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线天光稍纵即逝,现下暮色四合。
暮色如被稀释的墨,缓缓晕染开来,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静谧而深沉的幽蓝之中。
远处山峦连绵起伏,轮廓在最后的幽蓝微光中影影绰绰,像巨兽安静蛰伏。
京城附近错落有致的房屋在暮色里渐渐模糊,只留下大片的暗影,偶尔有几缕炊烟从烟囱袅袅升起,又模糊消散在夜色里。
青灰色的瓦片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檐角的兽雕张牙舞爪,在这黯淡的天色中愈发显得狰狞。
霍昭已经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衣袍,只是未曾着甲。
他性格热烈,本人也更偏爱浓烈些的色彩,一身黑金甲胄下压得是绛红黑衣带的袍,偏偏人又生的眉目俊朗剑眉星目,那样浓墨重彩的颜色被他稳稳压住,在夜色中都显得光华夺目。
能在军中年少成名的武将不可能是瘦弱人,霍昭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比许多成年男子还要高大,身姿挺拔,宽肩窄腰,浑身散发着常年习武的力量感与蓬勃朝气。
他从来不是好相与的人,现下面对不速之客更是凝眸定气,一双在光下氲出些暖琥珀色的眼眸此刻定定看向对面,气势勃发的像一头只待扑击的猛虎。
若是换个胆子小的来,被他这么盯上一阵怕都要两脚发软,但显然,能一击之间跟如今的霍侯平分秋色的女人自然不是小角色。
那是个看面容三十来岁的女人,身姿笔挺地站在屋顶边缘,手中的长剑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她只着了一身朴素布衣,发丝被一根发带绑着微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被微风轻轻拂动,贴在她那透着冷毅的脸颊上。
很难去描述这个女人的长相,朝惊鸿安静瞧着,这个未曾见过的女人其实生了一张线条柔和的瓜子脸,五官也生的和谐,任谁来都不能说她是相貌丑陋。
但她的眼眸深邃而锐利,犹如寒夜中的冷星,又像是她掌中长剑的锋芒。
比起如今大多数女子,这个女人身形不算过于强壮,但个子却高挑,被风鼓动的布衣能勾勒出她肩膀上流畅的肌肉线条。
这也是个常年习武的高手,朝惊鸿断定,若是不论霍昭,如今京中单打独斗没有能与其抗衡的人存在。
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出现在林家?
林家也配?
朝惊鸿第一个不信这人的到来跟林家有关,但现在气氛微妙,她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屋顶上两人对峙,剑拔弩张,连一丝微风都不敢轻易拂过。
时间仿若静止,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更夫打更声,在这片寂静的夜空里回荡,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人心,城中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此刻听起来也格外遥远。
没有人说话,一片被冻结的沉默中,霍昭默默单手往上托了托怀里快要滑落的馒头,吹了一阵冷风,都要不热了!
想着,他皱起眉头,另只手上的勺子灵巧在指尖转动,换了个姿势再次指向对面的女人。
两军对垒,谁先开口叫阵可是有说道的,现在这个情况他要是先开口,那可就是掉价了,平白低人一头的事霍昭从来不干,只更倨傲的抬了抬下巴,全然看不出心里真的很急自己的馒头要凉了。
朝惊鸿几度想要扶额,最后只能默然,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委屈冠岳侯了,纵马天下的少年英才,如今在她这里应战用的,是个勺。
被九泉之下的某位明主知道,怕不是得托梦来骂她个狗血喷头。
正这么不着边际的想着,屋顶上的女人瞥了底下的朝惊鸿几眼,突然间便飞身而下,直向朝惊鸿而来!
她的速度太快,现在的朝惊鸿根本避无可避,肌肉刚刚绷紧便见那张陌生的面容已经近在眼前。
正是这时,霍昭见势不好也已经飞身而来,他到底不是凡人,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圈住朝惊鸿的腰身,带着人瞬息便后退了一射之地。
来不及反应,朝惊鸿只觉得自己怀里突然间被塞进来了一堆什么,耳边只听霍昭急匆匆说了句,“抱好!”
系统的哀嚎还没响起,他就已经飞身上前跟来人缠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