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香火债请大家收藏：()香火债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哼！”一声冷哼，如同闷雷滚过云端，震得矿工们耳膜嗡嗡作响。增长天王的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声音洪亮，带着天神俯瞰尘泥的绝对傲慢：“一群不知死活的泥腿子！竟敢污秽南天圣境？尔等卑贱之躯，能为天庭福运大业献上些许微末阳寿，已是尔等几世修来的福缘！竟敢心生怨怼，聚众作乱？”他刻意加重了“福缘”二字，充满了讥讽。

他手中青云剑随意一挥，一道匹练般的青色剑气呼啸而出，贴着矿工队伍前方的“地面”扫过。剑气所过之处，坚逾精钢的金色祥云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边缘光滑如镜！那恐怖的破坏力和举重若轻的姿态，瞬间在矿工队伍里激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个站在最前面的矿工被剑气边缘扫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如同被无形巨刃切割，瞬间化为两截，鲜血和内脏喷洒在金色的祥云上，触目惊心。

“蝼蚁撼树，蚍蜉妄想撼天！还不速速跪地伏诛，本王或可开恩，留尔等一个囫囵魂魄，投入轮回！”增长天王眼中讥讽更浓，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闹剧。他身后的天兵方阵同时向前踏出一步，动作整齐划一，长戟斜指下方，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每一个矿工的心脏。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许多矿工的心头。面对这煌煌天威，面对这非人的力量，凡人的勇气显得如此渺小而可笑。

“福…福缘？”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微弱却异常清晰。是老孙头。他挣扎着从人群里挤到前面，佝偻的身体在庞大的南天门和增长天王的威压下显得更加渺小。他摊开那只枯瘦、沾满污垢的手，掌心赫然是那撮混着暗红血丝的、刺目的金粉！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增长天王那张威严而冷漠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破音，带着泣血的控诉：“看看！天王老爷！睁开你的仙眼看看！这就是你口中的福缘！这就是我们挖矿挖出来的‘福’！是我们骨头里熬出来的油！是我们心尖上剜下来的肉！我们挖矿挖得吐血！挖得骨头都酥了！家里的婆娘饿得皮包骨！娃儿病得只剩一口气！这就是福？！这就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他几乎是在用生命嘶吼，唾沫星子混着血丝喷溅。

增长天王眉头一皱，眼中杀机暴涨：“冥顽不灵的老狗！找死！”他手中的青云剑微微抬起，剑尖指向老孙头。

“找死的，是你们这些吸人血的神仙！”李铁柱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响起，瞬间盖过了老孙头的嘶喊，也压下了队伍中蔓延的恐惧！他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猛地将肩上那台沉重的“霉运矿机”狠狠掼在身前翻涌的祥云之上！

“兄弟会！点火！！”他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决心而撕裂。

“点火——！”王二愣子、小栓子，所有扛着“霉运矿机”的矿工，同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们将肩上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机器狠狠砸下！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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