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礼夫妻也赶过来了。
保温箱里,小澜安轻轻转动著瘦弱的身体,努力地呼吸著,努力地活著。
周夫人半跪在地上。
她望著小婴儿,含泪对儿子说道:“京淮,要不你告诉阿嫵吧!澜安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总不能一直瞒著她。陈家要送她出国,万一、万一澜安真的,那就是一面也见不著,那是一辈子的遗憾啊!”
周京淮垂眸,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百分之一的存活率,怎么告诉她?”
“告诉她只会拖垮她的身体,只会让她夜不能寐,只会让她苦苦煎熬,我寧可她恨我,至少她伤心过后,能好好地生活。”
“去国外也挺好的,至少她不会伤心,至少她可以有全新的生活。”
……
周夫人热泪盈眶。
她望著保温箱里的小婴儿,虽然丑丑的,瘦瘦的,但这是他们周家的孩子啊,是她的宝贝孙子,小澜安啊。
阿婆,若你在天有灵,请护佑澜安平安生长。
谁也不曾想到,小澜安在保温箱里待了十个月,周京淮不分昼夜地守了十个月,才换得小婴儿开始生长。
……
夜深,陈宅。
叶嫵走到二楼。
陈太太正在哄孩子,听见脚步声知道是叶嫵回来了。
她心中轻嘆,但是回头时,却换上了浅浅笑意:“回来了?我们的小倾城一直念著妈妈呢,餵了两回牛奶但是心里含了指望,每次只肯喝一点点。”
“我来餵她。”
叶嫵除下身上的披肩,走过去抱起小倾城,解开衣裳,小婴儿闻到妈妈的味道立即就凑了过去,贪婪地吮著,小小的颈子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音。
陈太太陪了一会儿,默默下楼,为女儿准备月子餐。
一楼,陈铭生看著太太,低嘆一声:“也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好是坏。”
陈太太低头,沉吟一会儿。
她说道:“阿嫵的身体禁不起折腾了,我虽痛恨周京淮,但是铭生,我真不敢拿阿嫵的身体开玩笑,若是拖上几个月,阿嫵怕是要碎掉了。”
陈铭生只能一嘆。
……
入夜,万物俱静。叶嫵很艰难地睡著了,她做了梦,她梦见澜安朝著她走来,软乎乎地叫她妈妈,澜安的小脑袋靠在她的怀里,说身上难受,说那里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澜安…澜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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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嫵发著梦话,她不断地唤著澜安的名字,一直到护士將她唤醒。
泪水沾湿了枕头。
她才恍然知道,是梦。
可是梦里的澜安,是那样清晰生动,是活生生的四岁的样子,叶嫵怔忡著想,是不是澜安长到四岁,就是那个样子?
她身心俱伤,半夜里起身,去看小倾城。
小倾城睡得很香,香香软软的。
叶嫵伸手,细细描绘著小倾城的五官,小倾城长得真好,若是澜安在的话,一定也是这么好看,这么可爱。
叶嫵坐著月子,但是每周,她都会去看澜安。
她亲手给澜安织了一身小衣裳,是纯羊绒线的,上下两件套,为了这两件小衣裳她熬著熬著,熬红了眼睛,旁人劝她休息,但是她怎么捨得休息?
她能为澜安做的,只有这一点事情。
她还买了好些玩具,从小婴儿到四岁的小孩子喜欢的,她都买给澜安,她將这些东西一起带到了寺里,放在那个白玉盒子旁边。
大半月时间,她的泪水哭干了。
空閒的时候,她与青灯古佛相伴,她一跪一整夜为她的澜安祈祷。
山里,寺庙钟声震震。
叶嫵在大殿中,伏低身子,一脸清泪。
清晨,她走出灵妙寺,在停车场碰见了周京淮。
山间白雾繚绕。
周京淮一袭雪白衬衣、黑西裤,站在车旁吸菸,灰色的烟雾吐出,模糊了他的俊顏,叶嫵看著他,恍惚觉得周京淮清减了不少。
他似乎是在等她,看见她,便走了过来。
一阵沉默过后,周京淮声音嘶哑地开口:“听说你下周要去法国了。”
叶嫵没有答话,她拢了身上的披肩,拉开陈家的黑色房车。
身后,传来周京淮乞求的声音:“让小倾城去我那里住一周,好不好?阿嫵,你们去了法国,我又抽不开身,很难再见面了。”
叶嫵手握著车把手,她望著山里的白雾,轻声开口——
“周京淮,你何曾对我,心软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