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澡堂、粮票和短诗回到工农兵招待所时,日头已经下了山。
随着木门“吱呀”
一声被推开时,走廊里的煤油灯正晃得厉害。
许成军把帆布包往302房间的床脚一放,就听见隔壁澡堂传来“哗哗”
的水声。
混着男人的吆喝:“最后一壶热水了啊!”
“刚来招待所?”
斜对面床位的大叔探出头,手里捏着块搓澡巾,肥皂沫还沾在耳根。
“赶紧去澡堂,晚了只能洗凉水。”
许成军摸出搪瓷缸和换洗衣物,刚走到走廊就被热气扑了满脸。
澡堂是大通间,水泥地上淌着水,十几个赤膊男人挤在四个水龙头下。
有人举着铁皮桶往身上浇,有人对着镜子挤黑头,蒸汽里飘着股廉价肥皂的味道。
“借过借过!”
一个穿军裤的年轻人举着水壶往出走,“锅炉房师傅说今晚只烧到八点,要洗的抓紧!”
许成军赶紧占了个靠窗的水龙头,刚把水调到温热,就见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拎着桶冲过来:“同志,匀点热水?我这墨水渍再不搓就渗进布里了。”
对方指着蓝布衬衫上的墨点,急得额头冒汗。
“用吧。”
许成军往旁边挪了挪,看着小伙子把热水往衬衫上浇。
“谢了啊!”
小伙子边搓边说,“我是省报的,明天要交稿,这衬衫还是借同事的。”
许成军心里一动,哟,得社交啊!
刚要搭话,澡堂突然黑了。
有人骂了句“操”
随即火柴擦响的“咔嚓”
声,昏黄的火苗里,大家摸黑往出走,裤衩套错的、拖鞋踩混的,惹得一片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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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时,另外三张床位都住满了。
靠门的大爷正用红笔圈报纸上的招工信息,嘴里念念有词:“纺织厂招徒工,管吃住……”
上铺的年轻人对着镜子梳头发,发胶味呛得人打喷嚏.
后来才知道是跑供销的,揣着两盒“凤凰”
牌雪花膏当样品。
“洗舒坦了?”
斜对面的大叔递过个搪瓷缸,里面盛着半缸浓茶。
“刚见你包上印着‘凤阳’,那边的麦子是不是快收了?”
“再有半个月。”
许成军接过茶缸,指尖触到缸沿的豁口,“大叔您去过?”